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老祖在家族地位超然,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二十年悟道后山,锋芒不曾试,心里早就按耐不住。
面对当头抽来的雨鞭,不闪不避,反将真气聚在手心,硬接这当头一鞭。
雨鞭在空中蜿蜒落下,与徐家老祖的手掌接触,化作一声炸响。
欢喜童子此时闪身动了。
绕身飘到苏老头身后,一前一后,将苏老头夹在中间。
手中短剑破空直上,与茫茫雨幕化为一体,不见其形。
顷刻之后,有剑气争鸣之声自天幕传来。数百飞剑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从天际落下。
苏老头一缩肩膀,朝着欢喜童子骂到:“矮个子,你犯的着如此拼命嘛!”
徐家老祖也提剑纵身劈来。
李长儒当年赠修行之法,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修行到了他的境界,原本被奉为圭臬的法门秘籍之类,早就没了实际意义。举手投足已然可以撼天动地,所以那些修行之法对他也就没了作用。但他将那些东西赠给徐家老祖,在外人看来实为武道中人将自己衣钵传承出去的一种做法。
所以徐家老祖甘愿在李长儒面前执弟子之礼。至于李长儒如何看待这层关系已经不重要,外人已经给了这层关系一个定义。
甲子之前江湖是大风流的时代。
甲子之后,偌大的江湖死气沉沉,江湖剑道败落,造就了无剑朝天的局面。
偶有惊才绝艳之辈,诸如白侠骨这般一步入武道者,甲子之间也不过就出了他这一位,况且他肩挑文人气运,武道于他来说,不过是用来矫枉过正的法子,他终究是要站在文人一脉的。
苏老头作为当年文坛双娇之首的文圣,朝堂失意之后,一味的求隐。虽说斧玉山上寄情于道,不过却钟情于卦术一途。
斧玉山上一任掌门道衍真人位列江湖武评榜十大宗师之首,虽说道衍前辈于苏老头来说亦师亦友,不过真论起辈分来,苏老头与这徐家老祖实为平辈之人。
道衍前辈功参造化,甲子之后,以肉身坐化飞升天界,是武评榜上唯一一个飞升天界之人。
至于道衍飞升之前,苏老头在斧玉山学到多少东西,外人不得而知。
但江湖上似乎从来没有苏三州的动人传说。
反观徐家老祖,二十年浸淫李长儒留下的修行之法,如今修为似已大成。执剑攻击之威,已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青州城外,方寸天地,杀机肆虐。
“青山意气峥嵘”。斧玉山问道,几经思虑而出山,泛舟江海,慢品人间烟火。观月东山之上,剑纵斗牛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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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尽藏于胸,浩然塞乎沧溟。
苏老头终于一改往日懒散形象。
负手立在雨中,衣衫迎着雨丝飘荡。
平日里驼着的背此刻挺得笔直。
似当年在儋州与九州士子齐聚一堂辩道时一样,豪气干云。
苏老头转头看向沈慕卿那边,大声喊道:“沈家小子,学文章,你实在是个草包!既然你要一心习武,今日我便应允了。你看好了,有山拦我,那便斩了这山,有水阻我,那便断了这水。”
沈慕卿心神大震,隔着蒙蒙雨幕望去,只见苏老头仰天大笑,冒着如漫天飞蝗的剑雨,高举右臂,冲天而起。
右手宽大的袖袍搅动,云层低垂下沉,滚滚而来,欢喜童子打出的剑雨顷刻之间飘摇不止,似漫天风絮没了目标。
徐家老祖一剑落空,退回原地。朝着苏老头立身的天际连拍数掌,手中长剑迎着拍出的气机嘶鸣而去,剑气不断滚动,初时只是一股涓涓细流,向前百丈之后不断变大,最后如山洪奔腾,千军万马冲锋,逼近苏老头身前。
苏老头衣袍猎猎,快意大笑:“暮宿苍梧不沾露,朝游北海一步行。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白侠骨,今日说不得我要与你争一争了。”
说话的功夫,身形上升之势不减,直到一脚踏在天幕游走的短剑之上,方才定下身形。
欢喜童子以气御剑的手段虽然精妙,但剑意本身并不能脱离剑身的本相。这与禅宗的千手观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禅宗道义里的佛有百相,无论他以何种面目示人,但成佛之前的本体才是衍化众多面目的根本。而道门所说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是同等道理,那个一才是万法之源。
北海剑圣所传的御剑之术自然脱不开这一桎梏。
苏老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漫天剑雨,忽然飘身向前,探手将万千短剑中的一柄抓在手中。
剑的本相被抓在别人手里,站在一棵大树之上的欢喜童子突然面色扭曲,胸口如遭重锤。
“哇”的一口血喷出,从树梢直挺挺砸落地面。
徐家老祖携风雷之势而来,长剑在前,龙吟虎啸,将下垂云层生生逼退百丈。
苏老头将欢喜童子的短剑拿在手中,轻击头顶上的发簪。
清脆的声响自天幕漫开,绕空回响,余音袅袅,入耳入心。
苏老头仰头而歌:“我曾哭过山木倒,也曾缓步过旧桥……”
随着歌声朗朗,老头一脚踏下。
徐家老祖剑气聚成的龙身猛然低下龙头,剑身霎时炸开,良久过后,才又聚作龙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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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大雨整整停了半晌。
徐知恩被三大家族的家主举着雨伞围在中间。
李长儒与徐家的关系,他有所耳闻。
这个意外的帮手到来,他自然喜不自胜。可随着李长儒与白侠骨战场的转移,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自家老祖与苏老头身上。
沈慕卿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为惧,眼看欢喜童子不是苏老头的对手,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家老祖身上。
不过在他心里,欢喜童子与自家老祖联手,应该是稳赢的结局。
沈慕卿身处包围之中可就没那么好受,若是只身一人也可放开了手脚搏一搏,可此刻身边还跟着薛青萝,让他不的不投鼠忌器。
虽说这些四大家族的人谁都不敢去做出头鸟,可身边长刀短剑袭扰不断,沈慕卿又要护着薛青萝,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有些伤口被雨水冲刷,变得肿胀泛白。
苏老头临阵对他的一番喊话,沈慕卿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这等交手场面,于习武者来说,可与而不可求。若能从观战之中悟得一丝良机,便是莫大的机缘。就算他此刻并无修为在身,对以后他踏上修行这条路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再者修道一途,道阻且长,苏老头自然希望沈慕卿能有平了万丈高山的决心。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料到其貌不扬的苏老头如此能打。在欢喜童子与徐家老祖的围攻之下,依然应付自如,胜似闲庭信步。
徐知恩担心局势有变,推开遮在头顶的雨伞,朝着围而不攻的族人高喊:“你们今日对此子手软,便是自绝后路,就算今日不杀他,他日后会放了你们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围攻沈慕卿的族人想明白这个道理,都横下心来,面色狰狞的挥着手中刀剑一拥而上。
沈慕卿手中的纸伞早已破败不堪,只能堪堪抵挡几下,但顾前不能顾后,很快腿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薛青萝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死死抓住沈慕卿的衣襟跟着沈慕卿的脚步辗转挪动。
看着沈慕卿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薛青萝的眼泪流淌不止,却压抑着不敢哭出声音。
此等场景让沈慕卿有些绝望又无助,虽然身边的人不同,可与前世的场景何其相似。
沈慕卿悲从中来的时候,远处却有喊杀之声隔着漫天大雨传来。
沈慕卿抬头看去,却是雷震领着一队兵马冲进人群中一番砍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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