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人战况已陷入胶着,那名黑衫男子,瞧见石胜虎被白衫男子死死地压制住,显然落入下风,于是也猛然拔剑,轻踩平地,竟凌空而起,径直朝着屈离而来。
见状,赤诚护主的亲军将士们纷纷持剑举盾挡在屈离身前,口中都呐喊者:“保护世子!”
黑衫男子身法更是诡异,速度极快,出手显然比白衫男子更为干净利落。只见他并无多余动作,身形随剑如同一体,须臾间寒芒便破空斩来!
见状屈离不再无动于衷,身形一闪,一把将身前一名兵士猛地拉到刚才自己站的位置上,剑光剐蹭过地面,便一拂而去!
由于世子及时出手,那名兵士料想自己的血花乱溅并未发生,虽然久经沙场心中向死而生,但是千钧一发之际为主所救,还是喘着粗气十分感激地朝屈离看了一眼。
瞧见黑衫男子落地,眼神仍然死死盯着自己,而那边石胜虎已经双腿深陷土坑,看似即将落败,屈离不假思索,分拨开身前忠心耿耿的一众兵士,走到最前,高声喊道:“石大哥,弟兄们,你们都退下!”
闻言石胜虎也稳住心神,瞄准白衫男子眼神偏离的时机用尽最后一丝蛮力,任凭自己高大的身躯朝后倒去,再利落地翻滚至一旁,对方锋利的长剑借势劈下,却扑空着地!
石胜虎的满身铠甲已然有些松动,一身尘土狼狈不已,嘴角还嗑着几丝血迹,有惊无险地退到屈离身旁,面色难堪地低声提醒道:“世子小心!”
见石胜虎及亲军兵士们尽皆退下,独留屈离一人在前,白衫男子不屑地瞥了一眼少年单薄的身躯,狞笑道:“小子,看你这年纪,毛都没长齐吧?赶紧滚回去!可别逞能,我这手里的剑可不认什么世子!”
屈离不动声色,只是背着手淡淡地笑道:“那你试试?”
见状黑衫男子摇了摇头,径直凑到白衫男子耳旁,悄声说道:“看样子这世子应该是领头的,你待会把他制住即可,我们今日是为了把公主带回去,不要多生枝节。”
“知道了,我留他一命!磨磨唧唧的!”
白衫男子口中念叨着,又不耐烦地喊道:“小子,来吧!我让你先出招!”
“行,那就谢谢这位大哥了!”说着屈离瞧了瞧自己腰间,发现龙渊剑似乎忘在了马车中,轻叹了一口气,向身旁走了一步,从草丛中摸索出一根细细的树枝,指间捻搓了一会儿,接着自嘲地笑道:“我的剑没拿,我就用这个吧!”
原本做好一剑定生死的白衫男子,早已摆好了架势,此时看见屈离以枝代剑的举动,脸上又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实在难以自制,破口大骂道:“什么东西?你小子想送死就直说!真是狂妄!”
周围的亲军兵士们也是惊诧不已,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剑拔弩张之际,深知自家世子如此鲁莽的举动无异于送死,都不禁咬牙捏了一把冷汗。
但没人发现,此时石胜虎、六儿和小青却都不约而同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尤其小青微微摇头,侧身朝同样淡定的六儿耳语道:“那人要完了。”
屈离摇了摇头,冷冷地笑道:“那我就先出手了,这可是你说的。”
说时迟那时快,屈离轻轻举起手中树枝,闭眼稍稍催动内力,用真气一震枝端,一道无形的剑气,席卷起遍地落叶,在尘埃之间猛然跳跃,径直朝白衫男子凌空斩去!
白衫男子原本正用着调侃的眼神,双手反扣着长剑,一副悠然的神情。他此时还未反应过来,危险已经来临。
出于练武之人的敏锐,直到眼前这阵刚风如山压而来,白衫男子浑身汗毛竖立之时,才连忙被迫举起长剑硬挡。
时间仿佛静止,众人惊愕之际,只听见“唰”的一道撕裂声响,这道剑气竟然如风卷残云一边,将白衫男子挡在身前的长剑直接破碎成数截,最后无情地穿过血肉之躯!
白衫男子缓缓地低头,随即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这一袭素雅的白衫已破碎不堪,胸前赫然出现一道醒目的血痕,淋漓的鲜血疯狂涌出。
接着自己如同浑身气力被突然卸去一般,漫天的苦楚立即从伤口袭来,继而发现气血不受控制地往喉咙上涌,终究压制不住,白衫男子身体向后倒去,殷红的鲜血也哗啦啦地开始从口中冒出!
