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启蛰日,万物复苏。
晨曦之中,骄阳如同一张无边的金黄绸缎,覆盖在大地之上。
在一处偏僻小巷,有一位黝黑清瘦的少年,正站在黄泥砌成的院墙里踱步行走,时不时的缓缓伸出拳头,在少年的身体四周,好似浮现出阵阵光晕,如火焰在大日下燃烧,火苗之上,会覆有的光晕一般。
少年姓阚,名坷,爹娘早逝,只与一位妹妹相依为命。
小镇名为“隆昌镇”,方圆群山峻岭极多,这就使得道观寺庙也跟着略显密集,但大多荒废,小镇之中,也有朝廷免费建设教人识文断字的学塾等,算的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少年所走的步子很有讲究,是一门俗称为“炉桩”的拳路法门,是少年从小镇孟铁匠那边学来的,从最开始的定桩,到如今的动桩,少年已经坚持快十年了。
阚坷深呼吸一口气,收起走桩架子,擦拭去额头的汗水,返回屋内,眼神温柔,看向躺在床板上的一名小女孩,他微微抿起嘴,笑道:“迎春,迎春了。”
少年又忙活了一阵,用巾帕帮小女孩清洗过脸颊和双手,掀开覆盖在小女孩身上的薄被,熟稔的将小女孩背起,迎着春风朝阳,走出院门......小巷。
少年所在的偏僻小巷,名为“桃花巷”至于为什么叫做桃花巷,少年觉得,是家家户户都会栽种桃树的原因,毕竟少年家中院落,就有一棵桃树,和一棵根茎肥壮养在一个填满土的水缸里的迎春树。奇怪的是,少年家中的桃树以及迎春树,常年不开花结果。
哪怕如此,少年也并没有将树木连根拔起或是砍断当柴火烧,在少年心里,这也算是爹娘留下来的遗物,每当看去,就会想起,也算是不思量,自难忘了吧。
少年带着小女孩走出小巷后,并未直奔向小镇里的那家药铺,而是走到了在小镇外围的一条宽大河边,河边栽种有连绵的柳树,由于春已至,便慢慢冒出了绿芽,还有麦草成堆。
被少年背在背上的小女孩,与少年装束一般无二,皆是一身粗布衣衫,身穿一双草鞋,此时的少年走在由钓客踩踏而泥土夯实的小路上,背着妹妹,迎着春风,肩藏骄阳。
春日的风往往和煦,在这条名为“鳌儿河”的两侧,还有一些盘腿而坐的钓鱼客,人并不少,大多都是摸黑就来的,有些渔获满满的,就会大笑出声,一些渔获寥寥的,便会起身臭骂几句,悻悻然的提着鱼篓回家。
小镇民风,可见一斑。
走在小路上的少年自顾自的言语起来,“迎春,等你醒了,哥给你钓鱼吃,上次哥钓到一条肥大须长的金鲤,高老头都看傻了眼,等你醒了,哥肯定能再次钓一条上来!到时候卖了钱,哥给你买一堆据说很好吃的桃花糕。”
无人应答。
少年抿了抿嘴,顺着七拐八拐的小路,朝小镇走去。
隆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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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三大姓氏,分别为:华,李,陈。
少年此次要去的那座药铺,就是华家开设的,小镇杂七杂八的店铺许多,但药铺却只此一家,药铺掌柜的是个老头子,性子温和,所以药铺不但称得上财源广进,更是名声极好。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少年走到药铺门口,跨过门槛,一个老人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身前搁放有一个药臼子,老人把一些药材丢入其中,用手中的小锤重锤不断,将药材磨碎。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看到是少年以后,轻笑道:“挺早啊。”
阚坷点了点头,与老人寒暄几句,便跟着掌柜的去了后院,刚走进,就发现在一处檐下,有一个矮小老人正躺在竹椅上,手中拿着一个金箍铃,椅子摇晃,手中的铃铛也跟着发出声响。
矮小老人也朝两人这边看来,掌柜的笑着解释道:“老祖宗,这位就是我与你提起过的那位少年,姓阚名坷。”
矮小老人点了点头,便又闭起了眼,好像沉沉睡去了似的。
阚坷并未开口询问什么,只是跟在老掌柜的身后,步入一处偏房。
房间里有一张紧靠窗户的木床,还有一些高凳和一个木桌,木桌上,搁放有一个黝黑鼎炉以及一个白玉质地的盒子。少年对于此处很熟悉,他将背着的妹妹放在木床上,帮着脱去草鞋,站在床头旁,眉眼低敛,轻声道:“华爷爷,麻烦您了。”
老掌柜的早已习惯,他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搁放在桌上的盒子,坐在了木床边沿,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根根的白玉细针,朝着小女孩的额头刺入。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女孩的脸颊、手掌、脚掌,都已插满了冰冷刺骨的白针。
做完这一切后,老人走到桌前,将盒子放在一旁,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小块通体暗淡的香料,用火折子点燃后放入鼎炉之中。
香料缓缓燃烧,香烟袅袅,
做完这一切后,老人和少年一同走出屋子,关上屋门后,掌柜的拍了拍少年的肩头,便转身离去,毕竟还要看着铺子。少年在屋外站了会,只是一会,便也跟着默默离去。
作为报酬,少年得去往深山采摘一些药草。这样的循环往复,已经许多年了。
少年掀开帘子走出后院,与老人道别一声,便走出铺子的大门,朝家跑去。
掌柜的老人看着少年的背影,哀叹一声,“苍天无眼啊。”
那个被掌柜的称为老祖宗的矮小老人,走到铺子里,问道:“小璋,这样已经多少年了?”
