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陈皇帝再也没来过御书房,王庭六部应该也都得到了指示,每日的奏章都送到了御书房,陈海蛟每日都呆在这里处理奏章,几乎从早到晚都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如今他才真正体会到大哥的不容易,也暗自庆幸,当时自己没有选择坐上这个王位。夜深人静之时,他也想过要不要修复和大哥之间的关系,但转念一想,如今这种状态应该是最好的状态了。当年的心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自己如今已经拜入云琅门下,以后大哥过世,自己便再和大陈王庭没什么关系了,还是继续做自己的陈海蛟吧。
而这一日,户部侍郎李功起就站在御书房门外,他手里拿着奏章来回踱步,心中还在思量要不要进去,毕竟奏章上记载的事太大了,他刚才去请求面圣,结果被陛下的内侍三言两语哄了出来,只说了一句这几日天下之事全由九王爷圣裁。李功起的心里也在嘀咕,他入朝为官三十余载,还从未听说过王庭有个九王爷。这心中犹如天人交战,最终还是一狠心,推门进去,禀告道:“户部侍郎李功起拜见九王爷。”
“起来吧,有什么事?”陈海蛟揉着眼睛,看向李功起。
李功起起身,看到陈海蛟就是一愣,他没想到陛下的九弟竟然如此年轻,竟然要比一些皇子看着还要白嫩,不由得脱口而出:“敢问王爷今年贵庚?”
“咳咳……”旁边的内侍一咳嗽,提醒李功起不要僭越。李功起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慌忙赔礼道歉。
陈海蛟自然不会怪罪他,当即还是解释道:“无妨,这几日你已经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了,我一直都在云琅山待着,这自然要年轻一些。”
陛下有弟弟在云琅修行?李功起虽然表面淡定,但心中早就激起千层风浪,自己前几日便听到有流言说云琅要和王庭切割,他当时还在担心,大陈换个皇帝还是大陈,若是大陈没了云琅,那还是大陈吗?不过这今日得见九王爷,看来传言无疑是空穴来风啊。到底是混迹官场这么久的老油条,这定力自然还是有的,李功起看上去还是淡定。
“来人,看座。”陈海蛟吩咐。李功起诚惶诚恐,平日都是跪着的,如今竟然有些不适应,这娇羞羞坐下,竟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经过内侍提醒这才举起奏章,恭敬说道:“启禀九王爷,今日蜀州城内涝成患,百姓民不聊生,当地官府虽然尽力救援,但终究有些捉襟见肘,昨日当地太守递了奏章,望王庭能够早日妥善处理。”
陈海蛟接过奏章,看着也是心惊肉跳:“淹没村落一百余座?”
李功起也是心焦:“蜀州城几乎每年都有涝灾,今年更是几百年难得一遇,不仅附近村落被毁,就连百姓也是死伤上万人。”
陈海蛟沉吟片刻,吩咐道:“下旨让当地驻军协助赈灾,各地抽调医者过去,你是户部侍郎,钱财一事比我懂得多,自己定个数目,从国库拨款就是。”
“多谢九王爷……”李功起话虽如此,但还是有些为难,陈海蛟看得出来,疑惑:“李侍郎可还有事?”
李功起跪在地上,叩首:“九王爷,这蜀州城多是良田,我大陈供粮的五分之一都是来自此地。这涝灾也不是偶尔出现,希望王庭能够早日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如若不然,恐怕以后每年都要劳民伤财啊。”
这话有理,往年涝灾都是王庭拨款派人救援,实在是下下策。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陈海蛟心中叹气,扶额,心中烦躁不定。但转瞬之间,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这个人能够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
陈海蛟立即问内侍:“长安现在何处?”
内侍回答:“徐小仙师还未起床。”
“叫醒他,让他过来,就说有事要商议。”陈海蛟吩咐。内侍领命,不一会儿,便带着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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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的徐长安进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只鞋没穿好呢。
“咋了师兄?”徐长安问,很自然地靠在香炉上穿鞋。陈海蛟白了他一眼,他这才注意到还有外人在,便立即端正了姿态。
陈海蛟把奏章递给他,大陈奏章如此就给一个外人看了?内侍的心里也是隐隐感觉不妥,但终究没有劝诫。因为当时九王爷进宫之时陛下亲自接待,这个内侍也在场,陛下信任九王爷,九王爷信任师弟徐小仙师,自然也是无妨。可李功起想要阻拦,话还未出口,就看到内侍冲他微微摇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徐长安接过看了一眼,也是皱眉:“这你得出钱出人啊,弄不好民怨激奋,怕不是要造反啊。”
他这一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冒出了冷汗,李功起心中也是疑惑,这个人到底和王庭有什么关系,说话尽然如此没遮拦。御书房里说出“造反”两个字,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陈海蛟拍了他一巴掌,徐长安赶紧躲。
“我知道出钱出人,我是问你有没有永久解决涝灾的办法!”
徐长安挠头,反问道:“有蜀州城的地图吗?”
陈海蛟派人取来,徐长安盯着地图仔细钻研。这蜀州城邻靠淮水河,又是盆地平原腹地,正是处于一个雨水丰富、四季均衡的地带,自然是很适合发展农业。不过这种地形有利有弊,雨水丰富,也意味着容易发生涝灾。淮水河是大陈境内最大江流浑江的支脉,水量一直可观,这也直接导致此地渔业相当发达,就连皇宫里的河鲜都以此处出产的最佳。
这种地形,让徐长安很自然的想到了他世界里的一处名胜古迹:都江堰。他内心思量片刻,已经做出来了推演,感觉用都江堰的方式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徐长安挠挠头,回答:“这得修堤。”
想了半天就想到了个修堤?李功起暗自翻白眼,心中也是感觉徐长安是个泛泛之辈,但看他和九王爷关系匪浅,也不敢明面上喷他,只是陈述道:“至大陈建国以来,淮水河的堤坝一直在延续修建,如今已经近百里之长,损耗大量钱财,但效果一直都是微乎其微。”
“这是肯定的,你们修的就不对。”徐长安一笑,转头问李功起:“你可听说过大禹治水的传说?”
