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战息戈无出师,边疆不见龙虎旗。
百姓乐业风波静,军营萧笛和瑟琵。
李怀秀娶了静乐公主之后,心安理得,过上安静的日子。安禄山一心一意整顿训练军队,将范阳平卢的十几万军队变成安家军。东北边境安静了两年,契丹人不再闹事,与中原人渐渐融洽,往来增多,边境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刘家集是唐朝的一个集镇,离边境不过百十里路,每蓬集日,赶集的人很多,许多契丹人也来这里做买卖。
今天是大集日,来赶集的人特别多,一个身高九尺的契丹大汉。推着一大车羊皮,在街面上搭起摊子,在那里叫卖。
一个穿戴不俗,身材高大的汉子来到摊前,伸手拿起一张羊皮看了看,对契丹人说道:“羊皮什么价?”契丹大汉说道:“我是契丹迭刺部落的耶律花石,经常在这里做生意,是这里的常客。羊皮一贯钱一张。”
汉子说道:“太贵了,便宜一点。”耶律花石说道:“不讲价,嫌贵了就不买。”跟在大汉身边的一人说道:“这位是这刘家集的首富,刘富、刘大公子,他看中了你的羊皮,是你的福气,你降降价,说不定他全给你包下了,”
耶律花石说道:“那好,我贴一点,八百钱一张,不能再降了。”刘富说道:“三百钱一张,我全要,怎么样?”“你不是来买羊皮的,不必再费口舌了。”耶律花石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刘富。
刘富冷笑一声,对身边跑腿的人说道:“刘保,你盯在这里,看住这些羊皮。”刘保应了一声:“是,公子放心,这些羊皮全是您的,其他人甭想。”
刘富走后不久,一名商人上前去看皮子,耶律花石十分热情,刘保上前拉了那人一把,那人与刘保走到一边,刘保说了几句话,那人看了看羊皮,又看了看耶律花石,叹息一声走了。
一连几人都是这样,只要有人到摊前,刘保就上前将人拉走。耶律花石气得不行,他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将车推走,换了一个地方,不想刘保还是跟了过来。守在他的车旁,只要有人过来,他便说,这是刘富员外买下了的,来人听到这话,都不搭腔。有的转身就走,有的虽然十分留恋,但象是很忌惮什么,不得不离开。一个上午,耶律花石一张羊皮也没有卖出去。
又换了一处地方,一名商人到了耶律花石的摊前,刘保故伎重施。那人走了之后,耶律花石再也抑制不住了,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说道:“你这泼皮,跟了我一上午。”挥起拳头就要打他。刘保毫不在乎,大声说道:“这是大唐的地段,契丹狗敢在这里行凶,就不怕官府治你的罪吗?”
耶律花石本来只想吓唬他一下,刘保的契丹狗三个字使他立时怒气冲天,忘记了一切,猛然一拳砸在刘保的胸口。一声巨响,刘保倒在地上,直挺挺的,一动不动。耶律花石含怒出手,用力很重,不知刘保死活。他过去推走货车,准备离开。
刘富带着一伙人上来,围住了耶律花石,要带他去见官,耶律花石不知刘保的死活。他当时气愤之极,不顾一切,出手的确很重,普通人肯定受不了,不死也要残废。心想要是这人死了,进了大唐的衙门,就得偿命。即使这人不死,也得坐牢,不如一走了之。
他双手用力一分,围着他的人往两边直退,从中挤出一条道来。他顾不上车辆,拨腿就跑。刘富手一挥,几个人跟在他的后面,一边追一边喊,这斯打死人了,快捉住他。耶律花石没命的奔跑,一口气跑到了契丹的老家。
刘保起来,从胸口上取出一张牛皮软甲,坐到羊皮车上。刘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耶律花石的车子和羊皮推走。
