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逢时和栾士英醒来,发现二人睡在一间四面透风的破房子里。身上穿着奇怪的服装,头枕土块,身下铺着烂席子。连一床御寒的棉被也没有。耳中只听得外面寒风呼啸,刺骨的寒风从破窗户和门洞里钻进来。把人冻得瑟瑟发抖。
“唉呀,好冷。”卜逢时首先坐起来,两手抱着瘦骨嶙峋的肩膀,牙齿直打颤:“我们这是在哪啊?到底喝了多少酒,能醉成这样?这是跑到哪里来了?”
栾士英听见卜逢时说话,醒了过来。看看四周,大惑不解:“哦呵,咱俩是梦游了吧?这是在哪儿啊?”
栾士英说着站起身,也感觉身上寒冷透骨。他推开两扇破门走了出去,一会儿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坏了坏了,咱俩一定是酒后漫游。跑到一所破庙里来了。外面还下着很大的雪。”
“不会吧?我记得好像已经快到夏天了。怎么会有雪?再说,也没什么破庙啊。”
“是真的,你快起来看看。”栾士英催促说:“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天地一片迷茫。还刮着大风呢。”
“哎呀,这是气候反常了,怪不得这么冷呢。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卜逢时站起身走出门外,转悠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身处何方。稀溜稀溜的跑了进来:“唉呀,好冷。外面还真是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周围四下什么也看不清,根本弄不清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怎么办?这样大的雪,这样冷的天,要是找不到家会冻死在外面。”
两人相互打量了对方几眼,不约而同的惊诧起来。
“你怎么换了身衣服?这是什么奇装异服呀?”
“你也一样。看看你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
两人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款式相同,都是旧长衫套着破短褂。脚上还穿着一双麻鞋。
“哦呵,难道是做梦不成?”
二人为了证实是不是在做梦,相互掐了对方一下。
“唉呦,疼。”
“不对呀,这感觉不像是在做梦。再掐一下。”
两人又掐了对方一下,同时感到疼痛。
“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的。”卜逢时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
“难道我们俩喝酒是梦?”
“是呀,好奇怪。咱俩明明在酱菜房喝自酿的苹果酒呢,怎么会是梦呢?”卜逢时说:“你还记得吗?咱们俩去南方打工,收的稻草也被火烧了,还造了几十大缸苹果酒。昨晚上咱俩还喝了两大盆。难道这些都是做梦?”
“记得,记得。完全记得。我记得和你说的全都一样。”
“那就不对了。”卜逢时说:“如果是做梦,咱们两个做的梦怎会一样?”
“那不是做梦是什么?难不成——咱俩真在各自的梦里,而且都是主角。难道咱俩是双胞胎?”
“胡说。”
“那就奇怪了。现在不是梦,过去不是梦,我们到底在哪里?会不会有人乘咱俩喝醉了恶作剧,恶搞咱俩?嗯,一定是的。一定是有人在恶搞咱俩。”
“我记得咱俩睡在一张冷炕上。哪儿也没去呀。是哪几个家伙在恶搞咱俩?”
“说不定咱俩真的梦游了呢。不管那些了,先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再生堆火取暖。解决了温饱再说。”
栾士英说着走出房门去。
卜逢时一个人在屋里纳闷儿,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认定:是有人在恶搞。
栾士英在外面转悠了大半天走了回来,怀中抱着一个木像。那木像有一人多高,显得很沉很沉。连栾士英这样力大无穷的人抱着它都显得吃力。
“这鬼天气,大雪把地上埋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想找点儿生火的柴禾都没有。”
“这是什么?”卜逢时指着栾士英怀中抱着的一个人像问:“你抱个佛像来干什么?”
“什么佛像?这明明是木头。”
“是木头雕刻的佛像,你看不出来吗?”
“管他什么像呢,反正是木头。能烧火就行。外面连一根柴禾也找不到,咱俩总不能冻死在这破屋子里吧。”
“你打算拿佛像烧火?”
