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是府内最小的小姐,但是这镇远侯府实在不缺小姐,故而并不受宠,且母亲外家也不显贵,更不得吴老太太喜爱。这一点宜春倒是没有明说,只是在林昭去寿安堂请安时便感受到了,她休息一日后到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刚走进回廊,便听见好不热闹的欢声笑语,进入正堂,正中央坐在左侧的便是吴老太太,这吴老太太出身俊逸侯府,祖上是有名的俊男美女世家,故而这吴老太太50岁脸上也无老年斑什么的,白皙的皮肤,虽有些松弛,却也没有明显的皱纹,五官轮廓都足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但这薄唇猴腮,一看就不是慈祥之相。她看着林昭行礼,只是略一点头,说到“大病初愈,坐着吧”接着继续与二房二小姐林钰,三房四小姐林芬说笑,林昭也不在意,她本就不熟悉这家里的人情世故,也未有什么说辞便照吩咐坐在最下手,只是这般在别人眼里便成了木讷无趣罢了。
林昭并不是怎么碰着摔着了,而是这林昭原本就身体不好,经常头晕,精力不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只是这次来的有点狠,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平常除了给祖母和父母亲请安,林昭从不出门,一直是待在闺阁里,曾有道士为林昭算命说其贵气去生,大抵的意思就是说虽有贵气却无福消受。大家一直都知道这林昭是个病秧子,姐妹们平常也不去与她玩耍,只有林昭的嫡亲姐姐,府里的五小姐林然时常会搜罗些好玩的小东西给病中的妹妹逗趣。
刚坐下,与林昭位置最近的六小姐林芳倒是向林昭投来了一丝关怀的眼神,不过也只有一丝罢了。说起来,三房与四房原是这府里最有血亲的两房,同父亦同母,而实际上确是最有嫌隙的,这个缘由说起来便有些远了,宜春年岁不大,知道的也不多,请安回去的路上,宜春絮絮叨叨的跟林昭说着这府里的事情,林昭则慢慢的边走边听,一边想着,一边努力的将这些人物关系对号入座。
其实这穿越真是个麻烦事,要重新融入一个族系观念特别封建的大家庭,着实困难。上天又没让她过来的时候带着原主的记忆。不过林昭对于这个时代的武功还是很好奇的,想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轻功水上漂啊,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只是这些宜春也不大懂,宜春说道“这府里武功最好的就是过世的老太爷和咱们的五小姐了,五小姐的武功在京都里都排的上号呢”
正说着,后面传来快步走路的声音,林昭忙让宜春止住了话题,回头见一个十五六岁,着青鸦色石榴裙的少女快步走来,面带三分肃然,四分柔意,三分挺拔之气,真是真正好看,她那发髻的一支流苏步摇并未因为她的疾步而乱颤,而是有规律的摇荡,可见此人中气底蕴深厚。来人正是林昭的嫡亲姐姐林然,她快步走到林昭旁边,也不见丝毫气息紊乱,“昭儿,你可好些了?你昨日方醒,可多歇息几日的,老太太这边我帮你说”
“五姐,不必,请安也就这几步路,而且我这身子就该多走走动动才好”林昭看着林然,温和的说道,“五姐与我一同去母亲那里吧”林昭想起那日在她床前泪如雨下,焦急迫切的那位妇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既然落在了这世界的林昭身上,说不定这就是她命中前尘的母亲,她决定要好好孝顺她,认真的替林昭活过这一世。
二人并肩来到听雨轩,这听雨轩,雕栏画栋,走笔回廊,端的是气藴清雅,笔笔生辉。听雨轩乃是林昭的父母亲,镇远候府的四房林启岗和其妻许氏,和两房小妾赵姨娘和周姨娘的住所,许氏就在听雨轩的正堂里听下人回禀铺子里的事情,听说两个女儿过来,连忙放下账本,让回禀的人容后再议,下人正准备走开的时候,“母亲,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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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说完吧,我许久没有听听外面的新鲜事了”林昭和林然一前一后跨进正厅,林昭就笑着跟许氏说道“等我觉着身子好一些,也想去外面瞧一瞧”
林昭说完,感觉气氛都不一样了,许氏还没反应过来,林然就说道,“你以往都不喜欢出去,既你想出去就再好不过。”
许氏也是喜出望外,一个劲的说,“出去好,出去好,外面可热闹呢,让然儿带你出去玩,昭儿,你现在能想开就再好不过了。”
想开,有什么想不开,原主因为什么想不开,现在不方便问,还是等日后再说吧,林昭想着,便接道,父亲呢。话落,便有一位身穿山墨色长袍,端的是眉清目秀,很是一番儒将风范,这就是林昭的父亲林启岗,岗青玉色,林启岗是京都里有名的帅哥,这相貌也确实对得起帅哥这两个字。再看其妻许氏,也是长得很好看的,不然也不能生出林然林昭这样的美人来,忘了说,林然不仅武功是京都里榜上有名的,就连美貌也不逊色,只是林然的美貌英气凛然,冷艳偏多,让人难以靠近。而林昭,则是两个字,极美,美得孤僻不可方物。只是世人不知,而林家人也不将她当回事,也无意宣扬罢了。
林昭忙向父亲请安,顺势就与林然坐下了,林启岗对林昭这个女儿有说不出的复杂感情,他本对林昭的出生抱着极大的期待,希望是个男孩,却没想又是个女孩,且妻子生产时落下病根,此生不能再生,他终究不能有嫡子了,这是他对林昭的失望。而当初许氏怀孕时,他做的那些事,直到现在他与许氏都形同陌路,不再同房,以致许氏孕中动气,伤及胎儿,后林昭降生,跟个猫一样瘦弱,这些年来时常病着,这是他对她的愧疚。而每当望着女儿越发出落的容颜和才智,他就越发可惜和疼爱。综上这些,让他总是和林昭保持着忽近忽远的关系,就像小时候,林昭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他却避开了,一样。他总是会对着这个孩子想起许多不美好的回忆,这让他十分纠结。
