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邢州城外,河东、昭义两军狭路相逢,晋军虽自恃强大,但毕竟敌明我暗,将士们纷纷神情凝重,时间仿佛忽然凝固,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李克用自十五岁随父上阵杀敌,已从军逾三十余载,尸山血海一路摸爬滚打,眼前阵仗实在是吓不到他,就在短短片刻之间,心中已有主张,只是想考验下身旁的两个稚子,故而不下指令。
“存勖,如此情境之下,你以为父王当如何行事啊?”李克用面露微笑,摸着李存勖的头道。
李存勖眼珠一转,回应道:“父王一路大胜,现在又看穿了他们的埋伏,他们肯定吓破了胆,此时主动打过去,肯定能赢!”
“哈哈哈哈”,李克用爽朗地大笑着,再用手指指指李嗣源,“嗣源呢?你怎么看?”
李嗣源不假思索,道:“父王快下令出击吧,再等下去,他们要是逃下山跑回城里去,可就要后悔了。”
“嗯,不错,天生将种,不愧是孤的儿子!”李克用赞赏罢,即行下车,唤人牵来坐骑取来武器,令帐下两万鸦儿军到阵前集合。
这“鸦儿军”,乃是李克用麾下精锐,自克用接掌河东军后,便组织成型,将士皆从代州、云州一代的边塞健儿,尤其是沙坨部属中选拔,个个身高体壮膂力过人,从军者不仅可以分到田地,家人终身免除赋税,到了年事稍高便可退役返乡,再举荐青年替补,因而始终保持令人闻风丧胆的战斗力。
因这支军队全身装备精良,均为玄黑色,当千军万马奔驰于战阵之上,速度极快,宛如成群暮鸦掠过天空,世人便称之为“鸦儿军”,李克用也欣然接受,除了“飞虎子”、“独眼龙”之外,军中遂又给李克用起了个外号——“李鸦儿”。
李克用曾率鸦儿军,创造以三万之众大破黄巢几十万军队的战绩,一路从长安追至山东曹州,惹得这位不可一世的大齐皇帝万念俱灰,自杀了事。历时六年,让大唐几近亡国的乱事至此落下帷幕,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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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自是更是威震天下。
(二)
两万鸦儿军在阵前集结完毕,军士们座下战骑,乃是原产河曲的高头大马,清一色为黑棕,神骏非凡,面额与周身要害处覆以轻钢锁子甲,以减少飞箭带来的损伤。
骏马左鞍,配特制短弓一柄、箭镞数支,以发扬北人善骑射的优势,马上的战士们左腰配精钢短剑,右手执一丈有余的马槊,槊尖闪着逼人的寒光,壮士威武,更兼一身玄甲,甚至于连眼周之处都包覆,只露出杀气凛凛的双目,远远往来,仿佛是成群前来索命的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李克用留郭崇韬镇守中军,保护家小,亲自打马来到阵前,将长槊插入土中,拔剑出鞘,用雄浑的声音向战士们喊话:“我李克用为国征战数十载,至今未能剿灭逆贼朱温,深以为恨,如今孟方立小人亦敢欺辱我河东,诸位弟兄看得下去吗?”
“看不下去!”将士们整齐的回复响彻天地,李克用遂高喊道,“便与我一同冲上山冈,杀他个痛快!”
言罢,李克用收剑归鞘,拔出长槊,向着山冈的方向奔驰而去,众将士群情激昂紧随其后,伴随着战鼓声响起,一时间山摇地动,烟尘漫天。
(三)
再说这山冈之上,昭义军首领孟方立亦亲临前线,与部属一同设伏,眼见得伏击之策为李克用看破,但无奈距离甚远,弓箭无法射及,遥见晋军整顿人马准备攻山,想要退却,又不愿失了地利,欲殊死一搏,又实在恐惧鸦儿军的战力,犹豫不决间,鸦儿军已如潮水般涌来,只得一声令下,仓皇迎击。
昭义军人马尽出,一时间滚木礌石齐发,密集箭雨有若漫天飞蝗,谁知鸦儿军在李克用的率领下竟丝毫不惧,强行向山上冲锋,李克用一马当先,以马槊挑翻十数自半坡之上冲下来的昭义骑兵,见主帅如此英勇,鸦儿军更是勇气百倍。
伏击之策失败,鸦儿军又至近前,昭义军不禁动摇起来,孟方立见此形势,心中焦急万分。
说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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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这李克用方才遥看地形,揣测敌军主帅应在地势更高的东侧山冈之上,遂自引军攻东面,令部将攻西面。这孟方立却也恰在此处,两人昔日结盟时曾当面会晤,再加之李克用冲锋在前,独眼形象身为扎眼,竟被孟方立一眼望见。
孟方立急中生智,取来雕弓搭箭上弦,“嗖”地一声向李克用射去,幸好李克用身手敏捷,闪身躲过。
李克用定睛一看,放暗箭者盔明甲亮,不同寻常士卒,料想必是冤家孟方立,干脆将马槊水平丢起,反手接住,用尽全身力气向孟方立掷去,孟方立亲兵立刻护卫,被戳了个透胸穿背。
孟方立见状心胆俱裂,立刻纵身上马向着山冈北侧逃去,李克用哪肯放过,一面高喊“勿让走了孟贼!”,一面俯下身子,在两侧十数骑护卫下,从昭义军中撕开一道口子,穷追孟方立不舍。
(四)
转眼之间,两人的距离只剩三十步之遥,李克用看准时机,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一箭射去,孟方立专注逃命,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箭,一阵剧痛,马速也随之慢了下来。
一切为时已晚,此刻李克用已然擎剑在手,猛地一鞭冲到了孟方立背后,一剑下去,连头带盔一道砍落。
李克用手提孟方立的首级,来到山冈制高点,举起头颅,令壮士大喊道:“孟方立已死,何不早降!”
败相已露的昭义军,瞬时全面崩溃,或是四下逃窜自相践踏,或是放下兵器原地投降,晋军随之压制了两边山冈。
李克用见状,不及收取辎重,率军乘胜进击,直趋邢州城下,守将见到主帅孟方立血淋淋的首级,吓得面如土色,立刻开门投降。
这昭义军下辖泽、潞、邢、洺、磁五州,潞州早年便已被李克用占据,如今邢州到手,昭义群龙无首,剩下三州便不足为虑。想到在外征战已久,虽说有亲弟李克宁率数万鸦儿军镇守太原,李克用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便遣麾下猛将乘胜攻取三州,自己在邢州稍作休整,便踏上归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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