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民同乐的时刻,陛下破例也省去那些繁文缛节。他的甲子寿辰,也就没让臣子上表祝贺。
陛下与后宫妃子们在九层观月听潮,皇子与公主们则在八层。朝中三品以上大员位居七层。今科中榜的进士齐聚六层。其余众人按品级分列各层。
是时,潮浪奔涌而来,似千军万马驰骋,极为壮观。
百里闻雷震,鸣弦暂辍弹。
众人无不惊叹这一天下奇观。
沈慕卿看着这般景象,也胸怀激荡,涌起万般豪情。
如此良辰美景,他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人同看。
远在南方的她,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他想起重生之前那些浪荡不羁的生活。有一次在窃玉楼听曲儿,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哀哀戚戚的唱着“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他当时就打断了姑娘的演奏,嚷嚷着换首喜庆的曲子来听。
现在想来,当时的那位姑娘与现在的自己何其相似呢。
当时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沈慕卿心里郁结,自人群中找到一个窗边位置,抬头看着天际皓月。
整个观潮楼的人都注视着江上浪潮,江边也是人满为患。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被浪潮吸引之时,看着月亮的沈慕卿眼角余光却瞥见楼顶有一道光一闪而逝。
沈慕卿将身子向外探了探,借着月色的银辉向方才闪光的地方看去。
恰在此时,那道光又晃了一下沈慕卿的眼。
兵器?
那分明是兵器反射过来的光芒。
楼顶埋伏的有人?
沈慕卿有些迟疑,很快又释然。陛下出宫与民同乐的日子,百官与今科士子同行,那出行安危必然是重中之重。有暗卫随行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想到此处,但沈慕卿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却又说不上来。这事又不能贸然去找陛下问个明白,沈慕卿只好跟随众人一起看向江潮。
潮汐声势浩大,每一次涨潮大约持续一盏茶的时间。观潮嘛,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潮汐来临的那一瞬。
随着一波浪潮退去,沈慕卿目光远眺之下,竟有数条渔舟在远处浪涛中摇曳,时隐时现。
沈慕卿心中疑惑更甚,常理之下,今日潮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何况那些捕鱼为生的渔民,但凡风浪过大,他们都会选择停船归岸。更遑论今日涨潮的势头,哪怕再怎么为了生计,也远犯不着冒这等风险。
观潮楼的众人似乎也都注意到了江上的渔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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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唏嘘,不免替他们提心吊胆。
历经生死的沈慕卿此刻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挤过人群往九层而去。
这种时候他有必要去问一问陛下楼顶隐藏的人是不是宫中暗卫。
刚登上九层,天幕之上爆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陛下也和众妃子们临窗而望,连连叫好。
正在这时,楼外数道黑影鬼魅般从上空闪下,如黑夜中鹰隼,目标明确,直扑九层而入。
果真有刺客。
沈慕卿亡魂大冒。暗自后悔没有早点来禀报陛下自己先前的发现。
陛下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是一惊。很快镇又定下来,在几位妃子的簇拥下连连后退。
观潮楼乱做一团,百官惊慌失措。
刺客们跃窗而入,手中长刀闪着森森寒光,缓步朝着陛下逼近。
沈慕卿心里叫苦不迭,他在重生的那一刻,早已散去一身修为,重生之后不过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弱鸡。
此刻就算有心护驾,冲上去也不过成为刺客的刀下亡魂。
情急之下,他只好顺手抓起桌上的点心果子之类朝着刺客丢过去。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对刺客造成实质伤害,都被刺客轻松挡下。反倒是刺客见有人上来,恐生变故,手中长刀寒光一闪,朝着陛下刺去。
沈慕卿此刻也顾不得思索,欺身上前,挡在陛下面前。
他不惧刀兵伤身之苦,前世的千百次厮杀,怎样的切肤之痛他都经历过了。
刀锋离身体寸余之时,却被两根干枯的手指轻轻捏住,任刺客奋力直刺,却再难前进分毫。
年老宦官那张布满褶子的脸,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一双眼睛此刻犹如黑洞,深不见底。
随着年老宦官双指轻轻一弹,长刀应声而断。年老宦官轻描淡写的推出一掌,刺客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重重拍在地上。
余下几名刺客见状,彼此眼神交流。横刀合围过来。
他们知道要刺杀陛下,必然要先解决眼前的年老宦官。
沈慕卿也是后来得知,年老宦官原是大盛十大宗师之一。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当日若不是陛下在场,怕伤及陛下等人,斩杀那些刺客,不过是年老宦官手掌翻覆间的事。
刺客们配合默契,刀势凌厉的进攻,封住年老宦官上路与下路。
自始至终沈慕卿未曾看到年老宦官后退半步,一双干枯的手一连拍出数掌,一股阴柔的劲风充斥周身三尺,刺客的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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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像是落在滔滔江水之中,徒劳无功。
沈慕卿看得出来年老宦官并不想下杀手。不然以他的修为,恐怕刺客早已伏诛。
年老宦官常年跟随陛下身边,比常人更了解陛下心思。这种情况下行刺杀之事,必然要留下活口,追查到底。
老宦官那双枯手在身前随意一抓,他身前似有一股虹吸之力,刺客握刀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刀身颤鸣,接着挣脱而出,悬空停在年老宦官身前。
接着轻轻一挥,刀身飞往观潮楼一角,没入墙角大柱之中,只余刀柄在外,可见是何等力道。
刺客们惊愕的互视一眼,心中萌生退意。
年老宦官面无表情的朝刺客们看去。正待再次出手,一名刺客挥掌而上,与年老宦官干枯的手掌对上。
刺客瘫软倒地之时,另一名刺客乘着同伴与宦官对掌的功夫,闪身来到沈慕卿身后,手指紧紧锁住沈慕卿的咽喉。
沈慕卿就这样被挟持。刺客将他挡在身前,缓缓往窗口退去。
“救下沈爱卿!”
陛下朝着年老宦官吩咐。
年老宦官没料到刺客以这种方式在自己眼皮底下劫人。那双空洞洞的双眼更加冰冷阴鸷。
干枯的双手几欲伸出又缩了回来。
倘若出手,刺客必然拿下,但沈慕卿的生死也在他出手的顷刻之间。
几个刺客的生死与今科状元相比,孰轻孰重,年老宦官心中自有衡量。
何况这位状元郎的父亲是北幽节度使,手中握着十万兵权。
老宦官只能跟着刺客后退的脚步缓步逼近,以待时机随时出手。
可刺客始终将沈慕卿挡在身前,不留出一丝可以让老宦官出手的机会。直到退到窗口,拉着沈慕卿纵身从观潮楼九层一跃而下。
老宦官勃然大怒,闪身窗边正待一掌拍出,却见刺客在下落之时仍将沈慕卿挡在身前。只好愤然撤掌。
耳边传来下落的呼呼风声,沈慕卿余光看向身下的滔滔河水,心里怒骂“劳资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他娘第二次坠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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