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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物降一物

    漠北草原,契丹部落。

    战争结束后的契丹显得是那么祥和,早春的暖意逐渐替代了凌冽的风雪。

    没有人知道阿兰娜将军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和方法,连铁牙骑这种角色都可以收服。

    而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阿兰娜,此刻正怔怔地望一个箭头发呆。

    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和她的亲兵们遭遇了牙哈第一猛将术木斥所率领的牙哈大军。

    那不是她第一次吃败仗,事实上,阿兰娜行军打仗都是败的和胜的一样多,但这次是她输得最惨的一次,几百亲军全军覆没,却连牙哈军的衣角都没摸到。她自己也在这场战斗中险些丧命。

    随后……她就遇到了那个不着调却意外靠谱的男人。

    彼时的她还叫阿若,那是她娘亲叫她的乳名。

    她本没有想过可以活下来,可长生天就偏偏眷顾了她。

    她就这么焦急而眷恋地在那里停留了许久,久到她已经想逃避那喧嚣的尘世了。

    可她没有,她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想到和傅子晨的山洞相遇,阿兰娜也不禁抿起嘴角。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脆弱,脆弱到只要有人给她包扎一下,她都感激涕零。

    但她是草原上最强势的血修罗,绝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柔弱。自带上这铁面具,便只能一个人舔舐自己的伤口,契丹需要的是一个冲锋陷阵的阿兰娜,不是作为女孩的阿兰娜。她不能,也不敢把自己当做一个女孩,她遍体都是疤,哪怕是盛夏也从来都是穿着长袖长裤。

    人的心理很奇怪,越是自卑,越是要强。

    呵!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轻抚额头,想把脑子里的形象丢出去,可一闭眼,又想起初见他时那个柔和而宠溺的眼神。

    “唔……好丢人……”她无可奈何地长叹。她当时怎么就像孩子一样哭出来了!怎么当时就鬼使神差地把他抓回来了!

    就当无事发生!她坚定了这个想法。

    今天的阳光甚好,风也温柔。

    她理了理思绪,步若清风地走出了自己的帐子。

    怎么正巧又碰到他?

    傅子晨此刻正陪着孩子们打雪仗,这帮孩子们也真是不留手,搞得他身上都是雪,样子好不狼狈。

    阿兰娜停下脚步,默不作声地看向傅子晨,把傅子晨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心里止不住地嘀咕,不会碰到什么看到面目就非你不嫁的狗血戏份吧?虽然好像自己不吃亏啊……

    挣扎了片刻,傅子晨悻悻地走到阿兰娜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兰娜将军,有事么?”

    “有话想问你。”

    傅子晨活动了一下已经冻得有点僵硬的大腿,带着点缓和气氛地意思回道:“问吧,难得从来不苟言笑的阿兰娜大小姐主动搭话。”

    阿兰娜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只轻轻地问道:“你凭什么确定铁牙骑会降?”

    还略微有点紧张的傅子晨一听原来是这么一个问题,不由得意的一笑:“直觉。”

    阿兰娜最看不惯傅子晨这幅样子,威胁道:“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明天把你挂在大帐上面。”

    虽然隔在面具后面,但是傅子晨还是感觉到,阿兰娜好像笑了。

    稀了个奇!阿兰娜竟然会开玩笑了!

    傅子晨笑容满面,笑吟吟的道:“真想知道?”

    “快说!”

    “很简单,看他们的军容,如果主官投降,军容严整的士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彻底暴乱,二是跟着投降,这一切就取决于这个将军是不是得人心,从最开始施救投诚者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一点。”

    阿兰娜若有所思。

    傅子晨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投降了,你猜你手下的兵会不会跟着投降?”

    阿兰娜笃定的道:“没有这个如果,我只会战死,绝不会投降。”

    “那好吧,假设你战死了,你觉得你手下的士兵会不会投降?”

