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谈笑之间,一人进得堂来。
还未有人将来人瞧真切,眠月楼老鸨子便迎了上来。
“哎呦喂,我说今天早上门前那小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想来今天必有贵客登门。怎么着,还真让咱猜对了,我说柳公子,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来人便是赫赫有名的柳家大少柳晴安了。
只见此人不过十六七岁,头戴掐丝紫金冠束住如墨长发,一对剑眉高挑,面色润红。有些瘦削却不显得羸弱。说是读书人,却又一股英武之气。一身青色长袍,腰上系着一条苏锦的大带。又有左侧腰配,右侧香囊。手上一柄折扇“啪”一声打开,上书春风得意四字,缓缓摇动,十足的风流公子做派。虽是贵气,却无半点盛气凌人,笑容和煦,使人不免心生亲近。
老鸨子满脸堆笑,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我说李妈妈,离我远点,你这衣裳上熏香熏的烟火燎气,我可不好这味道。”
李妈妈果真往后撤了一步。
“柳公子说笑了,咱这熏香比起您府里的当真是差了万里。不过您今天贵足踏贱地,咱眠月楼肯定得把您伺候好了。”
没等柳公子接话,李妈妈转头对旁边的伙计说道:“来来来,把咱的藏的青神香拿出来,在楼上画梅轩焚上一炉。”
说完便要搀着柳公子往楼上带。刚欲近身,柳公子身后一人如鬼魅一般迅速前冲,刹那之间便来到了柳公子身前,剑出半鞘,将老鸨子挡在外面。
这一下把老鸨子吓了一跳,猛然往后倒退几步。眼神一瞥,才看清方才那人。
此人身高七尺上下,大约五十多岁年纪。头发披散,面色清癯。一身黑色罩袍,腰间松垮垮系着一柄长剑。
觉察的老鸨子的目光,此人也望向老鸨子。目光所至,老鸨子只觉得像是三九天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从头到脚的寒意。
“剑三,不必如此。”柳晴安轻声道。
此人这才收剑入鞘。
“柳公子,这位爷是?”老鸨子颤巍巍问道。
“我一相识,不必害怕。他不喜别人近我身,不必多加理会。对了,他吃斋,吩咐下面做点小菜,再开上几坛烈酒,让他在下面听曲儿吧。”柳晴安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鸨子答是,转头吩咐下人。
柳晴安刚欲上楼,那老者一把攥住柳晴安衣袖,轻声道:“公子不可。”
“无妨,这是溪京,没人敢在此地乱来。再说我在楼上,距离你不过百步,先生长剑在手,还怕有何意外不成?”柳晴安轻笑道。
“可是,大将军说……”
“他又不在此处,理他做甚?”柳晴安笑道。
见他执意如此,老者只好作罢。
柳晴安出生之后,老者便奉柳钊之命跟随左右,随侍保护。小打小闹不少,但至今还未遇过真正险情。思绪至此,老者这才放下心来。
柳晴安登上二楼画梅轩,老鸨子跟随而上。房里婢女早已点燃炉香,沏好茶水。
柳晴安坐在绣墩之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拈起桌上干果碟中的一颗蜜饯放入口中。似是满意,点点头道:“余杭大螺叶,长苏渍青梅。不错,不错。”
“要说还是咱柳公子见多识广。这大螺叶和渍青梅虽是好茶好食,但毕竟是远在扶岭道余州和长州那边的东西,且名气不大,咱们江云平三州知道的不多,本想让柳公子尝尝新鲜,没想到是老身献丑了。”老鸨子笑道。
“无妨无妨。”柳晴安似乎很受用老鸨子的恭维。
“这东西是浸月姑娘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公子可莫要辜负我这女儿的情意。”老鸨子道。
“哦?浸月姑娘?千里迢迢去扶岭道那边做甚?”柳晴安道。
“公子贵人多忘事,浸月姑娘便是扶岭道定州人氏,家道中落才到了奴家处落脚,前一阵子听得老家还有亲戚,便收拾了行李走了一趟定州。”老鸨子答道。
“原来如此。”
“浸月姑娘何在?”柳晴安道。
“今晚姑娘见客,想必还在房里。”老鸨子答道。
“头前带路。”
“是,公子。”
没一会儿便来到浸月姑娘房里。老鸨子识趣告退,挥挥手示意房里伺候的丫鬟一起退了出去。
浸月坐在桌前,柳晴安环绕浸月姑娘走了一圈,上下打量,说道:“有些清减,许是定州一行有些劳累。”
“妈妈告诉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浸月姑娘转过身去,躲过他的目光。
“说了,还说那茶与果子都是你带来与我的,千里迢迢,美人恩重,小子惶恐。”柳晴安调笑道。
眼前此人也不过及笄之年。面似春李,眼若桃花。三千青丝轻挽在背,斜插一支青玉嵌金的步摇,上有流苏点缀,随身而动,影影绰绰,朦朦胧胧。身着一袭大红罗袍,酥胸半露,脚下绣鞋红缎面刺绣秋菊,煞是显得玉足娇俏。大红偏艳,穿起来难免入了俗套。但这浸月姑娘这般穿着却可免俗,如同一朵艳红牡丹竞放。
听得柳晴安如此说道,浸月脸颊绯红,更添妩媚。自幸背对于他,不至于让他瞧见,这才慢慢缓解。
说罢,柳晴安竟是走到绣房床前,蹬掉靴子,直接躺在牙床之上。双手重合环在脑后,右腿搭在左腿上,道:“距离上回见面,得有一年了吧。”
“一年多了。”浸月应道。
浸月转身望他,见他如此躺在床上,心中更是羞臊。轻跺莲足,娇嗔道:“你干什么!”
“无妨,无妨,本公子累了,借姑娘牙床躺一躺。”
浸月见他如此混不吝,如再多说,被他抓住话头,他指定又要顺杆爬,只好作罢。
之后一人在床一人在坐,皆不言语。气氛旖旎暧昧,浸月不适,本想打破气氛,却苦于无从说起。
约摸过了一刻钟,柳晴安道:“你听,芷儿的技艺越发精湛了。”
说的是楼下堂内的弹琵琶的清倌。
“是呢,芷儿自从打你这得了清凉曲,日夜疯魔了一般,手指血泡就没消下去过,着实让人心疼。”浸月答道。
“身在此处,皆是苦命之人。”柳晴安叹道。
许是柳晴安的话让浸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浸月闻听此语,一言不发。
柳晴安起身走到浸月面前,看着浸月已然滑落的泪珠儿,说道:“我知你身世凄苦,口不择言,乱你心境,本非我意。”
“无妨,小女子本就是戴罪之身,能有片瓦遮身已然是万幸,不敢妄有奢求。”
“芷儿目盲,又举目无亲。所幸能弹几首好曲,才不至于饿死街头。我见她可怜,便与了她这《清凉曲》。非是我讽你身份低微,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柳晴安解释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