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教已经平定,朝廷暂时也没有新的事情需要李清影去做。李清影本想前往恒山调查一心师太死亡之谜,但武隐隐既已怀孕,自是先将事情搁置。
李清影让叶乘风等人将总部收拾完毕后就四处寻找李芊儿。同时捎书信给李昶,说李芊儿已经离开阴阳教,自己千般寻找并却未找到,已经发动所认识之人四下搜寻。
没过几日,皇帝下旨,李清影剿灭阴阳教有功,晋封为宁王。
接下来数日,李清影每日正常点卯执勤。
眼看新年将至,府内也张灯结彩。忽然福禄寿来报,定王武攸暨忽然来访。李清影略微一怔,如今朝廷为韦皇后和武三思把持,太平公主受到排挤。李清影不愿偌其风,也为了武隐隐安全,长期闭门谢客。被觐封时也谢绝了设宴庆祝,甚至太子来访,也尽量不见。武攸暨前来,自是太平公主之意。
因则天皇帝当年偶有立太平公主为皇太女之心,虽时间过去许久,李显心中仍有戒心。自登基以来,有意疏远。不过他性子软弱,也只是形式上冷落,其他也没什么作为。
李清影想了片刻,让福禄寿请进来。
不多时,武攸暨一行来到会客厅,抱拳道:“宁王好!本王贸然拜会,还请见谅。”李清影道:“定王特意来访,蓬荜生辉。”身后一人摘掉斗篷道:“宁王好!”李清影一看,竟是太平公主,忙道:“公主好!”太平公主道:“自家人客气什么,叫姨就好,这是姨父。”
李清影道:“姨、姨父好!请坐。”二人坐了,太平公主在上,武攸暨在下。
太平公主道:“清影,我们冒昧前来,是有要事与你商议。”李清影道:“姨,您请说。”太平公主道:“太子最近可找过你?”李清影道:“前段时间找过,我正好不在府中,错过了。”太平公主道:“前些日子太子来找过我。”李清影道:“太子来访,应是有要事。”
太平公主道:“此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李清影道:“这倒让外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太平公主道:“皇后不喜欢太子这已经是天下尽知。”李清影道:“但四位皇子皆非皇后所生,就算她想换,也没有办法。”
太平公主道:“母后登基后,让许多女人愈发不知天高地厚。”李清影道:“皇婆婆乃是天选之人,文成武德,普天之下也只仅此一人而已。”太平公主道:“清影乃是头脑清澈之人。但天下无知狂妄之人太多。”
李清影道:“多谢姨夸奖。”太平公主道:“重俊做了一年太子,整日战战兢兢。还有那个纨绔的安乐公主,不但不尊重太子,常当面直斥。太子慑于皇后威势,连反驳都不敢。”李清影道:“长此以往,太子恐怕要疯掉。”
太平公主道:“重俊这个孩子我知道,他和李显不一样,他忍不下去可能会做些极端的事情。”李清影道:“极端的事情?”太平公主道:“清影你不可能想不到。”李清影道:“此事过大,容我好好思量思量。”
过了许久,李清影道:“姨,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太平公主道:“以子逼父,悖逆人伦,如前隋炀帝,二世而亡。”李清影暗想:“太宗皇帝当年算不算以子逼父?”终究不敢说,道:“兹事体大,恕外甥不敢乱言。”
太平公主道:“皇后如此大胆,是仗了武三思的势。武三思如此嚣张,是傍上皇后的凤撵。而从中搭线者便是昭仪上官婉儿。只要除掉她,他们之间便断了,二人也就不敢如此跋扈。”
李清影暗想:“你知我恨上官婉儿要死,故意如此说。”道:“二人已经勾搭成奸,上官婉儿虽然可恶,现在还不好对付。”太平公主道:“这个贱人,我好心请她做客,不想却暗自派人偷走了《大业诗集》,着实可恶!母后在位时便想除掉她,可惜……唉……”
太平公主道:“这时是自然,她毕竟是皇帝的昭仪。不过上次太子来我府上时,对上官婉儿恨之入骨,万一他一时冲动动起手来,不好收拾。”李清影道:“上官婉儿住在内宫,太子如何能进的去?”意思是“如果真的杀入内宫,直接去找皇帝不是更简单吗?”
