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中的众人也看到了毒蛇、毒虫,哪里还顾得上拼斗,纷纷撇下敌人,向寺内冲来。仙菊苑刚刚将门掩上,尚未来得及插上横栓,慌乱的人群已经冲上来,刚刚还互相仇视之人竟然齐心合力一把推开大门。
掩门的五个黑衣人被弹飞数丈,也顾不得头晕目眩,浑身疼痛。登时弹起来,向寺内跑去。
李清影、公孙玉和竹樱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福禄寿紧随其后,相距大约一丈,之后便是仙菊苑,与她一起的灰袍僧人轻功不及她,又落后了一丈左右,之后才是跟随她奔跑的黑衣人。但他们轻功一般,速度极慢,很快被叶刃、杨金勾赶上。之后便是单飞、裴寂、白石道人以及一众红袍僧人。
沈洋本来带着方枭,但眼看被众人赶上,身后就是各种毒物,方枭大喝一声,猛地一掌把沈洋推出。这一掌用尽他全身的力气,不只把他推出数丈,赶上了叶刃等人,自己也被弹回数丈,毒虫纷纷而上,很快就将他吞成一片白骨。一代枭雄就此殒命。
沈洋大叫一声:“妹夫!”却被赶上的天刺门之人推着上前,只好继续前奔。
黑衣人武功虽然不弱,但轻功极差,落在最后——郑凤炽毫无武功,大家争相逃命,哪里顾得了他,早已被毒虫化成白骨。
李清影等三人奔在最前,竹樱道:“姐夫,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该怎么办?”李清影道:“你在这里住了几日,可有什么密室之类的地方。”竹樱道:“我们都住在厢房,没听说过有什么密室。”
李清影道:“西门钊住在哪里?”竹樱道:“我不知道。”李清影道:“哪里可以疗伤?”竹樱信念忽然一动道:“在后院有个小花园,花园中有个池塘,他应该在那个池塘边。”随即想道:“蛇虽然怕水,但是池塘这么一点水的话,蛇是完全可以游过去的。”
李清影道:“你们习武查阅书籍的藏经阁在哪里?”竹樱道:“也在那里!”李清影道:“一般为了保护书籍,藏经阁都会修在十分隐蔽之所,哪怕是发生走水、雷电等自然灾害,也不会牵连到藏经阁。”
竹樱道:“姐夫你的意思是?”李清影道:“虽然各门派历朝历代都有各种秘籍遗失,你何曾见过是因为蛇虫鼠蚁嗫咬而遗失的?”竹樱恍然大悟道:“那里有躲避这些虫害的东西!”
李清影道:“我们未必能因此获救,但至少可以阻拦一段。”竹樱道:“跟我走!”说着折向西北而去。
李清影和公孙玉紧随其后。福禄寿见状,也跟随其后。仙菊苑这两日已经把整个慈恩寺看了个遍,以为他们是去救西门钊,如今逃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西门钊,继续向北而去。身后灰袍僧人自是跟她奔走。叶刃和杨金勾不辨方向,跟着仙菊苑而去。
很快来到后院花园,却见眼前是一片荷塘,堂中已经是荷花盛开,争奇斗艳。荷塘中央有一个弯曲的长廊通向塘中假山,那假山高大秀气,十分挺拔。
一行人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快速穿过长廊,爬上假山,却见在假山顶上有一座小石屋,与假山连成一片,浑然一体。来到门前,却见门前有两名黑衣人守卫。竹樱鱼肠剑出鞘,寒光一闪,二人刚要出手,手中长刀便被斩做两段。竹樱跟着两剑,杀死二人。左右各飞起一脚,将二人踢下假山。
推门进入,发现屋顶有个天窗,屋内极亮,只见一人正站在天窗下抬头看着天空。左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正是西门钊。
西门钊头也不回道:“我的大限到了吗?”竹樱道:“是的!”她模仿仙菊苑十分硬直的中原官话。二人声音本来颇为不同,西门钊心有所想,竟未察觉。竹樱飞身上前,在他背上“大椎穴”上一点。“大椎穴”乃督脉要穴,西门钊登时全身软麻,倒在地上。
竹樱上前从背后将他扶住,放到床边。西门钊看是他们,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怎么是你们?”竹樱道:“很奇怪吗?”西门钊道:“不奇怪!是不是觉得没杀死我十分遗憾?”公孙玉冷笑道:“何止是遗憾,我们正是来斩草除根的。”
孙思邈虽然是力竭而死,但始作俑者却是西门邮,他们放了一把火,差点儿烧死了李清影。公孙玉对他们父子是深恶痛绝,只是碍于竹樱脸面,平时不便发作。如今看到他,心中的厌恶陡然而起。
李清影握着她的手,道:“我们找找,这里有没有樟脑之类的东西。”公孙玉走到天窗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内心的愤怒。
西门钊道:“斩草除根?”公孙玉头也不回的说道:“没错!你爹已经被我杀了,你爷爷在华严寺也是被我杀的。就差你了。”西门邮其实是李清影杀的,但他杀的和自己杀的有什么区别呢?
