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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回 无欲(3)

    武隐隐道:“请从上世人,归来艺桑竹。你觉得这两句话怎样?”李清影道:“或许这就是英雄的归宿!”武隐隐笑道:“这么简单?”李清影道:“英雄本来就这么简单!”

    武隐隐说道:“你也是英雄!”李清影回头笑笑道:“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武隐隐笑道:“普通人能做那么多大事?”李清影道:“这些都是人人都应该做的小事,只是没人做,显得他成了大事。就像贪官污吏,为官者必须清廉,这本来是为官者的基本之事,但人人皆贪,出现一个清官反而成了大事。”武隐隐细细品味着他这句话,许久说道:“正因为你做了别人做不了的小事,这才是大英雄!”李清影大笑。

    又看了一会儿,这才下楼,二人已经坐了近两个月的船,便沿着岸边走去。看碧波荡漾,心旷神怡,不知不觉走了很远。二人也不说话,享受许久未有的宁静。

    李清影忽然道:“有人!”武隐隐吃了一惊,道:“在哪里?”李清影道:“不要紧,离这边还很远。”李清影道:“从长江交汇口那边有人打斗。”武隐隐伸了伸舌头,那里离这边还有好几里路。

    二人一直在船上,于路十分平静,这日看到有打斗,竟罕有的好奇起来,快步走去。

    没多久,李清影已经看到远处一艘小船上,两个人正在激烈打斗。远远看去却是两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

    船逐渐靠近,李清影看的清楚,却是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只见老人一掌从上劈下,那老妪顺势双掌上伸,护住头顶,不想那老人这掌只是虚招,身子一晃已经凌空跃到老妪身后,对着他后颈“大椎穴”便是一掌。那“大椎穴”乃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最是要害。老妪身子忽然向前,右足向后反踢,反击老人胸口。

    李清影定睛一看,吃了一惊,二人竟然是华山派的冉克和冉荷兄妹。他在无极门见到二人时,不过四十多的年级,头发乌黑,没想到一年多没见,头发已然花白。

    这时听一个女子阴阳怪气地道:“冉荷,你的男人没有争到掌门,死于非命,如今你连华山普通弟子都打不过,当真没用之极,不用交手,你便输了。”却是唐妩。

    冉克和冉荷兄妹,当年因为华山掌门之事反目。

    二十年前,华山派回风徐和莫仁青作为华山派最优秀的弟子,一同争夺华山派掌门。当时的华山掌门卜决也迟迟难以决断。回风徐为人机警,出谋划策是个好手。莫仁青却是生性端和,与门下弟子关系更好。后来乐至尊之战,卜决带着回风徐前往,莫仁青留守华山。这一战终于击杀了乐至尊,卜决不幸身亡,回风徐却完好无损回到华山。

    回风徐回到华山之后,有人说乐至尊不屑与他为敌,这才保住性命。也有人说回风徐偷奸耍滑,并未参与此战。其他两位生还的淳衍和道清从未就此说过什么,江湖中人渐渐觉得应该是前者。

    无论如何,回风徐是杀死乐至尊的人之一,威望远远盖过了莫仁青,做了掌门。

    到这里,一切都顺利成章。只是回风徐做了掌门之后没多久,莫仁青死在了华山。有人说是他因为做不了掌门心灰意冷而死,也有人说是练功走火出了意外,但最多的传闻是回风徐担心莫仁青反叛,杀死了莫仁青。

    冉荷与莫仁青本是一对恋人,从那以后,便离开了华山,自此不见踪影。江湖传闻回风徐斩草除根,把她也杀了。但她在无极门忽然现身,击碎了这种传闻,但她与回风徐不和也坐实了。

    冉荷微微一笑道:“小姑娘,若是二十年前,或许我会因为你的这番话而生气的。”说话间,略一分心,正要被冉克踢中胸口。好在他变招极快,伸手格挡,卸掉了大半的力量,身子只是摇一摇,没有摔倒。

    唐妩道:“原来是你的武功就不如他,我还以为是受了我的干扰。”冉荷无法辩驳,只好道:“我确实不如她,这二十年来,我风餐露宿,如何有心思专心习武。”又转向冉克道:“大哥,你不要再逼我了。再逼我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冉克道:“小妹,二十年前你自行离开华山,已经犯了门规,掌门已经网开一面。没有追究了。你在无极门杀了本门掌门,如今又在江湖上滥杀无辜,惹江湖同道不满。我必须把你抓回去。由新掌门发落。”

