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城里风雪小，一年到头也下不了两场大雪，多少细小的雪花，还没落地就化了。
徐豪从小便很少看到开阳城有人扫雪，毕竟雪在这里并不多见。往往一下雪，小孩都会跑出家门，在街上聚在一起用手接雪，天真烂漫的讨论快过年了，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下雪，为什么冬天会很冷，只知道一下雪，就是快要过年了，而过年了就能吃上娘包的饺子。
昨晚开阳城便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徐豪三人在街上看见小孩子在一起嬉戏打闹，那感觉仿佛就是他们小的时候。不会感觉到冷，只是开心！和小伙伴在一起就开心，下雪了就开心。
陈明亮到底是混迹街头多年的“老人”，一看这情况，连忙拉着徐豪刘意去拿扫帚。
徐豪和刘意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陈明亮只是说：跟着我走，今天带你俩看热闹。
随后三人去城北找了条街，陈明亮贼兮兮的说道“这条街上住的人多，而且这条街的婆娘是出了名的会骂人，狗从这条街过去都得被说两句。咱们挑两户人家，偷摸把他们门前的雪扫了，一会儿准有人出来骂街！”
徐豪龇牙咧嘴的说道“该说不说，还是你损啊！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也能想出来！”
随后三人趁着没人，连忙一顿乱扫。
雪铺在地上像一层洁白的地毯，干净素雅，但是经过他们三人的捯饬。如今这条街，就像是有人在山水画上吐了一口痰，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等打扫完毕，三人把扫帚扔到角落藏起来，陈明亮站在街上大声叫骂“哪个狗_娘养的，把我家门前的雪扫了！？”
陈明亮刚骂完没多久，就见好几个婆娘挽着袖子走出门，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哪个后生一大早就出来骂街？
城北住着的大多都是贫苦百姓，家家户户都挨着，在景恒王来之前，景州城北基本都没什么好房子，都是些茅草屋，或者用泥土糊起来的小土房。景恒王入主景州后，年年拨钱为百姓兴建房屋，最近这十年来，可以说是大变样。
从高处看城北，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房屋，井然有序，繁华程度不输别的州县。
而城北男人出门都是做体力活，搬货，跑腿，打杂；女人则在家帮人做一些针线活。
底层百姓的生活无非是为了吃饭奔波，而女子多在家中，闲了没事就聚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哪家的媳妇长得好看，哪家的儿子没出息等等。
被别人逮住就是一场骂战，躺地上骂的，叉着腰骂的，跳着拍手骂的，层出不穷。骂人的词儿更是数不胜数，底层百姓不怎么读书，也没有那些文雅的词，反正就是什么难听骂什么，能把你气的背过气更好。
总的来说就是刀刀插_你的心，句句离不开家里人，逮住你的祖宗十八辈往上翻着骂，不过瘾的话，还要把你家的事儿提出来，让大伙笑话你，真真是丑态百出。
陈明亮三人眼看出来人了，连忙又大声骂道“也不知道谁看我家不顺眼，不想让我家发财！开阳城好不容易下场大雪，还把我家门口的雪扫了！有本事出来，老子倒要看看你家族谱有多厚，能让我骂完不！”
开阳城的人普遍认为雪在门口是大吉，瑞雪兆丰年嘛，陈明亮这一句真是杀人诛心。
走出门的那些婆娘看见自己家门口凌乱不堪的扫帚印，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寻找可疑的人，嘴都气的发抖。
有一个身材壮硕的婆娘系着围裙走了出来，看见自家门口的雪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撸起袖子吼道“哪个王八羔子干的，肯定是哪家的小畜生家里没人管，出来祸害别人了。是不是找抽？”
另外一个稍瘦弱的老婆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那丑婆娘家可没小孩，这不是变着法儿骂我孙子呢，随后老婆婆开口问道“肥婆子你骂谁呢，你家没小孩，你这么骂不是把有小孩的都骂了？我孙子可干不出这事儿来。”