西门钊面露惊色,道:“什么?”随即道:“不可能!以你的武功怎么可能杀死爷爷和父亲?”公孙玉道:“你最好不信!”
李清影四下观察,发现再往里走便是一个小门,门上还挂着一把锁。竹樱走过来,鱼肠剑寒光一闪,锁已经被从中劈开。李清影推门而入,却见里面也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竹樱道:“这里就是天武门藏经之所。”李清影随意翻阅,眼前都是掌法,首先映入眼帘是一本《六合掌》,再旁边是一本《天行掌》。他对于看这些武功秘籍十分感兴趣,对于学武功秘籍则并无意愿。
这时,只听得门外西门钊一声惨叫,三人吃了一惊,都从里屋冲出,却见西门钊仰面躺在床上,嘴巴大张。竹樱健步上前,却见他头骨碎裂,已经气绝。
福禄寿拜倒在地道:“回禀晋国公,属下看他出言不逊,辱没晋国公,心中义愤难当,故而杀之,请晋国公责罚。”这本是官场中极为寻常之事,李清影一心想着如何逃出升天,没有明示众人不得杀害西门钊,福禄寿在官场沉浮数年,如何不知有许多“大人物”不方便做的粗活累活,那才是表现自己的最佳时机。
李清影道:“起来吧。”他自己作为官场中人,如何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只是与公孙玉一样,碍于竹樱的面子,不好出手而已。
竹樱长叹一声,她于西门父子并无十分的感情,只是自己自幼在天武门习武,不忍他就此绝后,如今西门钊死了,一了百了,恍然间竟有一种解脱之感。
这时,忽的门被撞开,一人闯入屋内大叫道:“少掌门!快走!瑶光岛的人来了!”只见他面色清秀,双鬓斑白,汗水顺着鼻尖流下,正是石不逾。
石不逾看到四人吃了一惊道:“怎么是你们?”随即看到趟在床上的西门钊,跑上前便要抱起他,却见他双目紧闭,嘴巴大张,竟然已经死去。
石不逾怒不可遏,大吼一声道:“李清影!你怎么可以杀了少掌门,我和你拼了!”说着举掌向李清影攻来。
李清影看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摇摇头。他来找自己报仇却也没错,西门钊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但福禄寿作为自己的手下,和自己杀的也没什么不同。不知道告诉石不逾西门邮是自己亲手杀的,他会作何感想?
福禄寿伸手挡在李清影身前,连消带打,挡住他两招,道:“石不逾,西门钊是我杀的。你若想报仇,就来找我。”
石不逾红了眼睛道:“福禄寿,这是为什么?”福禄寿道:“我告诉你你会放弃报仇吗?既然不会,说它又有什么用?”石不逾道:“好!你说的对!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决高下吧。”
二人便要动手,李清影伸手拦住福禄寿,道:“石兄,阿福伯是受我的指使杀了西门钊的,你若想报仇就来找我。我自会奉陪到底。”
石不逾道:“你承认了就好!”李清影道:“不止如此,西门衍、西门邮都是我杀的。”石不逾吃了一惊,道:“都是你杀的?”李清影道:“信不信由你。”
石不逾脸上阴晴不定,似是极难接受眼前之事。公孙玉道:“你若现在想报仇,就尽管来吧。不过你腰伤未好,现在恐怕连我都不是对手。”石不逾道:“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纵使你们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又能如何?”
