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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倘若大哥未曾英年早逝,朕是绝不会也不敢有非分之想的,只会在北平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燕王。”皇帝继续说道:“然而造化弄人,一向儒雅仁厚的大哥竟然英年早逝,允炆年轻气盛,方孝孺、齐泰和黄子澄虽然饱读诗书,但终究不过纸上谈兵而已。若非他刚即位即接连削藩,下手过于狠辣,我虽不服他忝居天子之位,但也不至于到起兵靖难的程度。”皇帝继续说道。

    席间并无外人,因此皇帝说的都是心里话。他虽心高气傲,不满朱允炆在太祖逝世后继位为帝,但也不会起兵造反。朱云怡明白他的性情,便接口说道:“纵观古今,削藩自古有之,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古之汉武帝采取主父偃建议,以‘推恩令’削弱诸侯势力,便是为了自己能稳坐皇位、高枕无忧。但便如父皇所言,孝愍帝毕竟年轻气盛、操之过急,即便雄才大略如汉武帝,尚且不敢接连削藩。而他太过心急,先是把周王五叔流放云南,又把齐王七叔、代王十三叔废为庶人,湘王十二叔更是被逼得自焚而亡。如此雷厉风行,诸藩王自然不可能无动无衷。我想当时即便父皇不起兵,定然也会有其他藩王起兵。”

    听了朱云怡的话后,皇帝答道:“你倒看得透彻。”

    说话的同时,他还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朱云怡,这让朱云怡感觉有些奇怪。

    “权力之争向来如此,倒也没什么看不透的。孝愍皇帝虽然性情仁厚,但一旦身为九五之尊,便不会容许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朱云怡答道。

    就在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张贵妃给朱云怡夹了一个锅贴,然后笑着说道:“这锅贴金黄酥脆,甚是美味可口。云怡,别忙着说话了,快尝一个吧。”

    张贵妃说话的同时,站在朱云怡身后的朱砂注意到身旁的荀公公脸色有些异样,同时身体似乎还有些微微发抖,于是她小声问道:“荀公公,您怎么了?要是身体不舒服便先回去了,公主这边有竹沥姑姑、青黛、蓝雪和我呢。”

    荀公公冲青黛笑了笑,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便把目光转向了朱云怡。

    朱云怡知道母妃是想用锅贴堵住自己的嘴,好让自己“妄议政事”。她心里明白母妃的初衷是为了自己好,因此便不再评论建文帝,而是吃起了张贵妃给她夹的锅贴。

    这些天宫里虽在过年,表面一片热闹祥和的欢乐景象,但背后却是数不清的勾心斗角与生死较量,这些皇帝其实都心知肚明。正是因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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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发生的这些事儿让他既感失望又觉心寒,因此对比之下当年太祖和懿文太子在世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往事与回忆才更让他怀念,故而吃了一个蟹黄蒸饺后,他又继续说起了当年的往事:“倘若大哥未曾英年早逝,那我们父子兄弟几人定是千百年来帝王之家中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当年父皇与大哥虽然政见不合,但依旧不妨碍他对大哥的喜爱。大哥身为长兄,对我们这些弟弟亦照顾有加,只要我们犯错,他都会为我们调和求情。哎,终究是天妒英才,即便至今遗恨,却也无可奈何。”

    朱云怡知道母妃不喜自己“妄议政事”,而张贵妃适才又借锅贴间接提醒过她,因此她今晚本不打算再当着母妃之面评议政事,但此刻听了皇帝的话后,她又忍不住接口道:“太祖虽胸怀韬略、文治武功,但有时难免过于严苛。而懿文太子宽厚仁善,自幼熟读圣人经典之言,因此父子间难免会政见不合,其实这更多的是性情不同之故,最是常见不过。若论性情,太祖与懿文太子可谓天差地别,其他叔叔伯伯自然更像太祖。但太祖别具慧眼且高瞻远瞩,并未因为性情不同而舍弃懿文太子,这也是洪武一朝政局稳定的最大保证。否则若是因为太祖的偏宠而令其他藩王心生不轨之心,那彼此间的明争暗斗和勾心斗角足以让整个朝廷不堪重负,太祖也会因此不胜厌烦,岂还有足够的精力去治理好这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天下?”