“好!”见白衫男子一招落败,石胜虎高高举起手中长枪,挺直了身子率先大声喝彩道。
“世子威武!世子威武!”在场的众人无不被屈离以枝代剑,一招制敌的英姿所折服,尽皆狂热呐喊起来!
白衫男子浑身已惨如血人一样,倒在地上抽搐着,一手死死捂着胸口那道骇人的伤痕,虚弱地喃喃着:“这,这是什么招数?”
屈离淡淡一笑,随即轻点脚尖,稍稍倾斜着身子,双手背于身后,闲然如同游龙,竟飞快地踏空前行,继而稳稳地落在白衫男子面前。
方才正在一旁漠视二人打斗的黑衫男子瞬间收紧了眼瞳,身形一动也闪至屈离面前,双目直视少年在轻风中飘摆的衣襟,冷冷地开口道:“天元渡?阁下到底是谁?既是高人,为何乔装容貌?”
屈离原本以为黑衫男子是来继续争斗的,正要扬起手中树枝,闻言忍不住白了一眼,干笑道:“什么乔装容貌?刚刚不是说了么?我就是我,东平世子啊!”
黑衫男子一边弯腰搀扶起依然吐血不止的白衫男子,一边厉声说道:“不可能!仅凭一根树枝,一招就能将他打成重伤?阁下这容貌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哪来如此雄厚的内力?既已出手,何必再如此欺瞒我们?”
“我没骗你们啊!石大哥,我这脸看上去像乔装的吗?”屈离说着朝一旁的石胜虎无奈地耸了耸肩,露出了苦笑。
石胜虎毫不犹豫地拱起手,响亮地回答:“不像!世子玉面,仪表堂堂!那是上天赐予!我们东平人向来堂堂正正,何须乔装?”
屈离瞧见石胜虎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觉得他憨厚得可爱,不禁嘴角翘起,微笑道:“哈哈!虽然这马屁明显了一点,但我爱听!二位,听见了吗?”
那方才近乎晕厥的白衫男子闻言突然睁眼,嘶哑地喊着:“放开我,我不信!再来……”
“糊涂!就是我们俩一起上也是送死!你瞧见了吗?他故意不用剑,只用了一根树枝,就是有意留手!我们不必再自取其辱了!”黑衫男子双手制住前者的肩膀,低声说道。
“那,公主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回去,要如何对门主交代?”
白衫男子此言有如警醒,黑衫男子叹了口气,先将他轻轻搀至一颗参天的大树下坐地歇息,又将二人长剑一并解下,随即径直走到屈离跟前,躬身行礼道:“世子殿下年纪轻轻,但剑法如此高超,内力如此深厚,实属天下罕见!我等甘拜下风!”
屈离见此也将手中树枝随意地抛在脚边,拍了拍手心回应道:“多谢谬赞!那二位是不打了?”
“敢问世子,可是师承天元门沈离潇门主?我见您刚刚的身法,使的是天元渡。”
“好眼力,确实是天元渡!但是我的师傅并不是沈离潇。”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那个虽然缺了一臂但一颗忠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完整的男子,屈离的目光平静如水,从容地回答道。
“哦,是我眼拙了!但世子的功夫如此惊艳,看来您的师尊也是天元门的高人了!”
“算,是吧!那又如何?”
黑衫男子旋即扯下脸上面巾,露出了一张些许苍白却算作端正的面容,只见他不卑不亢地拂去身上尘土,拱手笑道:“还未向世子说明,我们两个是白雾门门主云千尘座下,我叫云墨,他叫云浅。”
“白雾门?你们是扶竹国的?”屈离蓦然想起,早先李亥向自己说过,当年他在论道大典,便是落败于这扶竹国白雾门的云千尘,且仅仅输了半招!
“是的,我们今日来此便是奉了门主之令,迎接公主回扶竹,并不想厮杀。还请世子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高抬贵手,让我们接公主回国!”
所以这两个人为什么不早说呢?打了半天,是来接什么公主?可这是东平的车驾,跟扶竹国有什么关系?屈离挠了挠头,流露出迷惑的表情:“不是,我有点糊涂!我一个东平世子的车驾里怎么会有扶竹国的公主呢?你们这消息哪来的?是不是听错了?”