“这就是块木头,”栾士英说:“旁边有座大殿,里面有泥塑。旁边立着两个这样的雕像,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柴禾,只找到这个。不信你敲一敲看,真是木头。嘿嘿嘿,咱们想办法生火吧。”
栾士英说着把木像放倒在地上,又从窗棂上折下一根木棍,在地上把棍儿头磨尖。开始钻木取火。
“幸亏我知道钻木取火,不然的话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哈哈哈哈。你别站着呀,做点引火的棉绒啊。”
卜逢时在四周找了找,什么也没找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发现两人穿的都是麻布衣衫。于是动手从衣襟上扯麻线。他把扯下来的麻线细心的撕成又细又绵的火绒。
栾士英在一旁不停的钻木像,已经喘起了粗气,额头上也有汗珠渗出。好在他精力旺盛,臂力过人。他一边钻一边说:“大哥再找点引火的材料,这块木头一下子燃不着。要先搞点儿碎木屑儿,先把火点起来才能烧这块木头。总不能把自己身上穿的衣物全烧了吧。”
卜逢时又查看了一遍四周,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可以引火的木柴,只好又去窗棂上折那些木格子。这所屋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门窗已经破旧不堪,窗棂上的木格子被风吹日晒变得又干又脆。很容易掰下来。
“这种东西应该可以引火,都干枯了。表皮已经朽坏了,只要有点火就能点着。”
栾士英已经将木像的一处地方钻得发黑,微微有青烟冒出。
“不要停,一直要把那里钻得起火才行。不然的话就会前功尽弃。”卜逢时说着把手中的火绒准备好,随时准备引火。
栾士英已经大汗淋漓,手中始终未停。他那两只大手搓着木棍儿,牙齿咬着嘴唇。又狠又准。差不多钻了半顿饭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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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下面的木像开始冒烟。
“再使把劲儿,马上就好了。”卜逢时凑到跟前,一边拿嘴吹冒烟的地方,一边准备着把手中的火绒放到上面去。
“大哥别把火绒弄湿了。”栾士英一看卜逢时紧张的把火绒攥在手中,提醒他。
身下的木头越来越烫,青烟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有小火星迸溅起来。卜逢时不停的拿嘴吹。
“好了,赶快把棍子拿掉。让我把火绒放上去。”
两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将火点着。那座木像表面刷有桐漆,年代久远,已经干透了。二人不停的向火中吹气,把一扇破窗户全部拆了引火,又把身子底下铺着的烂席子烧掉一大半。好不容易才将木像的一部分点着。
“这下好了。有这样大的一块木材,够烧一阵儿的。等烧完了这个我再去搬另一个。”栾士英说:“咱们烤烤火取取暖,我就出去找吃的。解决了取暖还要解决吃饭。这座破庙好像已经被人遗弃,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也不知道是哪些促狭鬼把咱俩弄到这里,这么恶搞我还是头次见。”
“这些家伙也太过分了,这么冷的天把咱俩抛到这里。恶作剧也该有个度,怎么能这样恶搞?”
“我倒觉得挺有趣,”栾士英说:“你还记得在学校时的情景吗,咱俩把那些同学是怎么恶搞的?这种恶搞法,挺有创意。等见着他们以后,我还得好好夸夸他们。”
“只要冻不死饿不死,你就去夸他们吧。”
“哈哈哈哈!”
两人烤了一阵火,身上暖和了许多。
“我再去外面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吃的。”栾士英说:“再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也一起去。”卜逢时说:“这帮家伙这么恶搞,真有点过分。看这架势,只怕是把咱俩扔到了什么荒山野地来了。总得搞清楚咱们在哪里才行呀。”
二人一同走出破房子,来到外面。又在四周转悠了半天。外面大雪纷飞,迷迷茫茫。十步之外什么也看不清。二人沿着墙根儿一直往前走,不一会儿来到一处断壁残垣跟前。又往里走了走,面前有一座小亭似的建筑。两人走到跟前才发现是一座神龛。神龛里面供着一位神仙,貌似女人。是一座泥胎塑像,外面刷着红油漆。塑像前面放着一个木盘,木盆里面盛着馒头和素果。
“呵呵,真有吃的。”栾士英高兴的拍手叫道:“这几个贡果和馒头够咱俩吃一天的。好好好。”栾士英说着便把神像前面的贡品端了下来,对神像说道:“谢谢谢谢,得罪得罪。反正你也吃不了,就让咱二人代劳了吧。哈哈哈。”
卜逢时在周围的墙壁上寻找:“奇怪,怎么这里又有佛像又有神像?既然有佛像就该是佛寺,怎么贡起了黄皮大仙?”
“什么黄皮大仙?”