旁边做生意的契丹人看到了这一幕,回去后对耶律花石说了。耶律花石这才知道中了刘富的圈套。他是耶律里思的堂弟,这口气如何压得下去,立即找到耶律里思,要他帮助要回羊皮。
耶律里思请示松漠都督李怀秀,李怀秀说道:“和汉人做生意一定要小心,这事就让涅里老夷离堇去一趟平卢,将羊皮要回来。现在边境和睦,就不要惹事生非了。”
耶律涅里到平卢进了帅府,平卢节度副使史思明亲自接见他。耶律涅里将耶律花石做生意的情况详细说明之后说道:“那刘富为富不仁,用这样的诡计诈取羊皮,请大帅治他的罪,归还羊皮。”
史思明说道:“这事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辞,我还要做一番调查,你先回去,如果你说的属实,一定退还羊皮。”耶律涅里走后,史思明上书到蓟城,请示安禄山如何处理?安禄山批示,契丹在中原闹事,一定重严处理,羊皮没收,闹事者绳之以法。
耶律花石的货物不但没有要回来,反而要治罪。契丹人受不了,带着几个在边境做生意吃亏的人,蛊惑耶律里思出兵,抢回财物。耶律里思年轻气盛,全然不顾后果,带领五千人马,进入大唐境内。
史思明早有准备,带领一万军士拦截,两军在边境上打了一仗。契丹兵少,武器又不及唐军,所以大败而归。耶律里思带残兵败将回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向李怀秀请求倾全国之兵与史思明再打一仗。
李怀秀心存顾虑,没有批准。回到家里,闷闷不乐。静乐公主说道:“王爷何事不快?”李怀秀说道:“可敦①有所不知,边界又不安宁了,元帅耶律里思请求出兵平卢,与史思明打一场大仗。我们国小,不是唐朝的对手,因此忧心重重。”
静乐公主说道:“上次的教训,王爷忘记了吗?如果你们再次全军覆没,皇上不会轻饶。王爷应该去蓟城,向安禄山元帅说明,双方和好,边境安宁,对两国都有利。”
李怀秀到了蓟城,安禄山迎出帅府。双方洽谈,李怀秀息事宁人,安禄山也不想打大仗,两人达成协议,稳定了边疆的局势。
李怀秀走后,安禄山让严庄起草奏折,向唐玄宗报告:“启奏皇上,松漠都督李怀秀又开始用迪辇俎里的名字。近期契丹人又在边疆制造事端,边境地区出现摩擦。契丹元帅亲自率领军队进攻边防,被我军击溃。我们又打了一个大胜仗,镇住了契丹人。日前李怀秀来蓟城商洽,臣按照皇上的旨意,坚持原则,展示大唐的国威和皇上的威信,已经达成协议。边民融洽,边境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睦。”
接到安禄山的奏折,唐玄宗很高兴,立即诏他进宫。天宝六载,安禄山兴致勃勃的到了京城。他直接进入皇宫,唐玄宗十分高兴,在宫廷内接见他。
安禄山跪在地上:“臣安禄山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爱卿请起,赐座。”高力士身边的小太监搬来椅子。安禄山又向唐玄宗行了一礼:“谢皇上。”坐上椅子。
唐玄宗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兴致不减,对安禄山说道:“爱卿辛苦了,又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震慑了契丹人。对待契丹,就是要威恩并施,有你坐镇东北,朕就放心了。怀秀虽然接受了朕的赐封,仍然怀有二心。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向朕投降,朕饶恕了他一次,并将乐静公主下嫁于他。仅仅两年时间,他们刚缓过气来,就想造反,契丹人蛮横之极。卿能从大局出发,平息战乱,稳定边防,保持边境地区繁荣,深合朕意。打仗不但要花钱,而且双方都有损失。那是最后的措施,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实施。”