太平公主道:“太子表面唯唯诺诺,实则鲁莽冲动。皇后也是抓住这一点,让安乐不断的挑衅于他。”李清影道:“万一太子真的暴走,我们也劝不动他。”太平公主叹口气道:“是啊!到那时她们的眼中钉就是你我了。”
李清影这才明白太平公主的意思,太子若是值得保自然要保。但太子性格懦弱又冲动,根本不值得保。为今之计只有暂且偃旗息鼓,同时暗中联合,静待时机。
李清影不由得自嘲:“我等多时未见,以太平公主之能,怎么可能上来就谈国家大事,当然是先试探一番。”道:“我已经极力退让了。若非皇婆婆遗愿,我早就辞官不做,离开京城了。”
太平公主道:“只要进入朝中,哪有那么容易离开?”李清影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因为这就是官场的规则,他必须遵守。
太平公主忽然打趣道:“你知不知道,朝中甚至有人希望你来做皇帝。”李清影摇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我只是高宗皇帝的外孙,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是皇上仁慈,赐与国姓。”太平公主道:“你可是流着皇族的血脉,比什么武三思可强多了。”
李清影道:“姨休要取笑于我。这些话说出去可是要杀头的。”太平公主道:“朝中许多事情不就是这般捕风捉影吗?”李清影道:“人在朝廷,身不由己。还请姨和姨父多多提携。”
太平公主点点头道:“你我都是李氏后人,自是为李唐江山鞠躬尽瘁。”李清影道:“姨说的是。”太平公主道:“你明白就好!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李清影道:“我就不送姨和姨父了。”武攸暨和太平公主都道:“你留步最好不过。”
二人都是人精,知道要避人耳目。太平公主又用斗篷遮住面部,当作武攸暨的贴身下人,跟随出府。
李清影送走太平公主夫妇,福禄寿来报:“淳生大师求见,王爷见还是不见?”李清影道:“淳生大师?请!”
不多时,一个胖大僧人走进,李清影一看,哭笑不得,他本以为是少林高僧淳生大师,没想到是五台山天台掌法的淳生大师。
淳生拜倒道:“贫僧淳生见过王爷。”李清影道:“淳生大师此来有何贵干?”淳生道:“贫僧本为出家人,早已六根清净,五蕴皆空。然师父之仇不得不报,恳请王爷仗义出手,诛杀上官婉儿,为师父报仇。”
淳生的师父是一力大师,与一心师太本是同门师兄妹。在太原乱坟岗一战,死于英相锡之手,此事当时连同为九龙门的丹心师太都不知道。
李清影道:“此事本王一直记在心上。只是她身为昭仪,一来很难见到,二来也不是杀她的最佳时机。所以只好暂且忍耐。”淳生道:“有王爷这句话,贫僧就放心了。贫僧告辞。”
李清影道:“大师何不留在府中?共同商议诛杀上官婉儿之事?”淳生道:“王爷相留,贫僧不敢不从。王爷但有任何吩咐,贫僧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些日子,李清影一直招募王府护卫,虽人数不少,但真正的高手不多,竹樱、裴寂这等江湖好手,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以他现在的武功看来,淳生也只能算是江湖上的好手,若真能练成大力金刚掌,才有可能成为江湖上的高手。但比之府内护卫,还是高了不少。
收了淳生,李清影忽然想起昔日天刺门之人,王大飞加入了新的天刺门,刘石、王四娘夫妇做了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的护卫,慕云尚未有下落,正好让淳生去寻。
不多日,淳生已经寻到慕云,只见他身着一件灰色长衫,看着十分落魄,俊雅的样貌似乎也苍老了许多,看到李清影道:“草民慕云拜见王爷!不知王爷寻找草民有何要事?”李清影将他扶起道:“慕兄客气了,今日不论官爵,只论江湖情谊。”
慕云不为所动,问道:“王爷有任何吩咐,若草民能做则尽量做,若做不了,王爷尽管责罚便是。”李清影让他坐下,道:“慕兄,昔日京城好友已经分分分离开,想在京城找个能说的上话的人也没几个了。小弟只是想找慕兄说说江湖之事,叙叙旧。若看得上敝府,便在这儿住下。如此处住的不惯,慕兄可随来随走。”
慕云苦笑一声道:“多谢王爷。草民有一事请教。”李清影道:“请讲。”慕云道:“若掌门登门拜访,请王爷加入挥下,当如何处置?”