林昭哪里知道,就这短短的一照面,对方居然想了这么多,她只知道,这个爹,长的真还蛮好看的。她也没期待父亲能有多喜欢她,只要不拘着她就行。屋里的婆子就站在那里,看向许氏,又看看林启岗,放佛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退下,林启岗还未表示,许氏就示意婆子继续说。
婆子就对着一厅堂的主子们说起来,原是花房里的两株海棠颜色衰败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值入夏,海棠花也该衰败了,只是这吴老太太酷爱这海棠,所以平常对这海棠的照料也格外细心些,只是这今年老太太寿宴将至,不好缺了这海棠,这才来请示许氏。许氏虽不得老太太喜爱,但确实管家理财的好手,只可惜不得重用,花房在许氏的管理下一直井井有条,许氏见林昭对这管家之事上心,便有意看看姐妹两个对这事的看法,也只是小事,给她们练练手也不碍事。林然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盏,俨然一副认认真真喝茶的样子,并不将这些家里琐事放在心上,倒是林昭,仔细听完,看母亲眼神,淡然笑之,表示自己没什么要说的。再看看林启岗,更没什么表示,许氏也就按照往日里的处置,对婆子说到,海棠少不得,先仔细这这两盆花,看能不能恢复过来,也叫王管事去街市上看看再买两盆颜色好的,回来备用,以防万一。
婆子应声退下,许氏便对着林启岗淡色到,“官人不妨去赵姨娘那里看看,今早她那里丫鬟过来说今日身子有些不适”。
林启岗看着妻子淡淡的神色很是不满,但也不想在女儿们面前过多谈论关于姨娘的事,说了一句又不是什么大碍,叮嘱了林然林昭两个人几句话便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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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岗走了之后,许氏看着林昭稍稍有些发白的面色,跟林然说到,“然儿,既然你妹妹想要出去逛逛,你就带你妹妹去转转,散散心,去去郁气,多活动活动。”
林然转头看向林昭瘦弱的下巴,一把握起林昭正往盘子拿点心的手,说了一句,“的确该去好好转转了,妹妹这身子骨太弱了。”林昭被林然这一握吓了一跳,不过林然的手温热有力,一看就是有功夫的人,而且手上还有薄茧。林昭捏了捏林然的手指,看向担心自己的二人,心里不自觉的就有一股暖流,笑着说,“没事的,不过是瘦弱了些,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不是有姐姐嘛,刚刚母亲不是说让王管事去采买海棠吗,我和姐姐便去看看吧。”
林昭想着,许氏家中地位不显,还是不要给人什么话柄子好了,借着去挑海棠花的由头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也不错。许氏和林然显然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想到林昭想到的这层,一方面感叹林昭懂事体贴,一方面又心疼内疚。林然好一点,许氏则是有些难受,缓缓点了点头,也好,早些懂事也好。
从听雨轩出来,林昭便向林然告辞,林然和林昭分别住在听雨轩的东西两侧,林然的墨竹阁在东,林昭的杏花阁在西,穿过一个回廊和一小塘荷花,眼前的两株杏花下的一个小院落便是林昭的闺房了,昨天林昭便是在这里醒来,这里算是整个镇远侯府最偏僻的院落了,本身四房就不得宠,林昭又常年病着,这杏花阁能有如今这温馨的模样估计也是许氏苦苦支撑着。
其实这镇远候府,自从老镇远侯也就是林昭的亲爷爷去世,盛宠不再,府里的景象便越发不好,林昭的大伯也就是现在的镇远侯林启华委实算不上什么能臣,顶多算一个中规中矩的臣子,林启华在武功打仗上实在没有什么天才,本来林克俭在世的时候有意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在众多子弟中挑选出能让镇远候府代代延续的当家柱,但也不知是天意还是怎地,林克俭的所有儿子孙子里面并无一人有武事上的天赋,特别是他最寄希望的大房,长子林启华,长孙林修都是平庸之志,直到一次家宴上,看出了当时小小的林然有一身不错的筋骨之后,便开始着力培养林然,林然也的确不负所望,成为现今京都里排得上的高手,只是可惜林克俭还未将林然的路安排好便撒手而去,最终留了现在这个局面。
林昭带着宜春回到自己的院内,昨天刚醒来的时候,林昭头晕目眩,着急应付人际关系,还没来得及看这院中景致布置,从主厅进去就是一个小书房,书房里两排书架上倒是摆满了书,什么琴棋书画,地理杂志都有,看这书籍的新旧程度看来原主是个酷爱读书的人,不过也是,常年病着,又不出去,不读书可怎么消受这时光。
书房后面就是主卧,不管是主卧还是书房,布置都清雅简单,没什么贵重摆件,倒是干净整洁,就是缺了一些烟火气。林昭看完主卧,坐在桌前,正打量着做事的婆子丫鬟,就有一个小丫鬟端了食盒上前来,原来是午膳来了,林昭昨天便已尝过这府里的吃食了,小姐们的份例都是一样的,三菜一汤,饭后还有两碟子点心,精致倒也精致,口味也不差,看得出来也是大户人家。而林昭每次饭后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昨天不知道什么情况,硬是不得已喝了一碗苦的要命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是药三分毒,林昭决定以后都不再喝了,前主虽生来体弱,但许氏和林然看起来也不会让人亏待了林昭,可是前主还是一命呜呼,可见这大宅子里还是有猫腻,入口的东西必要谨慎。找借口让宜春去书房拿书的时候,林昭将药汁倒在了窗外的杏花树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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