安禄山说道:“启奏皇上,契丹人欺软怕硬,靠恩抚不起作用,只有将他们打痛了,他们才肯臣服。因此臣采用针锋相对的策略,与他们硬碰硬,使他们吃了一个败仗接着又吃一个败仗。这样他们就能信服,我们就有了商洽的筹码,边疆才能安宁。臣这次来,带来了很多东北的特产,献给朝廷,送给皇上和贵妃娘娘。”
唐玄宗说道:“在紧张的战争中,爱卿还能想到这些,实在不易。朕今天甚为高兴,就在皇宫内设宴与你承欢。”
安禄山感到十分荣耀,对唐玄宗说道:“臣蕃戎贱臣,受主宠荣过甚,臣无异才为陛下用,愿以此身为陛下死。”
唐玄宗更加喜欢了,特地请杨贵妃和他的两个哥哥来作陪,款待安禄山。安禄山什么时候得到过这样的接待,受宠若惊,在唐玄宗面前更是表现出忠诚老实。
酒宴之上,唐玄宗让杨贵妃和他的两个哥哥参加,充分体现出家庭宴会的形势,含有很深的内涵。安禄山虽然是边关的大帅,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式。皇帝设家宴请他,把他当成了家庭的一员。他内心之中还是有些不自在,说话非常拘谨。
唐玄宗看在眼里,对安禄山说道:“放松一些,今天是家宴,我们不讲君臣规矩,随便一些。”
安禄山胆子大起来了,他举起酒杯,走到唐玄宗的身前:“我敬陛下一杯,祝陛下万寿无疆,身体健康,大唐盛世永远兴旺。”
唐玄宗很高兴,对杨贵妃以及她的两个哥哥杨铦、杨锜说道:“安将军是个人才,很会打仗。他带兵有方,善于指挥,往往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对朝廷极其忠诚,有他镇守边关朕十分心安。在宫廷之内,你们可以平辈相交,多敬他的酒。”
杨贵妃起身对安禄山说道:“安大哥保卫边疆辛苦,我敬你一杯。”安禄山知道杨贵妃宠冠六宫,与她搞好关系对自己十分有利,他虽然比杨贵妃大十八岁,做哥哥应该说绰绰有余,按年龄论,做叔叔也不为过。但是杨玉环是贵妃娘娘,相当于皇后,如何能做皇后的哥哥?那把皇帝放到什么位置了?
他想起了他的义父张守圭,就是他拜了这位当时的节度使为义父之后,他在军中的地位才显得特别,军士们都护着他,才能使他的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又想到了现任的四镇节度使王忠嗣,正因为他是唐玄宗的养子,才成为了军界的第一人。
他不敢跟她平辈相交,因为皇上大他十六岁。因此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尊小他十八岁的杨贵妃为养母。立即跪下,高举酒杯说道:“孩儿敬母亲大人,祝母亲大人青春永葆。”
唐玄宗喜笑颜开,乐呵呵的说道:“胡儿也知道汉人的礼节,难得、难得。”算是承认了他们母子关系。
从此,安禄山侍奉杨贵妃如母,甘心做她的养儿。也因而得以随意出入禁宫,有时与贵妃对面而食,有时在宫中通宵达旦,外面流传着不少绯闻。安禄山媚事杨贵妃,对太子却另眼相看。
安禄山经常到长安,参加宫廷和官场的活动,每次入朝经过龙尾道时,总是南北侧目窥察,很久才进殿去。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旁人不好猜测。是羡慕皇宫的奢华,还是有其他的想法,甚至是对大唐的锦绣河山垂涎,已经开始觊觎皇帝的位置,有蠢蠢欲动的念头。是不是感到天下可图,朝廷可欺,已经暗生异志要反叛朝廷,不得而知。