    冉荷道:“既然如此,就别怪小妹无情了。”冉克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华山有我在,他们不会把你如何的。”冉荷冷笑道:“有你在?若不是有你在回风徐能做得了掌门?若非有你在,青哥会死?”冉克道:“我作为华山执法堂首座,我必须拥护掌门。”

    冉荷道:“算了!和你说什么也没用。”冉克道:“既然没用,就和我回去吧。”冉荷道:“先让我杀了这个尖嘴利舌的小丫头。”说着一剑刺向唐妩。

    冉克急忙上前,挡在冉荷面前,荡开她手中长剑问道:“小妹,这是为何?”冉荷道:“他们夫妻恩爱也就罢了,还故意炫耀,当真可恶,我一定要杀了她。然后让那个男的难过一辈子,然后追杀我一辈子。”说到得意出面上竟然面露微笑。

    冉克道:“小妹,你是真的疯了。”冉荷道:“是!我是疯了!从青哥死去的那一刻就疯了。”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道:“一个疯子竟然能杀的了‘安之若素’,我是不信的。”话音未落,一个女人从林中飞出,足下连点,已经来到冉荷面前,更不答话,举刀便当头斩到。

    冉荷转身挡住,定睛一看,正是简婕,笑道:“简女侠,我们可是联手杀了华山掌门,为何反来杀我。”简婕道:“贱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杀了我的丈夫,我岂能不杀你!”

    冉荷道:“哦,金泰是吧。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在他心中,财宝才是最重要的。”简婕气的浑身发抖道:“你个疯婆子,看刀。”当头向冉荷斩到。

    李清影看冉荷与在无极门是极为不同,那时她虽然身负大仇,却条理清晰。今日真是如同疯了一般。他走近冉克低声道:“冉大侠,冉女侠这是怎么了?”

    冉克感觉有人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后,吃了一惊,急忙会看,却见是李清影,这才长舒一口气,虽只刹那,出了一身冷汗,道:“原来是襄汾王,在下有礼了。”

    李清影道:“冉大侠不必客气。贵派之事,在下不便过问,但冉女侠如今这般模样,必会为祸江湖。华山派也容易惹火烧身。”

    冉克苦笑一声道:“这就是我一夜白头的原因。”李清影道:“冉大侠若不方便讲,在下也就不问了。”他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是武隐隐罕见的对此事好奇,这才多问一嘴。

    冉克道:“小妹如此行事,不久之后江湖上不少人都会上华山兴师问罪。虽然是华山门内之事,也瞒不住别人。”李清影道:“冉大侠请讲。”

    冉克道:“华山派上一任掌门之争江湖上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回师兄做了掌门。莫师兄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了,没多久就去世了。”此事江湖传闻极多,冉克所言也算不得准,毕竟本门丑闻也不便外露。

    冉克道:“小妹与莫师兄关系最为要好,她以为是回师兄加害与莫师兄。不由分说就离开了华山。二十年来苦练武功,就是想有朝一日杀回华山,为莫师兄报仇。我师兄妹四人本来她武功最差,没想到二十年来勤学苦练,已经超过我了。不过比起回师兄,还是差一些。她偷袭重伤的掌门,杀死了他,然后单枪匹马杀上了华山,我等不敌,只好将当年莫师兄病死的证据对她一一展示。当时她就直接冲下山,后来江湖中就有了她滥杀无辜的传闻。现在华山派除了我恐怕再难有人是她的对手,只好让我来了。”

    冉克讲的很简单,关键关节都没有提及,这些都涉及门内机密,李清影也不便发问。但看冉荷现在的情形,冉克所言应该大体不差。

    李清影道:“冉大侠真的下得了手吗?”冉克面露愁苦,道:“师父当年收了十几个弟子,但真正关系好的只有我四人,如今莫师兄重病身亡,回师兄也因为内斗而死。只剩下我二人,她还是我的亲妹妹……”李清影理解他的心情,于江湖规矩,他应该清理门户,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于私他却不愿出手伤她。冉克忽然笑道:“其实我的武功现在不如她,心中有了顾忌,更不如她。”

    李清影脑中忽然电光一闪,刚刚二人交手几招,冉荷明明占据上风,冉克在唐妩的干扰下这才赢了一招。她能被唐妩干扰,难不成她是在装疯?但这又是为何?