    阿兰娜又沉思了一会,说道:“我契丹男儿,但凡有点血性和傲骨,又怎会行投降之事?”但语气已经不似之前说自己的时候那般笃定。

    “那你觉得,这些铁牙骑平时里有没有血性?有没有傲骨?”傅子晨继续追问。

    “这……”阿兰娜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肯定是有的,而且绝对不逊色于今天在场的所有契丹人。”

    阿兰娜无法反驳。

    “那他们为什么投降呢?”傅子晨又开始提问,本来应该是阿兰娜在问他,结果反而是傅子晨处处在追问阿兰娜。

    阿兰娜哪里想得出其中缘由,只得摇了摇头。

    “其实说来也简单,因为我给他们希望。”傅子晨仰头看向天上的云,“没有人想死,但是他们一直的思维定式就是,失败刻即为死亡时。人性是最不可考量的东西,你如果把每个人单独隔开,他们就都投降了,你如果让他们聚在一起,反而他们会誓死抵抗。这个时候他们心里想活么?自然还是想的。你看失活就是一个例子,这平时一定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将领,一到这个时候,他是最想所有人活的,而只要有第一个,那第二个也就投降的心安理得,至少有一个人陪着共担骂名,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军事主官。”

    傅子晨收回目光,盯着阿兰娜的眼睛,继续娓娓道来:“契丹的士兵也是如此,我一直在观察契丹的官制和兵制,发现契丹的兵完全没有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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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就是散户归位成军,这支军队目前还算强大,是因为个人的力量成为这个军队的主心骨,支撑着这支军队不倒下,这个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大汗。但是如果你们两个不在军中,我敢保证,契丹部落就是有十万兵马,这两千铁牙骑也能荡平整个部落。”

    阿兰娜其实早就有这种感觉,虽然自己部落的问题让别人这么直白的提出来总会有些不悦,但不悦归不悦,这个事实她却不会逃避。

    傅子晨讲的有些兴奋,大概是体会到了那种指点江山的快感,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嘴上也不停地说道:“契丹的问题在于军队没有固定的建制,指挥系统也混乱,就连你们这个帐卫制度,也有很大问题。你们这个迭剌部夷离堇,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你们大汗却没法动他。”

    阿兰娜噗嗤一笑,打趣道:“想不到你还挺了解我们契丹内政的,你不会是哪里混进来的奸细吧?”

    傅子晨的风度和得意霎时僵在了脸上。

    阿兰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明明只是想试着打趣他一下啊!赶紧出言补救道:“我开玩笑的,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傅子晨沉默良久,才从脸上挤出来一个苦笑,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失魂落魄:“谢谢。”

    阿兰娜轻轻拍了拍傅子晨的肩膀,说出了人生的第一回“对不起”,又为了防止尴尬,继续问道:“你那个用冰做的刺是什么?”

    傅子晨也意识到刚刚有些失态了,将语气慢慢恢复平静:“那个叫做拒马,是一种可以有效阻挡骑兵的防御器具。其实我还真的担心,万一他们真的硬冲拒马怎么办,这些拒马都是冰做的,他们要是硬冲,也就多死个四五百,用体温也把这冰拒马给化开了。”

    在草原进行的漫长的战争中,自然不乏有可以阻止骑兵前进的东西,比如篱,但是往往需要大量木材,组装起来也及其费时费力,像是傅子晨这种拒马,用料少还坚固,如果用木材想必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那个沼泽地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时节会有沼泽地?”

    傅子晨又开始有些得意起来:“这你有所不知,我在来契丹部落之前就发现,漠北草原降雪量并不是很大,但是雪却能存住,当然天气冷是一方面,更有一方面,是因为这下面是冻土。”

    “冻土是何物?”阿兰娜不解。

    傅子晨想了一下,解释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冻的非常坚硬的土,如果我人为把上面的雪化掉,水就会渗入表层的泥土,但下面是冻土,水下不去,就和表层的泥土混起来,成为了一片沼泽。”

    阿兰娜在草原上生活多年,自然一点就通,但还是没弄明白,傅子晨是如何在那么短时间内化去那么多雪的?就算用火烤也没那么容易。

    傅子晨神秘的嘿嘿一笑,低声说道:“你忘了么,当时敌人来的时候,你让我把后面帐子里的东西搬出来进里面躲避。”

    阿兰娜嘴角抽动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之上。

    傅子晨嘴角也抽动了一下,显然是留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心虚地问道:“姑奶奶你到底……我,我又哪里不对了?”

