在陶谦再次提议将徐州让给刘备后,厅堂之中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况,上面陶谦和刘备互相推诿着,一个不断劝说,一个说什么都不同意。而下方,众人纷纷面色凝重的坐在位置上,思考着陶谦的目的。
其中,糜竺脸色虽然如常,但眼神之中却满是慌乱之色。“陶恭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没道理啊!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做得很隐秘,他又怎么可能知道?难道是陈元龙那边……”糜竺的心中不断猜测着,显然已经有些乱了方寸。
不过,他确实没办法不慌乱,毕竟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对于糜家来说那绝对是灭族之祸。陶谦虽然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掌控徐州,但那是徐州诸多世家不断抗争的结果,可不代表陶谦是什么易于之辈。
毕竟,如果陶谦真的很好对付的话,哪怕他是灵帝刘宏委派的徐州牧,也早就被徐州的这些世家豪强们搞倒了。
陈登同样也是面色如常,但心中却也是在焦急的猜测着,“如果陶恭祖知道了什么,那会是谁告诉他的呢?”
只是想来想去,却也想不到陶谦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情一旦暴露,那可是灭族之祸。虽然以陈家的实力,陶谦也未必敢直接动手,但陈登又怎么可能不如履薄冰一般的行事?所以,他根本没有将自己与糜竺的密谋告诉任何人,仅有他的父君陈珪知道此事。
抬起头来,陈登看了看面色如常的糜竺,以及正看着刘备、陶谦两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简雍,陈登却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陈登不得不转换自己的想法,“如果陶恭祖其实并不知情,那么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试探?试探刘使君还是别人?又打算试探出什么来?”陈登不断盘算着任何可能,“又如果陶恭祖是真的打算将徐州让给刘使君,理由又是什么?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一边想着,陈登的目光同时在刘备和陶谦的身上不断游弋着,似乎想看透两人如今的想法一般。随后,目光又落在了厅中的诸人身上。他不断巡视着,想要借此发掘出真相。
就在这时,众人看到刘备突然站起身来,冲着陶谦深深一揖,目光闪烁的恭声说道,“恭祖公,此事备万万不能答应,正如之前所言,备此次率兵前来,是为了徐州百姓而来!也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来!如果答应了恭祖公,备岂不成了乘人之危的无耻之辈?”
刘备的语气极其诚恳,让众人不自觉的就会对刘备心生敬佩之意。而在看到陶谦似乎打算再次开口说些什么时,刘备又再次说道,“恭祖公,如今曹将军已经率兵返回兖州,徐州之危已然解除。既如此,备打算明日就率兵返回青州。请容备先行告退,回营整顿兵马以便明日尽早成行。”
说完,刘备对陶谦再次作了一揖,又对众人拱了拱手,就大步向厅外走去。不过在走到简雍坐在的位置时,刘备微微停顿了一下,同时扫了简雍一眼,这才大步离去。与此同时,刘备麾下的诸将也纷纷起身告退。
简雍是最后一个起身的,只见他起身看着陶谦恭声说道,“陶使君,刘使君素以仁义著称,陶使君如此想让徐州,刘使君却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还希望陶使君能够谅解。”
说完,简雍就作揖告退,转过身后,简雍的目光在糜竺与陈登两人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在看到两人看向自己时,简雍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见状,糜竺的脸色有些茫然,而陈登却是露出了会意的笑容。见状,简雍不可察觉的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就大步向外走去。
而待刘备及其麾下全部离开后,厅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默默的坐在位置上,低着头目光闪烁着,却也不知道各自在盘算着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谦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只见他环视了众人一眼,语气平淡的问道,“如今玄德再次拒绝了我的提议,诸位可有什么妙计能让玄德答应?”
当陶谦的话音落地后,厅堂内顿时变得更加安静了,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陶谦,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刘备已经如此拒绝了,但陶谦却还是打算将徐州让给他?而糜竺更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显然已经被事情的发展给弄得有些不知所以了。
不过就在众人弄不明白陶谦的意思时,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众人转头看去,却是陈登!只见他面带笑意的恭声说道,“主公,属下有一计,可让刘使君同意主公的提议。”
“哦?元龙有何妙计?”陶谦闻言问道。他的语气平缓,面色如常,让人根本无法猜到他的想法。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刘备带着诸人离了州牧府后,就直接出城返回了营寨。不多时,营寨内的士兵就忙活了起来,一副收拾行装准备明日一早启程返回青州的模样。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
营帐内,刘备坐在位置上正缓缓翻看着一份简策,忽然帐外传来了一阵骚动,不多时,营帐的布帘被拉了开来,刘备抬头看去,顿时失声笑道,“宪和,我还以为你真的能忍得住~”
“怎么可能忍得住!这可事关着徐州牧一职啊!”简雍一脸无奈的看着刘备抱怨道,“主公,那陶恭祖真的能想到办法让主公不得不接受徐州牧一职吗?”
“放心,如果连这点他都想不到的话,那他也不可能在徐州牧这个位置上呆这么久。”刘备闻言轻笑道,语气无比的轻松。
放在平时,如果刘备用这番语气和其说话,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原本如何的焦急,简雍也会立刻放松下来。因为刘备能够露出这种神态,就表明事情尚在刘备的掌握之中。
只是这一次,简雍却丝毫无法平静下来,“可万一那陶恭祖想不到呢?或者他忽然反悔了呢?”简雍不断低喃着,如果不知道的人看到这般场面,恐怕还会以为被让徐州的人是他简雍呢。
不过,就像简雍所说的那般,这可事关着徐州的归属啊!是曹操连续两年兴兵攻打,却依然没能攻下的徐州啊!
