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廊下风大且寒冷,故而韩罗敷、崔怡然和金逍遥便带朱云怡等人进了房里。
房间里的灯光依旧微弱,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桌凳外再无其它摆设。空旷的墙上也只挂了一支玉箫,此外再无其它任何装饰。
朱云怡认识那支玉箫,知道那是权倾城的遗物。当年权倾城受宠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善吹玉箫,幼时她曾多次见权倾城在梅花树下吹玉箫。落英缤纷下权倾城宛若仙子,给年幼的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先前朱云怡曾多次来冷宫看望崔怡然、金逍遥和韩罗敷,因此也问过他们权倾城的这支玉箫为何会在这里。韩罗敷解释说自从权倾城被害后,皇帝每每看到这支玉箫便会睹物思人。为了不让皇帝伤心,伏公公便偷偷把这支玉箫送给了同为chao鲜贡女的韩罗敷,让她代为保管。因为在这些贡女中,权倾城和韩罗敷的关系最为要好。
不见玉箫的踪影后,皇帝也曾追问起过其下落。但伏公公只是撒谎说玉箫不小心被自己弄丢了,皇帝虽然生气,但念在他自幼跟在自己身边的情分,便没有惩罚他,只是斥责了几句。
后来因为鱼吕之乱,韩罗敷被打入冷宫。除了这支玉箫,她没携带任何杂物进入冷宫。若非这支玉箫是权倾城的遗物,她也不会将之带入冷宫。
看到挂在墙上的玉箫时,朱云怡突然想起了在郁府见过的那个红衣老妇木樱,因为木樱腰中也别了一支玉箫。虽然与目前的玉箫并不一模一样,但朱云怡的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木樱的身影。
郁且狂也注意到了这支玉箫,同样也想起了木樱。
就在朱云怡看着这支玉箫发呆时,韩罗敷已然把一把椅子搬到了她前面,不久崔怡然也捧来了一碗热茶。给朱云怡递茶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知公主素来喜好饮茶,无奈冷宫条件有限,故而不能以好茶相待,只能暂时委屈公主了。”
便如韩罗敷适才所言,朱云怡并不在意这些,于是同崔怡然客气了几句后,她从身后的竹沥姑姑手里接过食盒,然后对金逍遥、崔怡然和韩罗敷说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三位远离故土,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想来定然思念故国亲人。然chao鲜离此甚远,想要重踏故土岂非天方夜谭?故而在准备除夕夜宴时,云怡也为三位做了几道chao鲜特色的小菜,只求能稍微慰藉三位的思乡之苦。”
说完朱云怡便从食盒里取出了先前准备好的几道菜。这几道菜分别是年糕汤、甜米酿和大酱炖排骨,同时又用不久前chao鲜进贡的高丽参炖了一锅chao鲜特色的高丽参炖鸡,同时又用剩余的高丽参做了些人参蜜饯。常言道无酒不成席,于是朱云怡又取了壶chao鲜进贡的米酒,好让金逍遥三人能在新春佳节尝到最地道的家乡味道。
在准备除夕夜宴时,朱云怡顺便就做好了这几道菜。临来冷宫之前,竹沥姑姑又在永宁宫小厨房里把这几道菜热了一遍。而这个食盒又是经过特殊设计,在底部有一个放置炭火的夹层,以起到为食物加热的作用。因此直到朱云怡将这几道菜从食盒里取出来时,它们仍旧还是热气腾腾的。
朱云怡说得不错,每逢佳节倍思亲。虽说崔怡然、金逍遥、韩罗敷三人可以相依为伴,算不上是独在异乡。但值此新春佳节之际,若说他们不思念故乡,那说出来是没人相信的。正是因为思念故乡,他们才会冒着严寒和风雪在廊里打糕。因此当朱云怡祛除这几道极具chao鲜特色的小菜时,他们的眼眶均不由自主地红了。既是因为被朱云怡的善举所感动,更是因为闻到了那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的熟悉味道。
朱云怡先是分别给三人盛了一碗年糕汤,然后说道:“吃完年糕便长一岁,chao鲜过年最重要的美食就是年糕汤,因此三位先喝一碗年糕汤吧。”
听了朱云怡的话后,韩罗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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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然一笑,然后以无望的眼神看了看眼前的年糕汤,答道:“在这死气沉沉的冷宫了此残生,长一岁与不长一岁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了韩罗敷的话后,崔怡然和金逍遥也不禁惨然一笑。
朱云怡理解他们的绝望与不甘,于是立即答道:“先前云怡答应过三位,要查清鱼吕之乱的真相,还三位以清白和自由。可惜云怡无用,至今不能让真相水落石出。但请三位放心,云怡一定竭尽全力,不会让三位蒙受不白之冤的。”
韩罗敷一边听朱云怡说话,一边拿起勺子喝了口年糕汤。等到年糕汤下肚后,两滴豆大的泪珠也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等朱云怡说完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答道:“公主的好意与恩情,我们三人无以为报。其实冷宫虽然死气沉沉、了无生机,但整个诺大的紫禁城何尝又不是这样呢?当年我被我王威逼利诱,不得不离开故土和亲人。记得那时我王曾说大明富甲天下,紫禁城更是堆金砌银,能到大明为妃,是旁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运气和福分。诚如我王所言,紫禁城确实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宛如用金银堆砌而成的梦幻世界。可是他不知道欧阳修还写过这样一首诗: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比起他人眼中几辈子也修不来的运气和福分,我更愿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不在冷宫,只要进了紫禁城,便同被关在金笼里一样。冷宫是牢笼,东西十二宫何尝又不是牢笼呢?因此真相到底如何,其实于我而言也不甚重要了。”