正在专心磨药的掌柜听到声音后赶忙起身,答道:“回老祖宗的话,已经快七年了,之前一直都是他们娘亲领着还是婴儿的迎春来看病,可不知怎的,那女子也莫名其妙的死了,我当时去给她看过病,可愣是没看出来,只得给开了些救命药,勉强帮着吊命,但也无济于事,后来还是走了。”
“如今都过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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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了,小坷都长这么大了,可迎春这丫头还是没醒过来,真是咄咄怪事。”
矮小老人看向自己晚辈,问道:“小璋,说说你的看法?”
华璋有些难言,但看到自家老祖宗的肃穆神色后,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祖宗,我估摸着,小女孩这不是‘吓破了胆’,而是丢了魂了。”
矮小老人轻轻点头,转身说道:“我瞅瞅。”
华璋一愣,赶忙放下手中的小锤子,飞快的跑去了后院,跟在老祖宗的屁股后头。
阚坷回到家后,背起一直搁放在屋门外的竹制背篓,里面放有一些干粮和一柄锃亮的砍刀,少年拿起靠墙的一根竹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在脚上的草鞋,黝黑的脚趾已经从草鞋之中偷偷冒了个头,如同想要离家出走似的。
少年动了动脚趾,嘿嘿一笑,玩笑道:“老朋友,快退休咯。”
小镇四面环山,群山峻岭相连在一起,想要摘一些草药往往需要进山深一些,所以小镇百姓第一次进山,都需要家中长辈或是已经走山习惯的亲朋带着多走几趟,不然很容易在山里迷了路。
阚坷在小时候第一次进山,因为迫切想要采摘点名贵药材,便飞奔着进山极深,当时的少年,亲眼目睹着太阳落下,原本鸟雀啼鸣的山林变得暗淡,虎狼好似环伺在周围,让当时还是孩子的阚坷躲在一棵树下是瑟瑟发抖,好在最后被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瞧见,便带着回了小镇。
所以阚坷一直很感激小镇药铺的华爷爷以及铁匠铺子里那位孟叔叔。
阚坷勒紧了背篓,走出院门,转身关上院门刚走没几步,少年无意间转头,发现一位年纪与他差不多的少年从另外一头进入小巷,阚坷一愣,随即抬起手,笑道:“玊玉!好久不见。”
隔壁少年应声望来,并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走进了自家院落。
阚坷一笑,并未在意,他走出桃花巷,朝山道走去,嘴里哼唱着孟毛毛虫教他的歌谣,歌词足足有百字多,没读过书的少年自然记不得全部,只能勉强哼唱出几句自己感兴趣但前言不搭后语的歌词。
七月之秋,手摇木铎,背竹箱,行山野。闻萧踏山,寻星觅月,撷人间,珠玉律。
少年行,负长剑,踏山践水,游见天下。行将走湖,见山海,仗义行侠,鸣不平。
长亭外,古道边,拖碑游行万里天。古道旁,碧松下,女子润眸忧牵挂。
天上月,人间月,举樽敬天眼中月。眼微醺,耳微红,客不醉,樽不停!
儒家堂,庙中客,金銮殿内风骨落。
道家官,云中客,白玉京内看天阔。
佛家龛,壁中人,佛座莲台镇魑祟......
少年把竹杖搁放在背着的背篓里,他双手抱住后脑勺,嘴中叼着从路旁随手摘来的绿草,少年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语呢喃道:读书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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