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受到水流波动，但杨爽并未立刻动手。
而未知事物似乎在试探，忽左忽右游动许久，愣是没有丝毫动作。
一人一物陷入僵持，又过了片刻，水流波动渐渐消散。
就当杨爽心生失望，以为对方走掉时，一个冰冷的物事猛然套在他左脚腕上。
随后，堪比战马拖拽的巨力袭来，猛然将他拖入水中。
好贼子！
杨爽不恐不惧，右手握住嘴边横刀，左手飞快抓向脚腕。
然而，就在这一刻，冰凉触感瞬间消失，而飞快刺下去的横刀，也毫无所获。
好迅疾的速度！
杨爽暗骂一声，不再以身做诱饵，既然对方如此警惕，想来今夜不会再次上当。
等他上岸，吩咐兵士点着火把时，杨阿五已经醒来。
不过小娘们的精神有点萎靡，似乎惊吓过度。
当她看到湿漉漉爬上岸的杨爽时，忽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飞身扑上，如同树懒般挂在杨爽身上。
两人衣物尽湿，这一瞬间如同坦诚相待，感受着胸前那两点凸起，杨爽激动的同时，也有点尴尬。
“大都督，没伤到吧？”杨义臣关切的问道。
“跑了，没抓到，也没感受到是什么鬼东西！”
杨爽抱着杨阿五，再次看向河面，他有感觉，那东西没走，并且，还在水中注视着自己！
“警告所有人，远离河面，明日再探！”
“是，大都督！”
杨爽接过史大递来的黑羽披风裹在小娘们身上，快步走进营帐。
远处，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杨坚负手而立。
身旁，张须陀有点迟疑，“圣上，是否将五公主接过来？”
杨坚摇摇头，没有回答，心中却在想，如果是小五，肯定不会对小女儿做什么。
如果不是小五，女儿嫁给他，今后可就不是外人了。
更远处，独孤伽罗躲在营帐后，悄悄注视着前两者。
身旁，曹公公眼观鼻，鼻观心。
········
第二日清晨。
不知是脚腕上的伤势引发了感染，还是惊吓过度，杨阿五病了！
并且，还很严重。
紧紧缩在羊绒被里，抱着某人冬天暖脚的水囊直打哆嗦。
原本杨爽还以为是感冒发烧，可几副草药汁下去，并没什么卵用。
阿巴愁眉不展，犹豫良久，在众人错愕眼神中，抱起桌子跑到营帐外，摆上杂七杂八的各种贡品，跳起了巫祝。
杨爽眉毛一挑，难道真有幺蛾子？
随着阿巴乌拉拉的一通尬舞，奇迹就这么发生了，原本折腾一整夜，直呼冷的杨阿五，不但不打哆嗦了，竟然还平稳的睡了过去。
“怎么回事？”
阿巴瞄了眼众人，将杨爽拉到一旁，手脚并用比划一通，那意思很明确：等草药发挥疗效！
尼玛，装神弄鬼就是为了这？
杨爽甩手对其后脑勺便是一巴掌。
魏文通跟尚师徒与老头儿交战，身受剧毒，被送往大兴城古氏药铺救治，为了防止这两位猛将英年早逝，钟馗也跟着去了。
中午时分，钟馗返回营地，告知两人无碍的同时，也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兴城里传开了，渭水河闹鬼！
昨晚祭拜战死兵士的家人，有十数人溺死在河里！
杨爽神色微凝，昨晚发生的事情，今早就在大兴城传开了？
有点蹊跷啊！
想到这，他扭头看向小娘们脚腕上的淤青，手掌形状的抓痕仍旧明显，到底是人还是鬼？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在水中袭击他的那个物事，绝非凡物！
杨坚似乎很忙，自己女儿受伤，也没赶过来探望。
到了下午，大兴城新上任的京兆伊，还有韩擒虎、贺若弼等人将皇帝迎了回去。
或许有意如此，或许出于疏漏，无人将杨阿五接走。
看着掀开羊绒被，露出红扑扑俏脸，仍旧昏睡的小娘们儿，杨爽叹了口气。
渭水河闹鬼，或许真不是他能参与的。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将军，大兴城流言传，天子无德，逼迫刘昉、梁士彦、宇文忻等人造反，又徒生杀戮拿百姓做挡箭牌，血染渭水，惹得渭水龙王发怒。”
“并且，传闻北方三百里外的泾水，也莫名其妙变得十分浑浊，似有蛟龙游荡，警示当今天子。”
“还有，不知从哪传出的歌谣，小娃子也跟着一块起哄，什么天将大乱，必有大妖，灾星降世，必有水患。”
前往北方探查王琼大军的哨骑，接二连三将消息传回。
杨爽沉思，不管河中是何东西，必然有人想趁机滋事。
作为黄河最大支流，渭水流量每年数以亿计，其中包含的泥沙更是不计其数，而作为渭水最大支流的泾水，也同样非同小可。
不过，前者流经关中平原，泥沙已经经过过滤，而后者却流经黄土高原，泥沙再次加重。
泾水本就浑浊，要不然哪来的‘泾渭分明’这个成语。
惹事生非者将泾水浑浊归于天降异象，实在是可笑至极。
想着想着，杨爽忽然发觉似乎有点不对！
正所谓唐诗宋词，这个年代有‘泾渭分明’？
“钟馗！”
“在，大哥，是不是要断掉渭水，捉拿河妖？”钟馗神色急切，对河妖作怪，差掉溺死杨阿五之事，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兴奋劲。
麻蛋，这个死了比活着牛掰的兄弟，不会是想走上正轨吧？
杨爽脸色一正，“瞎咧咧个毛线，子不语怪力乱神？”
“非也非也，那是孔丘害怕过度用力而分散精神，影响到自身思考。”钟馗脸色忽然变得怪异起来，“按照当今儒家之译，似乎孔丘从不谈论怪异、勇力、叛乱和鬼神。难道，鬼神真的存在？”
看着眼前如饥似渴的虬髯大汉，杨爽心中一咯噔，钟馗都出来了，难道真有鬼神？
不过，想到刚刚的问题，连忙拍了拍其肩膀问道:“可听过‘泾渭分明’这个词语？”
看杨爽认真的表情，钟馗摇头晃脑渡步两圈，方才侧头皱眉道:“不曾听闻，不过，《诗经·邶风·谷风》云：泾以渭浊，湜湜其沚。”
“何意？”杨爽心生不好的预感。
“简单的意思是：泾水虽然混进了浑浊的渭水，但仍能清澈见底。”
擦，竟然跟后世不同！
杨爽脸色骤变。
他忽然想起，后世是大破坏和大污染时期！
或许这个年代泾水还是清的，但到了后代由于植被破坏，方才变得浑浊。
看向略带绿意的渭水河面，还有空中飘洒的蒙蒙春雨，他知道，皇帝老儿似乎有麻烦了。
泾水浑浊，并非本来就浑，而是因为春汛！
现在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加上渭水‘河妖’作怪，这流言的威力，似乎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