对门走出一个满脸麻子的婆娘讥笑着说道“哟，这不是吴婆婆嘛，你孙子干不出这事儿？你忘了你孙子把我儿子脸抓破的事了？也不知道怎么教的，非要学娘们打架，专抓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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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吴婆婆说话，那个身材壮硕的婆娘便质问吴婆婆“老不死的你骂谁肥婆子呢！你孙子在我门前撒尿的事我还没算呢，我就说嘛，哪家的小畜生能这么坏，肯定是你孙子，随谁的性子不好，非要跟你一样贱！”
满脸麻子的婆娘和吴婆婆是对门，但是一直合不来，时不时就要骂上两句，两家的小孩也都谁也不惯着谁，见面就打架。今天你在我家门口泼脏水，明天我给你家门口扔剩饭都是常有的事。
吴婆婆一看两人合起伙来欺负自己，心想：肯定是她俩扫的雪，现在转过头来还要把屎盆子扣到我身上。
随后吴婆婆心里还没想明白，嘴里已经骂了出来，开口就是王炸“肥婆子，孙麻子，你俩就是厕所里的蛆，又臭又恶心，今天被人踩在一起变成屎了，非得往我身上粘，你俩怎么不去死？”
之后三个人的嘴就像正月十五放的炮仗，根本不带停的，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往出来飞。
吴婆婆一人对骂两人，丝毫不落下风。嘴角白沫都出来了，指着两人把她们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犹不过瘾，索性在街上跳着拍手骂，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说肥婆子刚嫁过来的时候，把他男人一屁_股坐的腰差点折了；孙麻子一天天还想勾引他儿子，被他儿子骂不要脸的荡_妇。
徐豪三人看的目瞪口呆，陈明亮不知从哪儿搞了些瓜子，三人蹲在墙角嗑着瓜子看戏。
渐渐的附近围了很多人过来，有几个婆娘也加入了进来，因为那三个婆娘把她们家的事也给扯出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能由着她们乱说。
徐豪算是长见识了，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骂人的场面，今天算是结结实实把过去十几年听过的脏话听全了。
这场骂仗从大早上持续到下午时分，中间换了一波人，不过吴婆婆，肥婆娘，孙婆娘三人连中午饭都没吃，一直坚持到结束。
最后也是吴婆婆一人对敌二人获胜，那二人最后也都服软了，实在是肚子里咕咕响，嘴巴也累，都快抽筋了。吴婆婆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动嘴幅度小，声音大，在街上或蹲着或站着，嘴里却不停，愣是给她坚持到最后，临了结束的时候，弯着腰背着手笑呵呵的说：丑婆娘还想跟我斗？你俩还差得远呢！
徐豪三人看完热闹，肚子也咕咕响，早上嗑完瓜子，刘意小跑着买了几个炊饼，三个人对付着吃了。现在骂仗结束，也消化完了。
徐豪提议找个小酒楼涮个火锅，他请客。
之后三人烫着火锅总结今天吴婆婆等人的骂人技巧，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徐豪也是感慨：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吴婆婆骂人的气势应该学习一下，任你风吹雨打，我自临危不惧！
至于“风吹雨打”，便是吐沫星子。
之后几天，徐豪三人没怎么结伴出去过。刘意回了安定城呆着，徐豪和陈明亮则在镖局里勤修苦练。
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给那些婆娘说是他们三个扫的雪，挑的事。现在只要一出去，被那些婆娘逮住，那可就遭殃了，祖宗十八代不够人家骂的。
陈明亮认定是那群小混混倒的水，信誓旦旦的说，只要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要给他们好看。
徐豪则认为，他们仨这两天把城中的百姓祸害的够呛，现在在镖局里待着也挺好的，还能好好修炼一段时间。
自从那场雪下过之后，开阳城越发的冷了，徐豪带着二人去找过一次姜妍，告诉她现在可以不出摊了。
姜妍没说什么，只是娇羞的捏着衣角，脸蛋红扑扑的就那么看着徐豪。徐豪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跶出来。
陈明亮二人眼看情况不对，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溜了，只留下徐豪和姜妍在雪地里呆着。
徐豪在二人准备溜得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是不敢明着说别走。
陈明亮也是够损，临走的时候不忘说一句“别瞪我了，我走不行吗！”
等徐豪回过神，那俩人都跑出二里地了。
