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贾家的巨船只要再行半日便可出洵江,而入波涛汹涌的黄河。
甲板之上,两根垂竿探出,银勾挂上虾米被投入江中,陆昂和宋禾坐在甲板上一本正经的垂钓。
宋禾带着顶遮阳的草帽,瞧着身侧同样在钓鱼的陆昂,问道:“你在钓什么?贾家的船吃水多,行的也快,很难钓上鱼的。”
陆昂撇了眼宋禾,反问道:“先生呢,在钓什么?”
闻此,宋禾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鱼竿说道:“古有姜太公钓鱼不用饵,今我宋禾钓鱼连鱼线都不用,仅凭一杆足以。”陆霜蹲坐在宋禾脚边,暗讽道:“先生就知道吹牛,天下哪有不用鱼线能钓上鱼的道理。”
陆昂自信一笑,说道:“先生还不如学我,好歹系跟鱼线。”公孙沁和贾玉从船舱里走出,见此一幕,笑道:“你也差不多,船在开,你的线根本入不了水面三尺,更别谈鱼了。就算有鱼离水面不远,见到巨船早就游走了。”
贾玉附和道:“就是啊,沁儿真是冰雪聪明,我看大舅子可别白忙活了,真想吃鱼,跟厨房的下人们吩咐一声便是了。”
陆昂闻此,嘴角一抽:我什么时候成你大舅子了?公孙沁懒得搭理,她走上前拿起地上的银枪,说道:“枪借我,我舒展一番筋骨。”也不待陆昂同意,自顾自寻了处空地,舞起了枪。
身着长袍,白色为底,腹部绣着像是火凤的图腾,衣是圆领、袖口细窄,舞抢之时不会走光。袍子的衣角和下摆最边缘都泛着丹青色,手握一杆银枪,公孙沁仿佛与天地同游,时而腾空、时而仆射,枪如银龙荡游九天,衣袍浓墨,身姿如画,直教人如痴如醉。
宋禾一本正经的看着,却被一旁的陆霜揪住了耳朵:“哥哥看也就罢了,先生不准看。”宋禾一愣,笑道:“不看不看,那踟蹰陪我钓鱼可好?”他伸手勾住陆霜的腰,将她搂入怀中。
陆霜坐在宋禾腿上,小拳头敲了下他的胸口,嘟囔道:“先生就会骗人,仅凭一根木棍哪钓的到鱼。”
江上的波光粼粼,水天尽是金黄。宋禾眯着眼看着身下的江水,他摸着陆霜的脑袋,笑道:“二十年前有一洵姓剑仙于此?用柄断剑斩了祸乱此江的蛟龙,功成之后,便将不堪重负的断剑连带着蛟龙的尸首沉入江底,用以镇压此番江河水运,由此才有了洵江二十余年的太平。”
宋禾忽觉腰间一紧,低头才看见陆霜紧紧抱着自己的腰,使劲往自己怀里钻,他会心一笑,用空着的手搂住陆霜的身子:“踟蹰乏了不妨睡会。那洵姓仙人本打算用此地灵气和蛟龙尸首来蕴养断剑,十年之后再将爱剑取回,只可惜他被一些事情耽搁了,而断剑有灵,一等又是十余年。”
“先生、先生——”陆霜用小手掐着宋禾腰间的肉,眼框内泛着水雾,“先生,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宋禾一愣,笑道:“踟蹰不哭,便是你离开先生,先生也不会离开你。”陆霜小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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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直晃,泪珠子打湿了宋禾的衣襟,哭噎:“我不会离开先生的,怎么都不会,踟蹰赖上先生了。”
日光微斜,江面仅有些许水雾,和煦的金光抚摸过二人的脸庞,一个踌躇、一个期盼。宋禾哭笑道:“踟蹰长大后总是要嫁人的,以后会有疼你一生的夫君。先生那时就不能陪你了,不过若是他欺负你,先生定替你欺负回来。”
闻此,陆霜的哭声更盛了,泪花飞溅让发丝和眉目更添了委屈,她更咽道:“不要——不要,踟蹰就要跟着先生。就——就算要嫁,也只想跟先生……”宋禾的眉宇微蹙,写满了愁意,少女的情意可把堂堂半圣给难住了,良久才见他俯首低眉,在陆霜耳畔轻声道:“先生也唯踟蹰不娶,可好?”
陆霜趴在宋禾怀里,眼睛里满是希冀:“先生说好了,非踟蹰不娶。”小手使上劲,抱得更紧了。
正午,众人用了午膳,因船舱闷湿,都在甲板上晒太阳。商船却是速度一缓,前边就是洵江进入黄河最后的水关。
船航入浅水区,有一搜快船驶来,其上有一人身着浅青绫罗、头戴乌纱帽,只见他领着十余名带刀的兵卒顺着木板登上了贾家的商船。
贾玉连忙上前拘礼:“小侄见过董叔,今怎么劳烦您亲自出动了,巡查之事交给手底下的人便是了。”说这,贾玉将腰间系着的和田玉石取下,恭敬地交到了董柊手中。
董柊咧嘴而笑,扶起贾玉笑道:“还是贤侄懂我,照理说你贾家的船我放心,只是上边下了死命令,凡过往船只无一不要严查,贤侄请见谅。”说着,他大手一挥,也不顾贾玉僵硬的神色,下令道:“搜,凡发现西楚人,格杀勿论!”