那名叫做云浅的白衫男子,满脸血汗夹杂,狼狈不已,但却突然狠狠地出声道:“无知!我们白雾门暗哨遍布天下,门主之令岂会有错?”
只见云墨猛地回头,朝那云浅露出了一道凶光,随即又快速面向屈离恢复了谦和的神情:“云浅向来鲁莽无礼,世子不要见怪!请问世子,您可是两日前从建宁府西门出,一路经子午道而来?”
屈离暗暗感叹,这云墨变脸可比身法快多了......随即回过神来,应声道:“我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您的这些随行护卫,便是端王府的世子亲军吧?”
闻言倒是石胜虎按捺不住了,紧握长枪上前厉声喝道:“大胆!你们刺探世子的机密,意欲何为?可知这是杀头之罪?”
“呵呵,我们并无恶意。扶竹国与东平国向来并无争端,相安无事多年,说这些只是为了向世子证明,有关公主的行踪并不是我们道听途说而来。”
屈离轻轻拍了拍石胜虎的肩膀,眨了眨眼睛,随即环视了一圈,大声回答道:“这里除了我的车驾,便是我的亲军了,既然你说有你们的公主,那你看看在哪?”
“敢问那辆马车,里面是何人?”
跟随黑衫男子手指的方向,众人目光随即寻去,赫然便是那辆满覆白色帷幔的马车。
石胜虎握着长枪,双手并拢朝天一拜,冷冷地斥声说道:“那是我国陛下的旨意,马车里是与我们一路随行的贵人,可不是你们的什么公主!与你们何干?”
云墨并无发怒,只是上前一小步,欠身轻声问道:“世子,那这位贵人可否让我们一见?”
“不可!要是惊扰了贵人,你们该当何罪?”见屈离正在思忖中,云墨又突然上前,石胜虎警觉地大喝。
“世子,您此行前往燕国可是为了参加论道大典?”
屈离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对方,沉声道:“是又如何?”
“您可否让我们见见那辆马车里到底是何人?如果真是公主,我们便迎接回国,如果不是,我们白雾门自然会赔礼谢罪!我们白雾门是天下名门,届时您在论道大典上,我们可助您一臂之力!”
只见屈离摆了摆手,接着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高声回应道:“不必了!论道大典,是我自己的事情,在外头一切凭本事说话!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更不喜欢别人欠我。那辆马车,不管里面是谁,既然跟了我的车驾,那我就得一直护着!不能听你们的一面之词便贸然做决定,所以你们还是请回吧!”
“世子当真要如此?”
“请回吧!如果不服气,你们可以继续动手,我奉陪就是!”
那云墨正要继续开口劝说,目光瞥见屈离背在身后的双手,正不断舒张着拳头,不禁咽了咽口水,只得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接着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拱手说道:“那世子,我们就告辞了!不过今日此事,我白雾门记下了。”
“随便!那麻烦二位让开,我们要走了!”
屈离并无回头,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小青,粉脸上洋溢着欢喜,连忙上前搀着自家世子上车,自己也紧随其后。
直到六儿也重新坐定在马前,屈离在车内清脆地喊道:“石大哥,走吧!”
石胜虎得令翻身上马,原地转悠巡视了一圈,扬起长枪,朝着身后众人高呼道:“世子有令,继续出发!”
眼睁睁看着屈离等人长长的车驾,连同那辆白幔马车在内,缓缓离去,仅剩半条命的云浅挣扎地靠着树干起身,恶狠狠地说道:“这狗屁世子简直欺人太甚!云墨,你为什么如此软弱?刚刚你为何不动手?我们两个联手说不定就能把公主抢出来!”
云墨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古朴的小瓶,朝云浅抛去,眼神却仍然注视着前方车驾,在残阳下渐渐模糊,淡漠地说道:“先把药吃了,你看看你自己都伤成什么样子了?方才那世子的能耐你看见了,他刚才顶多只用了两三分功力,如若真的拼杀起来,十个你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有,你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不要如此鲁莽,我们是来接公主回国的,不是来送死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就这么回去,我们也是个死啊!那老东西肯定不会饶过我们!”似乎是勾起心中梦魇一般,云浅服下药后,紧闭双眼思索着,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别着急,刚刚你听见没?那辆白色的马车里,就是他们说的那位贵人,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不出意料的话,那就是公主……还好,从这去燕国的路途还长,我先助你疗伤,然后我们一路跟上,再想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