徐豪冷静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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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轻声说“姜妍，过完年开春的时候，我就要走了，去生生阳洲！”
姜妍闻言，娇滴滴的说道“我知道你送我胭脂的意思，但是我要是跟你跑了，我爹会着急的，我可不敢气他，他都一大把年纪了……”
徐豪顿时头大，他只是找个话头聊两句，没想到姜妍这么想。
再看姜妍，两只手背过身，脚尖轻轻揉踩着积雪，脸蛋绯红。姜妍身着鲜红印花蜀衫，披了一件银白色狐裘大氅，在雪地里，显得俏皮可爱，又有一份她身上独有的雍贵气质。
徐豪眉眼温柔，轻声说道“我呢，无父无母，从小只有一个奶奶，不过今年秋天过世了。刚刚溜掉的那两个是我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过完年就要各奔东西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而我想要去生生阳洲拜师学艺。等回来肯定是多年以后，不过放心，肯定会回来的，等我学成归来，就带你御剑飞行，让你不用再去羡慕那些仙人！”
徐豪弯腰用手聚拢着雪，捏成了一个雪球，用力扔了出去，继续说道“师父是救我命的人，我想完成他的遗愿，继续执剑卫道。无名大师为我起名徐豪，希望我成为天下第一流，哈哈，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相信我可以！”
姜妍听着徐豪的倾诉，眼眶泛红，她轻轻揉了揉耳垂，柔声说道“我爹说，男儿志在四方。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就坚持去做，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别忘了你说的，以后回来带我御剑飞行！”
其实姜妍是想留下徐豪的，但是她没开口，她也知道，好男儿的血里都流淌着风，徐豪是留不下来的，既然这样，那就祝他能够成功，早日回来。
姜妍明亮的眼睛盯着徐豪，坚定的说道“不管怎样，我都等着你！”
徐豪不知该说什么，毕竟气氛已经到这儿。只得重重点头…
徐豪以后才明白：对待感情，要么拒绝，要么接受，万万不可以模棱两可，举棋不定。
让一个女子痴痴苦等自己归来，是很悲哀的事情。她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付诸自己最美好的年华。这样做对女子很不公平…
之后和姜妍分别时，他豪气干云的指着天说了句：造命者天，立命者我！
姜妍抱住了他的胳膊，同样指着天空说道“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
徐豪没想到姜妍会抱他的胳膊，那是种很美妙的感觉，姜妍的某处软软糯糯，紧紧贴着徐豪的胳膊，让徐豪大气不敢喘。
就那么僵持了一会儿，徐豪开口说“要回了…胳膊麻了…”
姜妍笑着送来了徐豪的胳膊，将自己的发簪摘了下来，递给徐豪，“以后修行觉得苦了，就看看簪子，这样你就知道故乡有个女子在等你呢。再苦你也得坚持，知道吗？”
徐豪接过簪子，握在手中，刚要开口，姜妍却一步上前，柔软的嘴唇紧紧贴在徐豪略干的嘴上。
徐豪瞳孔放大，接着有一只小巧温暖的舌头轻轻与徐豪的舌头碰在一起。徐豪喉咙蠕动，咽下口水…手不自觉想抱住姜妍柔软的身子。
不一会儿姜妍抽回身子，脸蛋红的能滴出水来，不敢抬头看徐豪，只是说“那我就先回了，有空再来找你…”
说罢，姜妍就跑开了…徐豪一个人在雪地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人都有七情六欲，坐怀不乱的那是圣人，徐豪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年轻，哪儿能抗住这种软软糯糯的深情打击…
回到镖局已经是晚上，徐豪静静的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最后索性起床穿衣，准备去校场练武。
砰砰砰，“徐豪你睡了没？我有事和你商量！”陈明亮在外面敲着门问道。
徐豪正准备穿衣服，回应道“还没睡呢，等我给你开门。”
陈明亮之后坐下喝着茶，眉开眼笑道“咳咳，那啥，这个嘛，咳咳…”
徐豪真想把陈明亮的天灵盖扒开，看看他一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老大不小了还这么没正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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