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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回 无谋(5)

    走了一日,到了湖州,寻了间客栈住了。睡到半夜,忽听的隔壁有人低语,登时醒了过来。只听的一人道:“胡大哥,百花门已经被围了数日,我虽然已经脱离了百花门。但丹心掌门和元心师太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坐视不理。”听声音正是唐妩。

    胡煌道:“妩妹,承蒙你不嫌弃我这个瞎子。既然你要回去,我必与你一起。只是光凭我们二人,去了也是杯水车薪。还需有个完全之策。”

    唐妩道:“胡大哥,我门来江南,本就是特意感谢掌门和师父成全。如在这里呆了三日还不出发,我真的等不及了,明天一定要上岛。就算死在岛上,我也心甘情愿。”

    胡煌道:“妩妹,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们的目标是让百花岛转危为安。若我等贸然上岛,稍有不慎,还会被几位师太当做敌人误伤,甚至误杀。还是要从长计议。”

    唐妩忽然扯着嗓子道:“我不要等了!明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上岛。”胡煌素来谦和,被她如此一炸,冷不防咯噔一下,叹口气道:“我们已经是夫妻,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风里来雨里去,我都跟你去了。”唐妩道:“胡大哥,你真好。”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隔壁轻微的娇喘之声。李清影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轻叹一口气,内心忽然间变得十分烦乱。

    李清影想屏气凝神不去想,但隔壁的声音不断传来,只惹得他心烦意乱。打定主意,从窗户跳出,在后院取了马匹,连夜向太湖而来。

    湖州在太湖西南岸,不多时已经到了湖边。这时湖上安安静静,一艘船都没有。沿着湖岸走了许久,也未察觉有人。

    又行十余步,忽听的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声音凄厉,令人闻之胆寒。李清影心下起疑,身子一晃,顺着声音奔去。只听得一人道:“老杂毛,没想到你几十岁的人了,竟然一路从洞庭湖逃到了江南,了不起了不起啊。”声音阴冷。盛夏江南夜晚也十分炎热,却让人寒气逼人。先前的老者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穿过一片柳树林,忽的显出一个孤零零的草房。幽暗的灯光顺着窗框散出。李清影凝神静听,却见屋内只有三人。那阴森的声音道:“多亏了铁先生,不然还真让你溜了。”老者只是喘着粗气。

    忽然,又是“啊”的一声尖叫,李清影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轻舒了一口气,摸到屋边。向内看去,却见一人三四十岁年纪,身形高瘦,浓眉细眼,面露邪笑,眼睛小的都看不到了。左手捻着颌下小山羊须,右手拿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小刀,手上也鲜血淋漓。

    在他旁边,赫然站着一人,身形矮胖,一脸富态,竟是“算神”铁真。

    李清影矮着身子,来到窗户另一侧,却见一人身穿囚服,被绑在木架之上,头发披散着,遮住颜面,浑身是血,尤其是胸口、小腹、大腿,已经被割的血肉模糊。

    在山羊须的另一边,是一个矮个子男子,手中拿着小刀,背对着他,看不清他什么样子。

    李清影自问也杀人无数,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禁被吓得魂飞魄散。

    细眼男子道:“敬晖,皇上发配你道琼州,你却独自跑到了江南,光这一条,足以夷灭三族。我周利贞有好生之德,让你一个人把三族的罪都受了。到了地下,可要对我感恩戴德。”

    李清影吃了一惊,此人竟然是五王之一的敬晖。

    李显登基后不久,神龙动乱中张柬之、敬晖、崔玄暐、桓彦范、袁恕己五人,纷纷被封为郡王。李清影离京没多久,便听说五王因为各种原因发配到各地,张柬之离京没多久便病死了,其他人也已经前往发配之地。

    武则天虽死,最终还是报复了心中痛恨之人。

    周利贞道:“‘算神’,我们割了多少刀了?”铁真道:“三百二十一刀。”周利贞道:“这样吧,我大发慈悲,再来个三百多刀,就送你归西。动手吧。”