“就是黄鼠狼,成了精的黄鼠狼。”卜逢时说:“你看这上面的文字。说的清清楚楚,是一个成了精的黄鼠狼。嗨嗨,连黄鼠狼都能成仙,都能被供着。可见天下神道都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全都是胡说。人们也太功利了,谁给他们点好处他们就把谁当神供着。”
“管他什么大仙儿小仙儿的,反正她这也算是帮了咱俩一把。”
“这应该是后院。”卜逢时说:“或者是什么偏院,供的这些神都是小神。大神应该在前面,你搬的那尊佛像应该才是主殿。”
“那里也没人啊,也没见什么香火啊。更没有贡品。”
“佛像是不用贡品的。”卜逢时说:“只有这些小毛神才会有贡品。大概这是一处废弃的佛寺吧。可能是附近的农民在贡着这尊小神像。我倒是在荒郊野外见过这样的小庙,里面供的也不知是什么神。经常有老头老太太拿着果品去供奉。看来,我们是真被那帮家伙给弄到荒郊野地里了。这大雪迷茫,连回家的路也找不到了。这些家伙也太过分了。”
“没有什么啊。有吃有喝,还有火烤。玩一两天再说。”
“你倒是心大。”
“等咱们回去以后,找个机会也捉弄捉弄他们。”栾士英说:“不过像这样的鬼点子,还真是不容易想到。挺让人佩服。趁着咱俩喝醉了把咱俩弄成这个样子,好像咱俩是回到了古代社会一样。”
“这雪也不知能下多久?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这一下可有咱俩受的了。”
二人捧着贡品回到了破屋子,在火上把冻的硬邦邦的馒头烤热,就着雪和贡果吃了起来。
“这贡果也不像是咱们这里产的。”卜逢时说:“又酸又涩,还这么小。我们家乡的苹果都是改良过的品种,个儿很大,味道也很好。是什么人从哪里淘换来的这种东西?”
“有的吃就不错了,管他是哪里的。”
两人吃饱喝足,盘腿坐在火堆旁说些闲话。就这样熬过了一天。外面的雪还在一个劲儿的下着,比鹅毛还大的雪花片密密麻麻的飘着。风停了。那些雪花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我再去把那一尊木像搬来,免得到半夜没柴烧了。”栾士英说:“这样的大雪天只怕没人来,我们今天是回不去了。”
栾士英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尊木像。肩上还搭着一捆落满灰尘的麻织物。
“这是我从那些泥塑身上扯下来的,今晚可以当被子盖。上面全是灰,呛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一会儿咱俩把它抖一抖,抖干净上面的尘土。虽然破旧了,将就着取取暖还是可以的。”
二人张着那些麻织品抖了又抖,把上面的尘土抖干净,铺在火堆旁。铺一半盖一半,躺了下去。
前面那一尊木像经过一天燃烧已经所剩无几。栾士英把新搬来的一尊木像踩在脚下,用力折下胳膊和腿儿。堆放在一边。又想费力却将木像的脑袋折下来。
“别费那事了,反正是要烧的。一段一段烧就是了。”卜逢时说:“看看你,生生把个活菩萨给大卸八块,这可是亵渎神灵,罪过啊罪过。”
“哈哈哈哈,栾某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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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信神佛那一套。再说了,佛本来就是普渡众生的,难道他看着咱俩冻死也不相救吗?这就算是佛渡咱俩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燃烧了自己,救活了两条人命,这才是佛应该做的。功德无量。”
卜逢时学着老和尚的模样,双手合十打趣道:“善哉善哉。施主说的对,这确是我佛应该做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躺在破庙里又说了半夜话,不知不觉入睡了。
第二天天亮,卜逢时第一个醒来。睁开眼睛一看,旁边站着几个光头小伙子。
“你们总算来了,恶搞够了吧?差点把咱俩冻死在这里。”
那几个光头年轻人恶狠狠的瞪着他,没有说话。
“咦,你们也被恶搞了?怎么身上穿着袈裟?还真当起了和尚。哈哈哈哈,这不是在演戏吧?”卜逢时见几个年轻人面目生疏,并不是平时和自己闹着玩的朋友和同学。
那几个和尚模样的年轻人并没有说话,仍然拿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是哪几个家伙在这么恶搞?”
“你们是哪来的?为什么要烧佛像?还剥了佛身上的衣装。真是胆大妄为。”一个和尚模样的年轻人说:“所以我们去见方丈。”
“善哉善哉。呵呵呵,总算见着活人了。”卜逢时开玩笑说:“你们这帮小秃喇,害得卜某好苦啊。”
“闭嘴。你还敢出口伤人。”
“卜某何曾伤人?难道你们头上没秃吗?哈哈哈哈,一个个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卜逢时说:“为个恶作剧,把自己的头发剃掉,你们还真下血本了。好,要搞就搞彻底点。要是再弄几个女同学来装尼姑就好了。”
“胡说。这是佛寺,哪来的尼姑?不要满口胡言亵渎佛门净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和尚戏尼姑的话吗?”