见状,刘备放下简策,好笑的拍了拍简雍的肩膀说道,“宪和你就放心吧,以如今徐州的局势,那陶恭祖除了让出徐州明哲保身,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刘备的语气无比的坚定,就仿佛陶谦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闻言,简雍张嘴就打算说些什么,只是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就听到帐外一个声音传来,“使君,糜别驾求见。”
“呵呵,宪和你看,这不是来了吗?”刘备闻言笑着站起身来,径直想帐外走去。见状,简雍也匆忙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帐外,糜竺已经在不远处等候着,看到刘备出来,连忙迎了上来,“使君,就在使君离去后不久,陶使君忽然陷入了昏迷。不久前刚刚转醒,就派人命下官前来,说是有要事要与使君相商。”
“什么?!怎么会这样?!还请子仲速速带路!”刘备闻言,顿时神情焦急的说道,和刚才神情自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了陶谦的府邸之中,入了房间,顿时就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向里面看去,就看到陶谦正躺在床上向这边望来,脸色看上去颇为苍白。而在床榻的不远处,陈登正恭敬的站在那边,看到刘备三人,细不可查的冲他们点了点头。
“恭祖公,身体感觉如何?”刘备一脸悲痛的来到床边,看着陶谦关切的问道。
“有劳玄德关心,却是一些老毛病了。”陶谦干咳了两声,看着刘备故作轻松的笑道。
“唉,幸好如今曹将军已经率军退回兖州,不然……”刘备闻言摇头轻叹道,随后又看着陶谦劝慰道,“现如今,恭祖公却是可以安心修养。想来用不了多久,恭祖公就可以康复过来,重新带领徐州百姓。”
听到刘备的这番话,陶谦忽然对着糜竺和陈登说道,“扶我起来。”
闻言,刘备连忙轻按着陶谦的身子劝道,“恭祖公有何吩咐?糜别驾和陈校尉均在,让他们去办就是。如果他们办不了,请尽管吩咐备……”
只是对于刘备的劝说,陶谦却没有理会,只是执意让糜竺和陈登将自己扶起。见状,刘备只得让开。
随后,在糜竺两人的搀扶下,陶谦来到了一旁的一个木架上,从上面将一个不大的包裹拿了下来。转过身,缓缓的走到刘备的面前,随即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竟是一下子跪在了刘备的面前。
“恭祖公?!恭祖公这是为何?!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刘备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只是上一次能够轻易让陶谦拜不下去的双手,如今却仿佛没有半分力气一般,根本无法将陶谦扶起。
只是对此,陶谦却仿佛没有半点的反应,只是将那个小包裹缓缓打开,不是徐州牧的官印又是何物?只见陶谦将官印递向刘备,同时带着一丝悲凉的语气说道,“玄德,我已经老了,身体每况日下,这段时间更是连续晕厥两次……虽然膝下尚有两子,但均不没有做官的才能,如果玄德不接任徐州牧一职,徐州数百万的百姓,我又能够托付给谁呢?”
“恭祖公,使不得啊!这如何使得啊……”刘备此时也跪在了陶谦的面前,双手扶着陶谦神情慌乱的说着,只是话语之间,却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坚决。
而就在这时,陈登和糜竺也跪了下来,看着刘备恭声说道,“刘使君乃是天下英雄,仁义之名更是天下皆知!如今君不远千里率军驰援徐州,让徐州百姓免受战火之苦。这等恩情,徐州官民皆无以为报。”
“现如今,陶使君患病卧床难以理政,若在平时但也无妨。可如今,如果陶使君卧病在床的消息传开,难保那曹操会在刘使君返回青州之后卷土重来。到时候,我徐州数百万的百姓们,又有谁能够保护他们呢?”糜竺看着刘备高声说道。
“正是如此,刘使君对我徐州有大恩,更是天下难得的明主。如果刘使君接受陶使君的谦让兼领徐州牧,徐州官吏百姓定然会备受鼓舞……”陈登也高声劝道。
“这……这……”听到两人的话,又看了看一直呈着官印注视着自己的陶谦,刘备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状,一旁的简雍适时的开口劝道,“主公,陶使君为了百姓三让徐州,古往今来闻所未闻。如果主公执意拒绝,岂不是辜负了陶使君的一番美意?况且糜别驾两位刚才之言,却也是甚为有理,一旦陶使君卧病在床的消息传出,曹将军定然会重返徐州,难道那个时候,主公要再次率军来援吗?”
“这……这……”听到糜竺的话,刘备的神情变得更加慌乱。
就在这时,陶谦忽然手一松,那官印就向刘备怀中落下。刘备下意识的一接,顿时就将那官印接在了手中。
随即,陶谦再次拜倒在刘备的面前,口中带着一丝解脱和一次凄凉的语气高呼道,“徐州,就拜托玄德了!”
与此同时,一旁的陈登和糜竺也连忙对着刘备高喊道,“属下拜见主公!”
“唉!你们……你们……”刘备看着三人连连叹息,而那徐州牧的官印则被他死死的抓在手中。叹息了数声,刘备这才将那官印交给简雍,随后将陶谦缓缓的扶了起来。
“备才疏学浅,蒙受恭祖公厚爱,得让徐州牧一职。日后,备定然不会辜负恭祖公的期望!”刘备拉着陶谦的双臂,语气郑重的说道。
闻言,陶谦凝视着刘备,仿佛要将刘备如今的模样深深的印在脑海一般。好半响,他才重重了叹了口气道,“一切,就拜托玄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