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船入黄河一日有余,自打贾玉得知陆昂平武子爵的身份后再没找过公孙沁,而公孙沁一行人的吃食也转交给了她随行的士卒负责。
甲板的一处,桌案上摆放着茶几,宋禾用手翻着书籍的下一页,口中滔滔不绝,讲的是《诗经·魏风》中的硕鼠。陆昂用铅芯的木笔在纸上记着,半圣授课何其幸运,他巴不得把每句话都记下来。陆霜则是耷拉着脑袋,单手托着腮,眼袋子重得很。
宋禾打量着兄妹两截然不同的态度,内心哭笑不得。他拿起案上的戒尺敲打在陆霜脑袋上,笑着问:“踟蹰是想睡觉吗?”陆昂见此连忙偷偷踹了一脚陆霜,压低声音道:“醒醒,先生叫你呢。”
陆霜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瞧见陆昂和宋禾都盯着她,她的脸颊泛起羞红,小手缩到桌下,嘟起嘴小声道:“先生别让我罚站好不?我知道错了——”她低下头掰着手指,心中纳罕:完了、完了,被先生和哥哥发现了,可是人家只是打了哥哈欠,至于吗……
宋禾将手中的书籍一合,将一旁的茶几挪到桌案中间,倒上三杯热茶,将其中两杯推到二人身前,正色道:“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公孙沁与我们必有一战,这几日踟蹰就别去找公孙沁了。”陆霜一愣,连忙点头:只要先生不让我罚站就好。
宋禾抿了口茶,再看向陆昂,目光有些复杂:“还是那句话,别让她回西楚。”陆昂有些错愕,嘴角苦笑:先生一语道出自己的心思,只是不让她回西楚,谈何容易?茶水润过咽喉,陆昂拘礼道:“学生记住了。”
宋禾淡淡点头:踟蹰心思单纯,自己直言便是,而陆昂心思重,自己仅能提醒一番。他放下茶盏,郑重道:“想好如何应付公孙沁的十余名金刚身士卒吗?她若是愿意当下便可动手,茫茫江上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宋禾环视周遭,随后把目光落道陆昂身上,接着道:“这船上百余人,除了船夫和下人便是贾家在江湖上招募的二十余名‘高手’,而对付这些人对于公孙沁来说根本费不了多少力气。唯一有所顾虑的怕就是你陆昂,拳败宗良威名在外,这两日与其见面之时务必小心,给的吃食切忌不能吃下,莫要忘了七虫七草之毒。”
陆昂皱着眉头,问道:“先生不是说那毒是公孙沁吓唬我们的?”宋禾嘴角一抽,解释道:“公孙良每日都会送来解药,我前日怕他再下毒,便晚了几分吃,结果呼吸不畅、腹部剧痛。”
两人相视一眼陷入沉默,宋禾再度解释道:“此毒不致命,便是寻常人服下也不过是精疲力竭,用浩然气甚至可以压制三日有余。若给我充足的药材,我一日之内便可制出解药。”
闻此,陆昂长松一口气:“先生有办法便好。”宋禾颔首,脸色如常,心中却是咒骂道:谁知道那丫头真会随身携带七虫七草之毒,这种毒物哪有这般好解,每日送来的解药亦是一种混合剧毒,说是解药其实治标不治本,反倒积毒以深。只能先骗骗陆小子了,我就不信那丫头舍得陆小子死,大不了强行用大道之力帮他洗髓,总归是有办法的。
三人于甲板之上说道,船舱内又是另一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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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沁躺在红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玉瓷瓶。公孙良站于她的身侧,恭敬问道:“七虫七草之毒加上醉仙毒,宋禾与陆昂已经毒入骨髓,不出三日我便能让其毒发,届时除非半圣出手,无人能救他们。”
公孙沁千里北往、行踪匆忙,如宋禾所料自然不会带什么毒药,但架不住公孙良本就是一名毒师。公孙沁嘴角抹过一丝笑,将玉瓷瓶收回腰间,拍手道:“做得好,三日后我们便动手。仅留下那些船夫性命,夺船北往!”
公孙良面带困惑,踌躇道:“沁儿既然要毒杀此二人,为何要让我配置解药?莫非你……”闻此,公孙沁沉默片刻,说道:“若有机会,我当真想将此二人收入门下。良叔放心,我心中有分寸,定不会行妇人之事。”
公孙良拘礼告退、掩门而出。房内,头顶是棕红的木料,身侧是淡紫色绢花的屏风,公孙沁眯着眼,心中无味:这登徒子怕也是个愚人,身中剧毒却不自知,时运也是不好,撞到了我公孙沁,可惜了……。
贾玉站于船头,手中握着一口瓷碗,里边装满金色的血液,只见他将瓷碗丢入黄河之中:哪怕贵为平武子爵又如何?只要在我贾家的船上便当由我贾玉说了算!
江河之上水势忽陡,无风而起浪,浪涛一下比一下高,天空上有阴云汇聚,一时间太阳被阻挡,江河水愈显幽黑,浪头甚至打到了甲板之上。贾玉朝众人喊道:“无风而起浪、晴天汇阴云,怕是有海妖做怪,你等速速回到船舱内!”