    那持刀下人应道:“是!”便要上前。李清影如何能够忍耐,身子倏地从窗户中窜入,一掌震死那人,跟着左手探出,抓住铁真的咽喉。

    这一下兔起鹘落,铁真如何能反抗。李清影右手摸出腰间的“阴阳颠倒丸”塞入他口中。在喉咙处用力,铁真如何抵抗,直接吞入腹中。

    铁真这时才有机会说话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李清影道:“大漠镖局的‘阴阳颠倒丸’。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我在无极门和你说过。”

    铁真打了一个冷战。周利贞大喝道:“何方贼人,竟敢威胁朝廷命官!”李清影冷笑道:“铁真,你官居何职,位于几品?”铁真道:“你杀了我吧。”李清影道:“我现在怎么舍得杀你?七天之后你自然会死,又何必急于一时?”

    周利贞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李清影右掌一拍,周利贞腾地飞出,撞在背后土墙上,喷出一口鲜血。又手跟着一挥,地上的两柄小刀倏地飞起,一掌拍出,两柄刀直接刺入周利贞手背,刀锋入土,刀柄没入手背一半,看旁边有一桶水,自是敬晖痛晕过去时叫醒之用。飞起一脚,将水桶平平扫起,落在周利贞腰上。周利贞双掌被钉在地上,腰上又压了一个水桶,如何起得来?

    李清影道:“如果你没死的话,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适可而止。”周利贞眼中快瞪出火来,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铁真要要应答,李清影手上一用力,登时晕了过去。

    李清影将他丢到一旁,来到旁边,右掌如刀,斩断绳索。敬晖应声而倒,李清影伸手托住,敬晖全身是伤发出一声惨叫。李清影只好从后托着,将他带出草屋。

    李清影奔行数里,将敬晖缓缓放下。敬晖抬头看了看李清影道:“你可是襄汾王?”李清影道:“正是。”二人虽同朝为官,但交集不多,尤其是李清影作为武则天御用之人,五王与之也不是十分亲厚。

    敬晖道:“襄汾王志虑忠纯。回去以后,要小心韦皇后和武三思。”李清影点点头道:“是。”敬晖继续道:“皇上登基后太平公主颇为冷遇,一定要和太平公主联手,万不可单打独斗。”李清影道:“是。”

    敬晖叹口气道:“求襄汾王一件事。”李清影点点头道:“我已经知之。”敬晖长叹一口气道:“悔不停薛季昶之言。”

    五王抓啥二张时,薛季昶向张柬之、敬晖谏言:“二凶虽除,产、禄犹在,去草不去根,终当复生。”其中产、禄指的是汉朝初吕后亲族吕产、吕禄。

    五王不欲广为杀戮,道:“大事已定,彼犹机上肉耳,夫何能为!所诛已多,不可复益也。”薛季昶感慨:“吾不知死所矣!”

    李清影也长叹一声,手掌在敬晖背上,劲力一吐。一代名臣敬晖登时毙命。

    李清影心情忽的十分沉重,想把敬晖就近埋了,又担心他既没有到琼州服役,朝廷也找不到他的尸首,祸及家人。思前想后,还是抬着敬晖的尸体,回到草屋。

    周利贞还在挣扎,但他双掌无力,想靠腰腹之力将水桶顶起,但水桶颇重,挣扎许久毫不动弹,看李清影进来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只要饶了我,你殴打朝廷命官之事既往不咎,我还会保举你高管厚禄。”

    李清影想一掌拍死他,但他现在还不是和武三思翻脸的时候。而且每次思及此处,便想起武则天生前对他种种叮嘱,无法下狠心。

    他深呼吸几次,心绪略坪,将敬晖尸体放在周利贞腿上。如此一来,周利贞更动弹不得。回头看铁真还在昏厥,在他身上搜索一番,搜到一封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收凤余部。”没有落款。

    李清影看字体十分眼熟,就在最近看过,略加思索,猛地想到:“这个字体与从李拉身上搜出的一模一样。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能把李拉和铁真完全不相干之人收为麾下。”再看一眼字条,暗忖:“这个凤是指谁?难不成是上官婉儿?她执掌九龙门时便号称凤凰。收凤余部,难不成是将九龙门收于挥下?若是一年前还可以理解,如今九龙门中五条龙已经归顺于我,这条又是什么意思?”

