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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回 无欲(2)

    王大飞压根没有听慕青杉在讲什么,只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去,双手向慕青杉一拱,说道:“佩服,佩服,后会有期。”慕青杉淡淡的道:“‘飞刀’武功也算是江湖一流,从天刺门离开,想来也想做英雄之事,为何不暂留片刻说说什么是英雄?”

    王大飞微微一笑,道:“在下武功远逊慕女侠,不敢妄称英雄!”一边说一边微笑。慕青杉道:“王兄过谦了,在下已经说过,武功高绝未必是英雄!”王大飞道:“是,慕女侠说的是!在下也不知道什么是英雄,反正自己做不了英雄。”说着又缓缓转过身子,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简婕大喝道:“黄毛丫头,我武功不如你,但我见识却未必低于你,斗胆问一句你认为什么是英雄?”慕青杉淡淡的说道:“我一介女流,哪里懂得什么是英雄?窃以为,英雄者,于治世解百姓之困顿,于乱世救万民于水火。”

    简婕冷笑一声道:“这般笼统之语,骗骗那些无知平民而已。历朝历代的所谓英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慕青杉道:“简女侠所言极是。所以辛宫主可谓真正的英雄。”她出言讥讽辛鱼乐得意忘形,滥杀无辜。

    辛鱼乐心中暗忖:“慕青杉一直不动手,反而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是有意拖延、”正思量间,忽然听到有人柔声说道:“哎呦呦,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是来聆听来自天宫的音乐吗?”声音宛转悠扬,闻之让人神往。

    群豪顺着声音向上看去,只见在石堡离地两丈高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扇小门,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端坐其上,膝上托着一把古琴,笑着看着中央,正是“靡靡之音”管牙期。

    石堡中不少女子,看到如此美貌的男子,忍不住露出笑脸,痴痴的看着,手中的刀剑缓缓的垂到地上。管牙期笑道:“诸位既然来了,不妨听在下一曲。”说着抿嘴微笑,拨弄琴弦。

    管牙期弹得是《后庭花》,正宗的靡靡之音。琴声悠扬,从高处传来,当真有余音绕梁之感。李清影看不少人已经面露疲态,眼神迷离,显然已经受了音乐的影响。

    简婕大喊一声:“大家别着了妖人的道,是妖人的勾魂妖法!”简婕话音未落,便听到无数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有女人也有男人,均是神态得意,随歌起舞。群豪中不乏身强体壮、身形宽大之人,随着乐曲扭出娇媚之态,让人恶心,又觉不寒而栗。

    白虾忽然叫道:“大家快看!”他功力不如简婕,但嗓门厚重,反而让人耳边一震,纷纷收住心神向四周看去。只见与管牙期同样的位置,沿着墙壁还站立着七名女子,只见七女各个都是身形窈窕,容颜娇媚之人,随着音乐不断的舞动。

    七女舞动着,口中不断发出娇喘的声音,刚刚冷静的男人又变得神情恍惚,面露垂涎之色,恨不得立刻把七女扒光了身子。

    辛鱼乐“啊——”的虎吼一声,这一声饱含内力,在石堡内震荡,声音更增了几分,群豪只觉耳中空鸣,嗡嗡的听不清别的声音,神智这才略微清醒。跟着飞身而起,双掌拍向管牙期。

    不想管牙期面前倏地出现一个石门,将他关在里面,乍一看便如同整面墙一般。辛鱼乐回到原地,却见七女也不见了,整个石堡又变成了浑然一片。众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喊道:“姓慕的丫头也不见了!”