    他看一眼唐妩,冉荷和简婕战在一起,唐妩悄悄起身,钻到船内,只见他她着胸口,似乎是受了重伤。

    这时,只见简婕斜侧直劈然后右胁,左手跟着按向她盆腔“缺盆穴”。冉荷左手向外一带,身子跟着一旋飞身向后,反手刺向简婕胸口。这招“奇峰突起”正是正宗的华山剑法。

    李清影看着这招,暗想:“简婕这招前后夹击,端的非常厉害,无论向前后左右任何方向,都有后招。如果向上飞出,双足早已站定,只会比对手快不会慢。但是双手若是前后用力,全身只得靠腰腿稳定,这本来是为后招做准备,却也为这招破解提供了方法,只需在双手两侧任意一侧拨扫,必然会下盘不稳。如果冉荷刚刚右掌从上而下拍出,她就逃不掉了。”

    李清照自与陈焕一战,于武学一道有了许多心得。只是在金陵整日忙碌,无暇细思,这两月以来,想通了不少道理。看二人交手,不由自主的暗自印证。不过他想的简单,但需要身法、速度、力道的完美配合,否则不但不能出手制胜,反而会被对手瞬间毙于掌下。

    冉荷忽的跳到一个礁石上,道:“你敢上来吗?”那礁石颇小,两人若同时站上,手中的兵器都施展不开。简婕道:“妖妇休得猖狂!”飞身而起,向礁石跳去。

    冉荷横剑挡住她当头一刀,剑尖上挑,想要把简婕弹起,无法落在礁石上。

    简婕弯刀脱手,猛地落下,站在礁石上,左手拿冉荷手腕。冉荷吃了一惊,对一个刀客而言,刀就是命,没想到她竟然果断弃刀。情急之下,只好伸出左手来挡。

    简婕左手抓着冉荷的左手,施展擒拿手法,右手接过掉落的刀,反拿刀柄,向冉荷背后一勾,她用的本来是弯刀,反拿竟变成了钩,这一下刀法变成了钩法。

    二人几乎身子贴着身子,冉荷虽有兵器,却回转不过来。左手又被简婕拿了,一时间各显其能,分不出高下。眼看弯刀已经触及后背,马上便要穿膛而过。

    却在此时,冉克倏地跳出,手中长剑直指弯刀,荡开简婕这一刀,足下一点,跃到另一边的船上。

    简婕为剑势所逼,便要后退,不想二人左手纠缠在一起,一时不得脱。二人身子均后仰,立足不稳,右手兵器乱挥,才勉强站住。又相互一撞,好不容易稳住的身形又向后仰,双双从左边掉入水中。

    二人掉入水中,手自然而然的松开,手中的兵刃也都丢了。此处正在湖边,水并不深。二人立在水中,互相厮打,打耳光、抓头发、扯衣服,如同村妇撒泼一般。李清影和冉荷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一战竟会发展成这样。

    冉克飞身而起,抓起冉荷后颈,将她拖出水中。简婕没有了对手,也纵身跳到岸边。随手抓起散落在一边的弯刀。只见二人已经全身湿透,披头散发,衣服已经被撕的破破烂烂的,好在还能遮羞。

    简婕道:“冉荷,你也是江湖成名的高手,没想到关键时刻还需要哥哥提携。”冉荷道:“你想多了。是他怕我杀了你,给华山派惹出许多麻烦。”简婕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名。”然后对冉克道:“冉大侠,你是打算假公济私,报无极门的一箭之仇吗?”

    无极门大家各显本事,也算不得什么仇恨。只是若他答应了简婕不插手,冉荷就此殒命,也不愿意,道:“舍妹违反华山门规,在下自是带回去由掌门处置,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绝不敢徇私枉法。”

    简婕道:“你说的好听,说不准我离开后你立刻放了她。”冉荷也道:“我不会回华山的,要不杀了我,要不让我走。你若再管我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手夺过冉克手中佩剑,向简婕刺到。

    冉克武功与冉荷不相上下,只是他心神不宁,才被冉荷一招夺了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