    阿兰娜的眼神透过铁面具,仿佛要吃了傅子晨一样,几乎是用吼的:“傅子晨你个王八蛋!你知道这些盐有多贵么?”

    大秦,三川郡,城郊。

    王卓王郡守已经在宰相的行营边陪侍三天了,连杨相国的面也没见到,走又不敢走,心里直嘀咕,不是听说宰相此行是有事情去往柴桑么,怎么还不离开啊?

    “大人,相国来了!”手下人赶忙禀报。

    本来懒散的王卓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慌忙地整理了一下衣冠,一路小跑着就出来迎接。

    “三川郡守王卓,你可知罪?”这是杨中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王郡守站还没站稳,一听这话,吓得五脏都移了位置,只得狡辩道:“下官……下官冤枉啊,不知道相国大人……这罪从何起啊?”

    杨中冷哼一声:“不是我罪从何起,是你!”

    “下官……下官自上任以来,夙兴夜寐,将这三川治理得……治理得是……是井什么来着……”

    杨中手捧着三川百姓请愿的万民书,直接丢在了王郡守的脸上,声音中透着寒意:“我来告诉你,你治理得是一塌糊涂,天怒人怨!”

    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顺着王郡守肥胖的脸颊掉落下来,看样子,这位宰相大人根本就没想放过他。想到这,王卓反而泰然了,他抬头,终于把目光直面到杨中的脸庞之上。

    为什么这么眼熟呢?在哪里见过?

    再当他把目光偏移一下,看到杨中身边的秦絮时,这才暗骂了一声,这不就是当时在城中拦车的女孩和笑他的中年人么!

    这下是栽了!

    视线再挪动,王卓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发现杨中并未带多少人随行,只有几个侍卫,和之前那个盲童的父亲。当下心一横,挥手命令侍卫们将胆敢只身犯险的杨中一行人包围起来。

    “王卓,你想造反?”杨中看着他。

    王卓突然大笑起来,而后接话道:“如果让你们消失,那谁知道是我呢?相国大人,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只带了这么一点人!”

    这人蠢得可以!这是杨中下的结论。

    “王卓,你脑子真的坏掉了吧?我可跟你说清楚点,之前的事情,以你上面那位,其实还摆得平,你要是敢动手,可就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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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救得了你了。”

    王卓此时已经是恶向胆边生,全当是杨中在认怂,恶狠狠地命令道:“干掉他,赏银千两!”

    几十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所措。刺杀当朝相国,九族都不够砍的。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今天不干掉他,你以为他之后就会放过你们?还不如就此一搏了!”王卓喊罢,夺过一个侍卫的长剑,就要作势欲拼。

    侍卫们或许是被这气势感染到,也或许是想明白了,纷纷提起刀剑向杨中袭来。

    秦絮长剑刚要提起,却被杨中拦住了,只见他用漏风的嘴作了两声怪叫,霎时间竟有百十支箭矢直奔王卓一党而去!

    砰砰砰!

    冲在前面的应声倒地,在后面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他们看到,已经有无数全副武装的甲士冲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现在是谁要怪自己只带了这么一点人?”

    这下子王卓彻底崩溃了,他竟然有胆子想截杀丞相?如果是万民书的话,大不了就是之前的银子打了水漂,可现在他这罪名一坐实,那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怎么可能啊……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两名甲士上前,将吓得屎尿齐流的王卓架了出去,连审理都省了,直接押送京城。

    杨中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向前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也不想想我进城干什么去了?这么个蠢东西到底得使多少银子能上一郡郡守?”