此话一落,满堂汗颜。公孙沁横眉冷竖,公孙良走到她身侧,压低声音道:“主子,我等如何应对?”公孙沁低声嘱咐:“你速去船舱之下,通知他们准备动手。”
公孙良正要下船舱,却见陆昂上前拦住了企图下船舱的士卒,而贾玉也是连忙将一袋金子交到董柊手中,说道:“董叔放心,您带来的人每一个都不会空手而归,定让大人和您手下的士卒满意。”贾玉给张管家使了个眼色,张管家会意,连忙将一袋袋银子分给随行的士卒。
董柊眯眼嘿嘿一笑,余光中瞥见了角落里的公孙沁,面里桃花相映,身犹火凤夺目,他读书十余年、为官又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有脱俗的女子,一时有些痴了。他轻咳两声,喝道:“那位姑娘如此夺目,为何站于角落,莫非心里有鬼?快快于我身前好好瞧瞧,免得认成了西楚人就麻烦了!”
公孙沁眉头蹙起,心中纳罕:早知就画一下粗妆,掩盖一番面容了。她走上前,对董柊拘礼,面不改色道:“官人可千万瞧好了,妾身胆薄,万万不敢担这天大的罪名。”
董柊嘿嘿一笑,眼珠子打量着周身,直道:“很好很好,海船颠簸,姑娘不如随我下船一叙。”贾玉见此顿时明白过来,以这董柊的尿性定是看上了陆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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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哪能答应。只见贾玉上前道:“董叔想要何女子,只要灼阳城内有,无一不可满足董叔,只是这陆沁万万不可……”
董柊眉头一皱,喝道:“贾玉,我待你如亲侄子,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你这一船货还想不想出关?”
贾玉迎着董柊的冷目,咬牙道:“世叔若是真要如此,那小侄就以此船为礼,望世叔纵容小侄任性一次!”
这一番话说完,董柊反倒冷静了几分,为了一女子而将自己和贾家的关系闹蹦实属不智,不过众人面前岂能被小辈薄了面子,他冷哼一声:“贤侄莫要再说了,此女我必回带走,但你我两家不该因此坏了关系。我便将其送给上贤,待仙人玩腻后,我两叔侄齐上阵,如何?”
闻此,贾玉瞳孔微缩:自己万万招惹不起那位仙人。何况,他细一琢磨董柊所言让他浑身一颤。斜眼偷看着公孙沁妙曼的身姿,下身更平添几分燥热。
公孙沁眉头一皱,原本打算让良叔动手,只是两人口中的仙人让她略做犹豫,此事怕还能出变故。
宋禾微微眯眼,仙人一词遭众生唾弃,天上仙神当年扶住大周可恶心坏了西楚,二十年前又是背刺大周。黄河下游怎会平白冒出个仙人,怕是有妖人做诡!
公孙沁看着逼近的两人,正打算配合良叔暴起杀人,却瞧见陆昂快步走到了自己身前。只见他冷声道:“两位,可看清我手中令牌!”
金石所铸,黄色丝线穿过金孔扣成环用以挂于腰间,其上纂刻着“平武子爵”金色小字。董柊浑身一震,睁眼细看,字的周边有六道金纹,果真是子爵令牌没错。他拱手道:“卑职董柊见过平武子爵,若有冒犯之处,请大人海涵。”
陆昂将令牌系在腰间,紧握住公孙沁冰冷的手,淡淡道:“其一,陆沁是我妹子,你们二人最好无非分之想。其二,这商船不必查了,其上更是没有西楚人,你速速退去。”
董柊颔首,恭敬道:“卑职遵命,这就让人撤去。”平武子爵之名早已在兖、幽两州传播开,据说是宰辅金口、圣上钦赐。而武城陆昂拳败宗良之事更是由此传遍了天下,各地的说书人将武城之事大书特书,已然成了非听不可的浓墨重彩之事。
公孙沁冷着脸,指尖扣着陆昂手心的肉,与他耳侧冷冷道:“为何帮我?身为大周的子爵却帮着掩盖西楚人的行踪,你所做的可是诛九族之罪。”只是陆昂似乎跟没听到一般,一声不吭。
目送着董柊的人下了船,陆昂朝贾玉说道:“贾公子若是对吾妹有好感,若我家妹子不厌恶于你,正常的往来我不会拦着。但你若是用卑贱的手段,不只是你,连整个陆家都将承受一位子爵的怒火。公子是生意人,心中当有杆秤!”
几句话说完,陆昂松开了公孙沁的玉手,侧身走时与她耳侧淡淡道:“不是我要帮你,我是在救他们。”公孙沁瞧着他的背影,看到从船舱下探出头来的公孙良,她在心中冷笑:妇人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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