起码这时候他已经不把朝廷的官员放在眼里,在京城的时候,除了对唐玄宗和杨贵妃毕恭毕敬外,见到其他的官员,眼睛朝天,斜着眼睛看。李林甫虽然是首席宰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宠臣,安禄山见到他的时候,仗着唐玄宗的恩宠,态度怠慢,相当的不恭敬。李林甫瞧在眼中,却不动声色。
回到蓟城,安禄山在下属面前吹嘘,高尚向安禄山建议:“启禀元帅,作为边关的将帅,首席宰相是不能得罪的,请元帅每次进京的时候,都要拜见一下李林甫。”安禄山想了一会说道:“此话有理,本帅采纳了。”
时隔不久,安禄山又一次进京,这次他去拜望李林甫,进了中书省,李林甫礼貌性的接待之后,让他站在一旁,差下人去将王鉷叫来。王鉷搞掉杨慎矜之后,取代他当上了吏部、户部侍郎,主持御史台的事务,而且身兼二十余职。这时候的王鉷很得唐玄宗宠信,这是满朝皆知的。
他主管户部的事务,还兼御史台的工作,也很专权用事,声望还在左丞相陈希烈之上。然而他是李林甫忠实走卒,对李林甫毕恭毕敬。王鉷进门就向李林甫跪拜:“不知相爷招下官何事?由于带信之人传唤得晚,迟来了一点,请相爷原谅。”
李林甫问道:“国库的存余还有多少?”“启禀相爷,上个月开支六仟柒佰伍拾叁万贯,收取税金、租融费共计八仟贰佰陆拾伍万贯,加上原来的库存叁仟贰佰壹十三万贯。一共库存伍仟零伍万贯。皇宫另设的一佰万贯,放置在小账上,相爷需要,随时随地取用。”王鉷的回答无比恭敬,满脸媚笑。
李林甫接着问道:“御史台最近可有大案,侍御史、殿中侍御史都到各个衙门里巡查了没有啊?”“启禀相爷,韦坚、皇甫惟明被处死后,又彻查了杨慎矜的案子,都已经结案,最近有一桩大案,涉及军队的首脑人物,正在调查。卢铉侍御史到江南西道巡查了一遍,处理了几个不称职的官员,前宰相李适之在宜春郡担任太守,贪杯渎职,也引咎自杀。江南西道的衙门作风有了很大的转变。”
“很好,做臣子的就要为皇上分忧,你要尽职尽责做好本质工作。去吧﹗”李林甫满意的挥了一手。“谢相爷,小人告退。”王鉷毕恭毕敬,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抬头观看旁边。
安禄山在一旁不觉瞪大了眼睛,态度也恭敬起来。尤其是听到皇甫惟明被处死,还要查军中大案的时候,内心发怵。王鉷说话越谨慎,安禄山的态度也就越恭敬。
李林甫看见安禄山态度的转变,这才胸有成竹地对安禄山说道:“安将军此次来京,深得皇上欢心,可喜可贺。将军务必好自为之,效命朝廷。现在皇上虽春秋已高,但宰相不老。你不要以为朝中无人,皇上可欺。”
这话击中了安禄山的要害,他的心中十分恐惧。此后李林甫每次和安禄山讲话,都能猜透安禄山的真实心思,使安禄山心里暗暗惊服。
安禄山善于拍马屁,将唐玄宗哄得服服帖帖,对满朝文武倨傲无礼,任意侮慢朝臣,唯独畏惧李林甫一人。
王忠嗣身兼四镇节度使,掌管近二十万军队,负责一万多里的边防。手握天下劲兵重镇,这在大唐帝国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可谓不令人惊奇。他的鹊起引起了李林甫的妒嫉和不安,有如芒刺在背,时时刻刻都感到威胁来临。
唐朝的历史上有几个非常出名的宰相,都是由将军转行的,就是唐玄宗时期,两任宰相张说曾经担任过节度使。
王忠嗣是唐玄宗的养子,从小与太子一起长大,与皇宫里的王子一起读书,文武双全,很有可能出将入相。卧榻之旁岂能容忍他人鼾睡。李林甫准备先下手为强,到处搜集王忠嗣的‘罪证’。怎奈王忠嗣对皇上忠心耿耿,做事严谨,就是用鸡蛋里找骨头的方法也无法找到‘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