    众人吃了一惊,便听到管牙期的声音从石堡高处传出:“这么多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就这么轻易离开。刚刚大家欣赏音乐的时候,七位仙子偷偷散播了一些东西在大堂。”辛鱼乐一听,大吃一惊,忙暗自屏住呼吸,

    简婕大声说道:“魔头,你到底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管牙期小道:“没什么,死不了人的。也就是些合欢散,不过不用担心,功德堡岂能让你们随意淫乱?”简婕听了脸色大变,杨度一直沉默不语,这时身子一晃,左手提着简婕的脖颈,右手横剑荡开一条路,快速离开了功德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简婕的武功刚刚众人已经见过,已是江湖中成名的高手,没想到杨度浑身不到一百斤重,竟然一招将她抓住,毫无还手之力。

    李清影却看出,杨度武功虽然比简婕要高,却也不能一招制敌。这一招固然又快又巧,也是简婕自己没有防备。

    他看人心思动,也悄悄摸出去。却见杨度带出简婕,将其放下道:“嫂子,刚刚事有紧急,请你原谅。”简婕又羞又怒,张手便要来打,又想他刚刚确实是为了救自己,伸起的手又放下。

    杨度道:“嫂子,金兄不幸身亡,你还要节哀顺变。”简婕听他说起金泰,神色一暗,几欲落泪,随即眼神变得凶狠,道:“我一定要让冉荷血债血偿。”

    冉荷离开无极门后直奔华山,却不知为何没有做了华山掌门。不止如此,冉克也未做华山掌门,而是让二代女弟子连清接任了掌门之位。冉克留在华山辅佐,冉荷则再次下山在江湖中游荡。

    杨度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需先下山,再商议如何报仇之事。”冉荷神色渐渐变得狠戾,此次来栖霞山,丈夫被人杀了,宝藏也没有寻到,可谓人财两空。如何甘心?”杨度叹口气道:“我们快些下山吧。”

    却在此时,群雄纷纷从石堡内逃窜而出,已经纷纷涌到门前。石堡大厅虽然极大,门却极小,数百人涌到门前,瞬间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侥幸挤出的狂奔而出,挤在门前的动弹不得,稍有不慎反而被挤了回来。堵在门内的也辨不清方向,只想快速的挤出去,不少人反而越挤越远。

    忽听得白虾大声喊道:“这边有后门,这边有后门!”众人一听有后门,纷纷向后门扑来。如同疯了一般向前冲来,竟没人想到“从后门出去不是下山的道路,而是阴阳教大本营。”

    石堡背后是个百余张见方池子,池子呈圆形,池水分热泉与寒泉两个部分,热泉冒着浓浓的热气,呈现出一片黑色,寒泉散发着浓浓的寒气,呈现出一片白色。热泉中有一片凝固的白石,寒泉中也有一片黑石,正好在勾玉之处。一冷一热与中间交汇,热泉冷却,冷泉升温,形成了天然的隔离。大自然的巧夺天工,形成了天然的八卦之状。

    众人涌出,纷纷被推入,掉落阴阳池中。

    掉入热泉之人浑身粘上厚厚的沥青,越是挣扎陷入越深,大喊大叫也不知是因为沥青的滚烫还是因为沥青的粘连。有人发现自己的朋友、兄弟掉入热泉,伸手想救援,但陷入热泉之人求生要紧,根本分不清来人是敌是友,一把抓住便再不放手。救援之人也跟着陷了进去。

    掉入寒泉之人,衣领、袖口处瞬间被结成了冰晶,接着衣服上、裤子上,到最后眉毛上、睫毛上,再后来手上、脚上都结成了洁白的冰晶。身上的冰晶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僵硬,有些人水性不错,还想游到岸边,但溺水之人四处乱抓,再次被拖入水中。

    阴阳池中惨叫声、哭喊声、挣扎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杨度和简婕看众人纷纷涌出,不敢停留,一马当先,向山下奔去。李清影看众人纷纷冲下,反而躲在石狮子背后。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周围才渐渐安静下来。

    李清影摸入石堡之内,却见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人,被杀死的,被踩踏而死的,被推搡挤死的,不一而足。有的被踩的筋骨断裂却不得死,倒在地上,神情呆木,连呻吟都没有力气了。

    穿过石堡,来到后门,眼前的一幕正是冰火两重天,热泉之内又逐渐恢复了平静,沥青将人全部吞噬埋葬,连尸骨都找不到。冰泉之内则是各式各样被冻僵的尸体,动作扭曲,神情各异,无一不展现着临死前的痛苦。