公孙玉道:“好一个大丈夫。清影,不如就让我与他石兄一战吧。”李清影点点头道:“小心。”
公孙玉点点头拔出手中凤鸣剑,道:“你用什么兵器?”石不逾道:“我从来不用兵器。”公孙玉道:“那就好!免得说我欺负你。”石不逾道:“好!不过就算我杀了你,我还是会找李清影报仇的。”公孙玉道:“你放心,如果你杀了我,他也会找你报仇的。”
石不逾一愣,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联手把我杀了,扫除后顾之忧。”李清影道:“现在我并不想杀你。”
公孙玉道:“别磨磨蹭蹭的了,来吧!”说着也不客气,起手“乍春寒”一剑刺向石不逾胸口,剑至途中,猛然向下,刺向他的小腹。
石不逾叫道:“来得好!”说着身形一矮,从剑下穿过,右掌反拍公孙玉手腕,左掌攻向她的右胁。公孙玉手腕一抖,反冲石不逾手掌贴来,凤鸣剑脱手,一招“默默空手余胭”,反抓石不逾手腕。左手在身下抓住剑柄还刺他的小腹。
石不逾“咦”的一声,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招式,一愣一下,手腕已经被公孙玉拿住,他手上功夫已经出神入化,翻腕扣指,反点公孙玉“列缺穴”。公孙玉手腕滑腻,猛地一收,竟从他掌间滑出。
石不逾觉得腰间一股寒气袭来,纵身一跃,跳起丈余高,左手抓住屋顶的房梁,右掌对着公孙玉头顶一拍。
公孙玉侧身闪过,凤鸣剑脱手,飞向石不逾足底,虽隔了数丈,认穴还是很准,直刺足底“大敦穴”。
石不逾在房梁上一荡,躲开此剑,绕到房梁之上,跟着直冲而下。这一下身形如灵猿一般,公孙玉都暗自叫好。她出手前自知这一招极难命中,右手长袖飞出,捐助剑柄,左手一拉,长剑如离弦之箭回到手中,刺向他腰间“章门穴”。
“不逾神功”取自论语“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二从心所欲不逾矩”之意。与“不欲神功”不同,乃是外功的招式,总共七十招,讲究的是从心所欲,招式随心而动。
石不逾作为个中好手,身形如仙鹤翱翔,双掌如蝴蝶穿花,虽说只有七十招,但他的手掌下变化多端,就算是七百招都有可能不重复。
公孙玉为孙思邈所救,功力更增,连遇强敌,《梦游仙》也愈发纯熟,已经不在拘泥于招式本身,生出许多原本没有的精妙变化。
二人一个如仙翁白头,一个如凤凰傲翼,翻翻滚滚斗了三十余招。
只见石不逾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似是斗了三百招以上,公孙玉则气定神闲,越发游刃有余。
公孙玉道:“你重伤未愈,还强行运气。再这样下去你会武功尽失的。”石不逾道:“你怎么看出我重伤未愈?”公孙玉道:“以你的武功,就这点儿距离,至于流如此多汗?
石不逾叫苦不迭。他被西门钊用“不欲神功”击中腰际,这种内力本就十分诡异,西门钊心脉没有练成,虽然威力不如大成之后,但古怪之处竟然还有过之。他潜心疗伤数日,好不容易有所恢复,本想离开前再来慈恩寺看看,不想遇到了毒虫之阵,匆忙前来。路上跑的匆忙,扯动了内息,他心火过旺,火克木,足厥阴肝经虚弱,只惹得大汗淋漓。剧斗之下,刚刚有所恢复的内伤又被牵引而出,已是十分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