大禹治水?李功起自认为自己饱读诗书,但还从未听说过大禹是谁?徐长安看着他文盲一样的表情,摆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洪涝宜疏不宜堵。蜀州城附近的淮水河的河道虽然宽阔,但每逢暴雨吐水量就会陡增,河道支撑不住自然就会崩溃导致涝灾,所以要扩宽河道并修建一道分流的堤坝。只要水流安全度过蜀州城,下游便是连绵的山脉,山体自然能够承受得住水流,也就无需多担心了。”
这套言论一出,李功起低下了脑袋,他开始思考徐长安的理论,竟然发现这套理论经得起推敲,不由得也是心中大喜,心中暗自感叹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当即抱拳:“这位小师傅真是人才,如此一番言论真是让老朽茅塞顿开。”
“茅厕?”徐长安悟了:“对,我得先去个茅厕,你们继续聊。”
等徐长安回来的时候,御书房里又多了三个人,陈海蛟引荐说一个是工部侍郎,另外两个都是工部的工匠,精通修堤筑桥之事。先前陈海蛟已经和他们沟通过关于修建分流堤坝的事宜,这群人还是云里雾里,这徐长安正好回来,也是方便他们请教。
渐渐地,陈海蛟发现他们这些人虽然饱读诗书,但思想禁锢颇深,几乎所有人想事情都是同一个逻辑,这心中也是烦闷,干脆画了一张图给他们。徐长安照着图给他们解释:“河中心的堤坝将淮水河分为两个支流,两条支流在蜀州城以东的山脉入口汇聚,南面这条支流在分流处再修一座水坝,用来控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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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北面这条支流的中游在水下也有一条堤坝在分出来两条支流,一条用来排沙,泥沙流入下游,一条干净的水用来饮用和灌溉。”
工部的工匠们看着这张图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在他们的眼里,这简直就是神来一笔,谁又能想到,简单的三条堤坝竟然能够发挥如此多的作用,真是令人佩服。
“这位小兄弟真乃神人!不知道如今在何处高就,若是不嫌弃不妨来我工部,至少给你个……”
工部侍郎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内侍轻轻拽了一下,这意思是让他闭嘴。工部侍郎很知趣,心中也是猜出了些底细,不由得讪讪。
“行了,精确计算工程的事就不是我的强项了,你们工部自己验证可行性吧。”徐长安打了个哈欠,他就想等这些人走后好回去睡个回笼觉。
然而工部的人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虽然他们心中知道这套理论可行,但工程实现方面……
工部侍郎面露难色:“启禀九王爷,这位小师傅的理论着实是惊为天人,但若是实现如此工程,我王庭很难调集这么多的资源啊……”
陈海蛟又看向徐长安,而徐长安心里也是一万头羊驼奔过,心说你们就这么不懂得变通的吗?看来还得再教你们一招啊,便解释道:“不是有很多难民嘛,你们带着钱过去,粮食找附近州县筹集,然后你们工部派懂水利的人过去招募难民做工,然后给他们工钱。这样既能救灾,还能安抚百姓,这样谁的日子都能有个盼头,省得到时候再搞出来个举旗造……”
话到此处陈海蛟瞪了徐长安一眼,他生生把后面那句话憋了回去。
陈海蛟心里轻松了:“既然各位都没意见,我便禀告陛下,让他下旨吧。”
内侍按照徐长安的陈述写了文案,附带着工部给出的设计图一起呈递给陛下。
陛下看着眼前的东西,也是既惊奇又高兴,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老九还真是有办法,一个早上竟然把困扰朕十几年的问题给解决了……你好好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送奏表的内侍和盘托出,陛下听完之后一阵皱眉:“我不久前听说过这个徐长安,姚开道前几个月连上好几个奏表,让我下旨帮他首徒,当时还以为此人只是沽名钓誉,如今看来倒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啊……”
内侍回答:“听夜巡军的人说,送往北境的炸药,和李师璋禀告的堑壕战术似乎都和此人有关。”
“嗷?”陛下沉吟,捋着胡须:“那我真是小看他了,没想到连兵法都懂,也难怪,能被老九如此信任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哎,可惜已经入了云琅一脉,若不然啊,将来在朝堂之上兴许会有一番大作为。”
内侍陪笑,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不是大朝贡的位子还空着嘛,来日方长。”
“大朝贡之位……”陛下皱眉,心中万千思量:“找机会探探老九的口风,搞清楚云琅大朝贡之位到底是何态度。”
“是,陛下。”
徐长安也写了信给观琅城里的济世堂,让他们捐赠一批养身液和药品支援灾区,一方面也是加强宣传赚个好舆论,另一方面也算是为二师兄帮忙了。不久之后就有奏章摆在了陈海蛟的桌子上,陈海蛟喝着茶,上面“济世堂”三个字让他颇为感到意外。他转头看了看正在下棋的徐长安和姜岁年,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长安,济世堂捐赠的养身液太少了,让他们多捐一些,你们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
“有就不错了,生产不需要钱啊,你知道这东西有多耗费……”徐长安这个时候还慢条斯理,但立即意识到不对,转头之时已然是瞠目结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趁着徐长安惊问的功夫,姜岁年偷偷拿掉了徐长安的几个棋子,换成了自己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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