“住口。不许胡说。”
“哈哈哈哈······”
栾士英在睡梦中被吵醒,翻身坐了起来:“你们是谁?这主意是谁出的?”
“老弟,苦主来了。你烧了人家的佛像,这会儿找你算账来了。你看,这帮家伙演的像不像?连和尚头上的戒疤都做出来了,好逼真哦。哈哈哈哈。”
“嗯,确实像。确实很逼真。”栾士英说:“这鬼点子谁出的?回去栾某可要好好奖赏奖赏他。玩的挺好。”
“谁跟你玩了?”和尚模样的年轻人恶狠狠的瞪着栾士英说:“是谁烧的佛像?是谁扯下佛装?”
“这事儿是我干的。怎么样?栾某也学着你们,玩了把大的。”
“住口。亵渎佛像,玷污净地。还在这里得意洋洋,大言不惭。”
“咦,这帮小子难道是真的?”栾士英说:“你们到底是真秃驴还是假秃驴?”
“住口。你这厮欺人太甚,竟敢开口骂人。我们把他们扭送到师傅跟前去,让师傅好好教训教训他。”
栾士英站起身来走到几个年轻人跟前,伸手去摸他们的头顶。那几个年轻人躲着不让摸。栾士英强行抓住一个,在他头顶上摸了半天。
“大哥,这和尚头上的戒疤不像是染上去的,是烫出来的。这几个和尚好像是真的。”栾士英为卜逢时说:“难道是那帮家伙把我们扔到了一个真的寺庙里来了?”
外面的雪早已停歇,天光大亮,红日东升。卜逢时和栾士英二人透过窗洞向外一看,在破屋的正南方有飞檐高脊凸起,隔着一道墙。在墙的另一边有一个建筑群,参差错落,绿瓦红墙。显然那里才是寺庙的真正处所。
“是啊,好像是一座真寺庙。”卜逢时说:“这帮家伙把咱们这是弄到哪来了?”
“小和尚,你这寺庙叫什么名字?”栾士英问一个和尚,那和尚扭头趔脖不告诉他。栾士英一只大手紧紧卡住着他的脖梗子:“不告诉我,你就别想挣开。一只大手就是一把虎钳,不信你就挣挣看。老老实实告诉我这是哪里?”
那小和尚无可奈何,只好嘟嘟囔囔的说:“这是,这里是南觉寺。”
“南觉寺?”卜逢时说:“没听说过附近有什么南觉寺啊!问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栾士英问那小和尚,其他几个小和尚早已跑的没影儿。栾士英死死抓住手中的小和尚,硬逼他回答。那小和尚嘟嘟囔囔的说:“这里是,是沂州府沙河县。”
“胡说什么?”栾士英说:“什么沂州府沙河县?现在还有什么州府不州府的。你是睡糊涂了,还是不愿意好好回答?”
“这里就是沂州府沙河县,你们在南觉寺。我是寺里的小和尚。不信你就去问方丈好了。”
“沂州府沙河县?好怪的名字。”卜逢时自言自语说:“这是见了鬼了。这些和尚也不像是跟咱们闹着玩儿的。就是恶搞,也不至于恶搞到如此逼真的地步。好奇怪,好奇怪。你再问问。”
栾士英翻来覆去的问,那小和尚翻来覆去的回答,说来说去仍然是那句话:这里是沂州府沙河县南觉寺。
“哈哈,咱们这是被送到哪儿了?”栾士英笑着说:“一夜之间也不至于把咱们送到南方吧?小和尚,我来问你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说的清楚还便罢了,若说不清楚小爷就将你扣在这里。”
小和尚回答:“今天是祥治十三年正月十三。”
“什么祥治十三年?你好好回答,别糊弄人。”
小和尚赌咒发誓,一口咬定今天是祥治十三年正月十三。
“真是奇怪。这是哪种纪年法?”卜逢时说:“这种纪年法早就废除了。现在全都采用的是公元纪年法,他说的这种是封建时代的帝王年号。”
“好奇怪。难道我们是在做梦?”栾士英大惑不解起来:“难道我俩喝酒那桩事儿是在梦里?这里才是现实。”
“我也搞糊涂了。怎么我俩能做一样的梦呢?”卜逢时说:“好像咱们俩曾经说过要一同做个梦。难道成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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