    路过刚刚王卓所在的地方时,伸手捡起这所谓“万民书”,三川百姓连字都认不全,是以,这万民书上根本就没有字,只画了一个王卓的样子,然后用朱笔画了个叉。下面,是密密麻麻用血印上的手印。

    漠北草原,契丹部落。

    契丹大汗痕德堇回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要不是牙哈少汗来的及时,他甚至有机会生擒本奢汗。并且他也收到了阿兰娜的消息,得知了铁牙骑的投降始末。这两千人投降对自己的帮助有限,但是对牙哈部落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了,本奢汗赖以称霸的铁牙骑一下去了一半,这铁牙一除,牙哈至少三五年缓不过来。

    “那个叫傅子晨的在哪,快叫进来让我见见。”痕德堇一回到大汗大帐便命令道。

    傅子晨本来正在屋里和斯巴鲁聊天,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冲进来的阿兰娜像提着小鸡一样给拽到了可汗大帐。

    寒暄一番过后,契丹大汗也表现出了让他效力的意思。

    傅子晨来自现代,对于这种类似依附的关系很是排斥,哪怕是已经来这个世界很久了,却还是没有归属感。于是傅子晨婉言谢绝,但表明了自己对契丹收留的感激,尽自己所能帮助契丹部落,只不过不是以属下的身份而已。

    痕德堇并未苛求,他知道傅子晨虽然没有契丹部落之名,却有部落成员之实,再加上,看起来阿兰娜和他的关系也有些微妙。想及此,痕德堇笑吟吟对傅子晨道:“傅先生既然不愿我也不强求,傅先生足智多谋,如果不嫌弃,可以先做阿兰娜的副将,她打仗太激进,也需要一个人指点指点她。”

    这个条件还是可以的,而且也不好几次三番驳了大汗的面子,便应承了下来。

    出了帐子,阿兰娜轻轻地靠近了一下傅子晨,问道:“大汗有和你说春猎的事情么?”

    “春猎?”傅子晨不解。

    “漠北草原北部部落众多,平时这些部落都在自己的地盘上繁衍生息,而这春猎,就是由草原上有名望的老汗召集和承办,各部落都要带人前去,最后拿了头名的除了一个虚名之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但是却有一种近乎盟主的地位。”阿兰娜解释道。

    傅子晨似懂非懂,原来草原上还有这规矩,契丹和牙哈打的你死我活,也还是要心平气和一起来春猎,否则哪怕有一方灭掉了另一方,也不会有人归心,甚至还会造成群起而攻之的后果。

    阿兰娜把傅子晨送回到他自己的小帐子里,这才离去。

    一旁看见的士兵也都犯嘀咕,这小白脸到底有什么能力,阿兰娜这么多年对谁这般过?好像一个都没有吧。而且最近好像话语也变多了。

    阿兰娜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往这边一扫。两名士兵立刻站的直挺挺,哪怕在春寒时节,也是呼呼的直冒汗。

    等到那冰冷的面具转向别处,这两个士兵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发现冷汗都都湿透了帽子里的绒毛。

    (不知不觉已经发了快10万字了,拖拖沓沓的,剧情进入的云里雾里,逻辑线隐藏的过于隐晦以至于要逐章解释才能看的懂,大概是我写什么东西的通病了。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写什么东西,塑造什么角色,每个人的生平都是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背景的。就哪怕是再小的一个人物,比如上一章的两个世家子,我其实都有完整的人物背景。落在写的时候,就一点交代隐晦的背景在里面,只不过过于暗线以至于不会有人会像做阅读理解一样去解读。emmmm或许考虑一下更新人物小传?)

    (哦对,其实上一章那两个登徒子的剧情我想侧面烘托的是朝堂对江湖的压制,这种压制贯穿主线,也有其背后比较深刻的东西,不单单是侠以武犯禁这么简单。通过士族和武林世家的这种表面同行和背后的离心离德来为后面一些高潮情节做铺垫。说到铺垫,其实整个第一部都是在铺垫emmmm,每一章其实都有其非常隐晦所想表达的东西,哈哈哈哈,不足为外人道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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