    听完朱云怡的话后,张贵妃的脸色立马变了。她急忙颇为责备地看了一眼朱云怡,然后紧接着对皇帝说道:“皇上,您是最懂云怡这孩子的。她向来心直口快,不会藏着掖着。正因有您的万千宠爱,她才这般有恃无恐,说话无法无天。不过是小孩子之语罢了,您听之一笑即可。”

    皇帝没理朱云怡,只是冷不防地把手里的筷子扔在了桌上,然后冷冷地问朱云怡:“你是在暗讽父皇因与你大哥性情不合而对他多有冷落,转而偏宠你二哥与三哥?”

    见皇帝发怒,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张贵妃更是不停地为朱云怡求情,说她有口无心,希望皇帝不要与她计较。

    今晚参加家宴的虽然都是一家人,但其他人都因为皇帝的权威而对他多有畏惧。见皇帝发怒,他们更是紧张不已,只恐朱云怡会被惩罚。在场的所有人中,唯有朱云怡不怕皇帝,于是她先跪下来给皇帝磕了个头,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父皇,女儿为人子女,不能逗您开心快乐便罢了,还惹得您在这样大好日子里大动肝火,此乃女儿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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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特给您磕头赔罪。但常言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女儿之所以敢冒被罚的危险劝谏父皇,便是希望父皇能多番考虑,以免将来后悔。小时候您常带着女儿读史书,每每看到书中正直之臣直言劝谏时,您总是对他们赞赏有加,并勉励女儿向这些贤人学习。女儿今晚所言虽然会触犯天威,但初衷也完全是为了您考虑。”

    见朱云怡如此不卑不亢,皇帝倒觉她倒也不失风骨。虽说有自己的苦衷,但他最懂朱云怡的性情,知道她并无恶意,因此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冷冷地说道:“既是家宴,便该祥和欢乐才是,至于国事便该闭口不提。”

    于是众人这才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中断的家宴又继续进行。

    朱云怡本想再说立储之事,但又觉得此时毕竟是家宴时间,除了自己外还有一大家子人,倘若再惹得父皇不高兴,那么一大家子人也要跟着担惊受怕,家宴祥和欢乐的氛围也会因此受到影响。想到这些后,她便把本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家宴重新开始后,皇帝虽然一直在吃饺子,偶尔也会同众人说几句话,但明显是心中有事,脸上的神情也较为凝重。

    朱云怡心想定是自己适才的话影响了父皇的心情,因此内心颇为愧疚,准备家宴之后再到乾清宫负荆请罪。

    朱云怡与众女眷做了很多饺子,因此家宴结束时,席上尚有不少剩余的饺子。就在众人准备离去时,太子突然叫住了沐爱荷,然后对她说道:“弟妹,老三最爱吃煎饺,家宴前我专门让雪颖留了一盘。现下家宴已经结束,尚有不少剩余的煎饺,麻烦你把剩余的也打包回去吧。都是一家人吃过的东西,老三不会嫌弃的。那小子吃起煎饺来食量如牛,这些煎饺想来只够他垫垫肚子。”

    沐爱荷急忙道谢,她接过了雪颖的那盘煎饺,又与彩云把剩余的煎饺都打包了。

    见此情形,皇帝严峻的神色不禁舒缓开来,脸上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丝笑容。

    这时众人也准备请安退席了,于是他捋了捋胡子,说道:“虽说过完元宵才算过了个完整年,但皇家毕竟比不得民间。既然该团圆的也团圆了,老二明天便去藩地就藩吧,老三也尽快前往藩地。朝中事忙,但太子监国十余年来兢兢业业、事无巨细,以后还当再接再厉,切不可骄傲自满。”

    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明显是想把汉王和赵王尽快赶往藩地,对太子则将继续委以重任,这让众人都觉得颇为突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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