    思前想后,不清楚其中意思,李清影将字条撕毁,看周利贞已经不再挣扎,也不理会,从门前离开。

    来到湖边,看天色已经蒙蒙亮,正好看到二人向这边走来,定睛一看,却是巴悉的属下白虾和银鱼。二人也看到李清影,上前拜倒道:“属下见过龙头。”

    李清影道:“‘水神’是我杀的,白鱼是我杀的。你们现在拜入九龙门,让我如何相信?”白虾哭道:“‘水神’已死,铁真、英相锡和费烟霞根本无视我们,如同下人一般使唤,稍不如意便非打即骂。如今我等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只求龙头收留。”

    李清影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我,你们不想找我报仇?”白虾道:“曾经想过。只是如今我们已经是风箱的老鼠,只求龙头不计前嫌,收留我二人。”

    李清影道:“先等等吧,我现在不能答应。待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了,和众位龙头商议一番,再做决断。”二人齐声道:“是。”

    银鱼道:“龙头是否要去湖中?”李清影道:“是!但我现在还无法信任你二人,我不会猝然冒险的。”二人神色一暗。李清影道:“你们是‘水神’养大的,你们的的武功是‘水神’传授的。你们若是寻我报仇,我还敬你们有三分骨气,这般投降,最为让人不耻。”

    银鱼忽地从地上跳起,道:“我若报仇,也是为白鱼报仇,绝对不会为巴悉报仇!”李清影看她神色有异,问道:“这是为何?”

    银鱼脸色涨红,道:“因为……因为……”说着猛地将衣服撕开,露出洁白的身躯。李清影斜眼一看,却见她洁白如雪练的身上竟然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细痕。

    却在此时,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白虾竟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向李清影小腹刺到。李清影本就对着初升的朝阳,银鱼站在李清影面前,正好挡住白虾的动作。

    匕首顺发而至,白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想手中忽的一空,跟着脖子一凉,匕首已经被架在自己脖子上。李清影道:“算你有点骨气,滚吧。”说着将匕首丢入土中,直没入柄。

    白虾面如土色,爬起身子,快步离开。

    李清影看一眼银鱼道:“你怎么还不走?”银鱼面色惨白,过了许久才道:“我……我事先不知道他的计划,你……你相信吗?”李清影道:“你先把衣服穿好。你身上的伤痕可能是巴悉打的,可能是别人打的,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做的。这些我并不能确认。”

    银鱼道:“你如何才能相信我?”李清影道:“若是平时,我现在会相信你,但进入湖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再高的武功也无用武之地。我不会拿我的命去赌。”

    这时,唐妩的声音传来道:“我有方法。”银鱼道:“什么方法?”唐妩和胡煌走到面前,只见唐妩头发扎起,已经成为人妻。

    二人走近,胡煌道:“兄弟,我们又见面了。”李清影道:“胡兄,胡嫂。”唐妩脸上一红,转向银鱼道:“你来指路,我来划船,最后到不到得了‘艺韵’,便知你是否是真心。”

    银鱼忙道:“好!这个主意最好了。”李清影点点头,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

    四人到附近渔家找了一艘小船,唐妩划桨,银鱼指路。李清影和胡煌在船中端坐。划了半日。在船中用过干粮,换胡煌划船。胡煌虽目不能视,双耳却十分灵敏,尤其是双手,在碧波之中,十分稳健。

    傍晚时分,终于来到艺韵。胡煌低声道:“上面有人,我们小心些。”唐妩低声道:“好!”银鱼看着李清影,李清影略加思索道:“跟着来吧。”

    四人来到五音渡,李清影道:“这是五音渡,才在上面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我们还是跳过去为上。”胡煌道:“正当如此。”李清影轻轻一跃,在水中一点,跨到对面。水声本就叮咚,多一些声音,也不打紧。

    胡煌听声辨位,身子一轻也越过来。他又高又胖,足有三百多斤,没想到竟然身轻如燕。唐妩和银鱼也跟着跳过,二人功力略浅,溅起一片水花,好在五音渡本来就有不小的声音,才没有惊动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