    这时,但青梨和管牙期正从远处走来,李清影看眼前开阔,没有躲避之处,只好退到石堡内。不多时,二人走近,但青梨尖着嗓子道:“这帮乌合之众竟然能攻上山,也算是了不起。”管牙期道:“若非及时处理了云苍松和支木,阴阳教真有覆灭之祸害。”

    李清影听他二人直呼云苍松和支木之名,忽然想起陈焕在太湖临别时所言,暗想:“难不成陈焕真的做不成教主了?阴阳教也出现了内乱?”但青梨道:“你们若是在慢一会儿,老弟我可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管牙期叹口气道:“经西域、江南两战,阴阳教元气大伤,需要花些时间休养生息。”但青梨叹口气道:“是啊!不过云苍松和支木没死,我们还是不得安宁。”管牙期道:“云苍松赌徒一个,只是陈焕爱其武艺,这才将他收入教内。支木机关算尽,迟早会自作聪明而死。更主要的是,他们没有阴阳教的庇护,江湖上不知道多少人想杀之而后快。”

    二人渐渐走近,但青梨道:“这些畜生,迟早要把这些仇恨一点点地报复在你们身上。”管牙期道:“把这些人都抬到后山一把火烧了。另外赶快安排人沿途守卫,免得有人偷偷上山,尤其是那个辛鱼乐。”

    但青梨冷笑一声道:“辛鱼乐?他先对付云苍松和支木吧。”管牙期一听,嘿嘿一笑道:“新教主神机妙算,这点陈焕远远不及。”

    一行阴阳教之人来到石堡清理地上的尸体,李清影看无处躲藏,只好退出来。眼前又是一片开阔地,只好退到来的小径上。

    此处十分隐蔽,确是躲藏的好地方,但他想知道的是阴阳教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再也无从打探起。略加思索,先从山上下来,暗想:“阴阳教实力大损,陈焕不再是教主,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不如早早回去,向皇帝禀告。”

    打定主意,先返回太湖,将栖霞山之事说了,带着武隐隐,返回京城。

    在江湖中走了许久,武隐隐面上也有了风霜之色,李清影不忍她受苦,没有骑马,而是雇了一艘船,从太湖到长江。

    杨金勾于十月初一于徐州开宗立派,正是下元节。李清影不知他为何选这么个日子,想起师父,又觉得二人渐行渐远,不想前往拜会。索性继续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到巴陵,再换乘骡车,走官道去长安。如此一来,时间何止长了三倍。

    这日终于到了巴陵,改船换车,身心也为之一爽。得知巴陵城楼十分著名,问明了路径,径直而来。

    巴陵城楼相传为三国时期东吴大将鲁肃的“阅军楼”,西晋南北朝时称“巴陵城楼”。高近七丈,进深约五长,有三层、四柱、飞檐、盔顶。楼中四根楠木金柱直贯楼顶,周围绕以廊、枋、椽、檩互相榫合,结为整体。

    二人到时,不知何原因,官府众人封锁了巴陵城楼左近,只在附近找了家酒楼。二人上得酒楼,叫了酒菜,观看洞庭湖风景,放眼浩浩荡荡,碧波万顷,四周群山环列,缥缈嵘峥,巍乎大观,比之太湖烟波又是另一番光景。

    二人吃了些许酒菜,环顾四壁题咏。这里虽然离巴陵城楼有些距离,却也有不少文人雅士于墙上题词。二人粗通文墨,看大部分都是文人雅士附庸风雅之作,只有少数可称得上是传世名篇。

    武隐隐忽然念道:“江汉分楚望,衡巫奠南服。三湘沦洞庭,七泽蔼荆牧。经途延旧轨,登闉访川陆。水国周地险,河山信重复。却倚云梦林,前瞻京台囿。清氛霁岳阳,曾晖薄澜澳。凄矣自远风,伤哉千里目。万古陈往还,百代劳起伏。存没竟何人?炯介在明淑。请从上世人,归来艺桑竹!”

    这首诗名曰《始安郡还都与张湘州登巴陵城楼作》,乃是南北朝诗人颜延之所创,气势开阔,境界雄浑,寄托遥深,颇为应景。

    李清影顺着她走过去,但看着文采飞扬,也是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