陆昂看着天色,阴云中有无数细芒落下:下雨了,方才还是太阳当头,为何眨眼功夫便下雨了?他看向贾玉在船头招呼众人回到船舱,他心中觉得奇怪,可也说不上所以然。
宋禾看着天上的阴云,他俯下身子撑起衣袖替陆霜挡雨,轻声道:“踟蹰随我回船舱里去,在这海上淋不得雨,容易感染风寒。”说着,他拉起陆霜的手便下了船舱,只是在陆昂耳畔淡淡道:“你想的不错,这雨是贾玉用手段招来的。且看他是何图谋吧,若是能替我们分摊一下公孙沁带来的压力也好。”
陆昂见宋禾都这般说了,也跟着入了船舱。贾玉见到他们下了甲板,他嘴角轻笑,对张掌柜吩咐道:“调转船头,去三叔和父亲的困龙滩,届时我便可请上仙出手,除掉陆昂和公孙良。”
张掌柜点头称是,便急匆匆下了甲板:贾家四大掌柜,三个都在困龙滩伺候主子们,只有自己和二少爷留守贾家,如今总算自己也能去困龙滩目睹上仙了,据说上仙在为贾家降伏一条蛟龙,也不知是真是假。
江上的浪越打越高,浪花更是屡屡打到甲板之上,雨越下越大,阴云向四周弥漫,有铺天盖地的势头。贾玉连忙下了甲板,他前脚刚入船舱,身后便是一道白芒撕破天际,再是一声震耳的惊雷,吓得他差点一踉跄。
贾玉回头探首,从天窗中看着外边的阴云,心下惊愕:没想到大哥给的龙痰威力如此之大,惹来巨浪也就算了,竟然能引来平日惊雷。想到这一刻,他顿时对仙人的承诺愈发期待,若我贾家能擒获一条蛟龙,定为仙人马首是瞻。
船舱内,两个士卒行色匆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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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饭菜,他们于门外驻足叩门,待公孙沁打开房门后,他们恭敬地将饭菜放在红木桌子上,随后正身、踩着小碎步后退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
贾玉注视着这一幕,在走廊的拐角拦住二人,问道:“你们叫什么?”
这二人正是公子严复安插的内应,索性其中有一人学过大周话,只见偏瘦一人低头拱手道:“见过贾公子,我名张三,我身侧这位是李四,他向来不会说话,就不叨扰公子的耳朵了。”
贾玉露出一张笑脸,伸手指路,说道:“无妨,张三兄和李四兄看着便是一表人才,本公子有要事与二位商量,不妨这边请?”
张三闻此,给李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乱说话,一切有自己应付。随后两人便跟着贾玉进了走廊最深处的一个房间,进门时更察觉周遭有几名贾家的打手守在门外。
三人坐在椅子上,贾玉给二人倒上一杯茶,嘴上笑道:“我瞧见昨日给陆沁姑娘送饭的并非两位,为何?”
闻此,张三嘿嘿一笑:“公子不知,我家主子谨慎,每日都会让不同的士卒端茶送饭,只是今日正好轮到了我等。”
贾玉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今晚之水食、菜蔬,亦是二位兄台负责?”
张三面容瘦弱,笑得不甚好看:“正是。”
贾玉顿时喜出望外,他站起身上前一步,搂着两位的臂膀,笑道:“如此,我贾玉有一事相求,忘两位兄长切勿帮忙。”
张三连忙问道:“公子请吩咐,您于我家主子有恩,我等若能替主子报答,当时荣幸之至。”贾玉却是面色犯难,有些踌躇道:“不过,此事有些上不得太面……”
张三笑而摆手,说道:“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是我兄弟二人能做到的。”
贾玉侧身在张三耳畔说道:“给陆沁的饭菜、酒水里下药!”看着张三面带惊愕,他连忙道:“我贾家与陆兄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我两家皆为亲家,凭借我贾家的财力和陆兄的权势,四海之内定可有一番大作为。届时你二人作为此事的最大帮手,我许你们一身荣华富贵。”
张三眯着眼,脸上的笑容尤为峥嵘,他撇了眼窗外的愈来愈多的影子,咬牙道:“我等做便是,只忘公子事后能善待我兄弟二人。”
贾玉哈哈而笑,拍着胸脯保证:“两位兄长放心,此事若成,我定将你们当作亲兄长来对待。”随后压低声音道:“我待会便让手下人将媚药连带着菜蔬、酒水一同送来。”
三人再是一番洽谈,贾玉才放二人出了门户。
两人好一番才脱身,并肩走向船舱第三层走去,李四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何答应他?门外那些‘高手’不是你我一合之敌,有何惧之?”
张三嘿嘿一笑,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笑道:“你我早已打算给公孙沁和陆昂下药,如今所作的便是多一个捉奸之人。你想啊,若是由贾玉来撞破此事,照着公孙沁的脾气,非杀此二人不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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