李清影暗想:“想来师父已经找过他多次,他不愿前往,又不便当面拒绝,才落魄至此。自己寻他来此,虽是好意,在他眼中却是师父找不到他特让自己来寻。”道:“师父应该还不会来王府要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他来了,他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慕云道:“王爷聪慧过人。草民没有不信的道理。”然后拜倒道:“草民慕云愿意拜入宁王府上,沐风栉雨,身先士卒,请王爷收留。”
李清影忙将他扶起道:“在外人面前,慕兄称我一声王爷,在府中自可直呼大名,或者叫李公子,李兄弟皆可。”慕云道:“王爷贴贴下属,是我等的福分,岂敢高攀?”李清影看他神色严肃,不似作伪,只好道:“既慕兄质疑如此,小弟也就不强求了。慕兄素来敬慕邓秉峰舵主,府上有邓舵主‘天行掌法’和‘不迂神功’秘籍,可自行修炼。”
慕云眼中放光道:“真的?”李清影道:“这是自然。”
天刺门因为干的都是些刺探之事,门内之人多城府深湛。邓秉峰在时,因其年长,与属下诸多关怀,京畿道颇有人情。慕云也常以长辈称呼门内之人。
邓秉峰死后,这种风气不存,最让慕云痛心疾首。
李清影以兄弟关怀说之,也正因如此。
慕云听他说起邓秉峰,七尺高的汉子,竟忽然落泪,哽咽道:“多谢兄弟了。”李清影抱着他道:“好兄弟!以后王府之事也请多多担待。”慕云道:“是!”
有了淳生和慕云,李清影心里安宁了许多。
接下来数月,他只是闭门谢客,不与他人往来,偶尔有事情与太平公主商议,便趁夜用轻功进入定王府内,天不亮就离开。
武隐隐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按照郎中所言,分娩就在旬月之内。
转眼又到盛夏,这日李清影来到太平公主府上。太平公主和武攸暨已经久候。三人分宾主坐定。李清影道:“据宫中情报,太子与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亲厚。恐怕最近有新的动作。”太平公主道:“又一个玄武门?”
羽林卫屯驻于宫城以北,是以保卫皇帝和皇家为主要职责的皇帝私兵,可称得上十二卫之首。李多祚世为靺鞨酋长,后率部归顺大唐,参与平定后突厥、黑水靺鞨、室韦及契丹反叛,屡立军功,迁右羽林军大将军、上柱国、辽阳郡王,到如今已经掌握禁兵,宿卫北门超过二十年。
李清影道:“还不好说。”太平公主道:“当年太宗皇帝发动玄武门宫变,乃是因为军中威望极盛,加之玄武门守官临时倒戈,方可成功。如今太子在宫中、军中并无威望,羽林卫又是皇家近卫,猝然起兵,纵使李多祚全力支持,也保不准下属士卒临阵倒戈。”
李清影道:“姨说的是。其实皇上这半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太平公主道:“正因如此,韦皇后才越来越嚣张。太子也越来越害怕。清影,你以为太子会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