韩罗敷的话正是崔怡然和金逍遥的心声。既然已经身处牢笼,又何必在乎住在哪个宫殿呢?在冷宫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他俩却能如情侣一样生活,因为少有人来,因此不用担心被人看出端倪。相比于先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的日子,崔怡然还是更愿意在冷宫与金逍遥过没人打扰的生活。
话虽如此,但他们毕竟不是圣人,做不到丝毫不被外界影响。更何况韩罗敷和崔怡然还是chao鲜国王亲自选中的贡女,一定程度上代表了chao鲜的形象与chao鲜国王的脸面,因此她们可以接受一直被囚在冷宫,但均希望能够洗雪蒙受的不白之冤。
朱云怡也知道她们的想法,因此自从两人被打入冷宫后,她便一直在探寻当年鱼吕之乱的真相。虽然至今仍没有头绪,但她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在含冤者奔走。
虽说暂时无法帮助他们沉冤得雪,但朱云怡能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送来几道chao鲜特色的菜品,也算是对三人的一丝慰藉。等他们吃完后,她又与其说了会儿话,让他们在冷宫好好照顾自己,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门口的守卫,他们会到永宁宫转述给自己。
约莫卯时前后,朱云怡带着郁且狂、竹沥姑姑等人离开了冷宫。
刚出冷宫大门,朱云怡便听到一旁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公主可真是好雅兴,大半夜的不在永宁宫守岁,居然跑到冷宫附近来了。”
听声音是朱云怡最讨厌的黄怜。
侧身一看时,果然是永安宫黄怜。她穿着一件毛绒绒的雪狐大氅,手里抱着一个花丝金手炉。身后跟着两个趾高气昂的侍女,一人打着灯笼,一人为她撑伞,正是锦瑟和绣琴。
刚开始朱云怡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冷宫附近看到黄怜,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心想今晚的相遇绝非偶然。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盯着黄怜,想看看其到底想做什么。
黄怜得意地朝身旁的锦瑟笑了笑,然后故意以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说道:“哎呀,适才经过冷宫门口,见有几只大花猫鬼鬼祟祟地从冷宫跑了出来。锦瑟,你可看清那几只大花猫跑向何处了?”
锦瑟配合着黄怜夸张一笑,答道:“奴婢没看清,或许早已冻毙于风雪了。”
是个人都听得出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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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口中所谓的大花猫指的就是朱云怡主仆,而锦瑟竟说大花猫早已冻毙于风雪,明显就是在诅咒朱云怡,于是朱砂再也忍不住了,立即站出来说道:“锦瑟,你别以为可以狗仗人势,说话就能肆无忌惮。”
这时黄怜的另一个侍女绣琴立马接过了朱砂的话:“不过是几只猫儿而已,朱砂姐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难不成那几只花猫是永宁宫的,才惹得姐姐这般气急败坏?”
常言道有其主必有其仆,若论牙尖舌利和尖酸刻薄,锦瑟和绣琴与黄怜可谓不相上下。相比于黄怜与锦瑟,绣琴适才之言更有针对性,甚至直接点名道姓地说起了永宁宫,只差直接提朱云怡的名字了。
朱云怡素来憎恶黄怜主仆,见朱砂又欲与绣琴争论,她想不值得与她们多费口舌,便抢先冷冷地答道:“我敢做敢当,你也不必指桑骂槐。除夕夜宴结束后,我确实到过冷宫看望韩娘娘和崔娘娘,而且还给她们带了几道chao鲜特色的吃食……”
还没等朱云怡说完,黄怜便阴阳怪气地抢着说道:“皇上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随意到冷宫探视韩氏和崔氏,公主是自恃身份尊贵,便觉得可以刑不上大夫吗?倘若如此,岂非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黄怜话音刚落,锦瑟和绣琴便得意地笑了起来。
见她们主仆一副小人嘴脸,朱云怡不屑地瞟了三人一眼,然后又冷冷地答道:“昭仪有所不知,去年离宫南下时,我便已多次到冷宫探视韩娘娘和崔娘娘,而且父皇也知此事。父皇知我与两位娘娘关系亲近,因此并未怪罪。倘若昭仪不信,大可立即去乾清宫找父皇问个明白。既然父皇都未曾怪罪,你又何必越俎代庖、多管闲事呢?”
黄怜虽然牙尖舌利,但朱云怡更是能言善辩,加之她比黄怜博学多识,也更加冰雪聪明,因此每每两人交锋,黄怜都会败下阵来。此刻听了朱云怡的一番话后,黄怜虽不服气,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锦瑟和绣琴不过狐假虎威而已,黄怜尚且被驳得无话可答,她们俩就更没接嘴的能力了。
见黄怜主仆三人说不出话来,朱砂不禁十分开心,便又趁此良机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她们几句。
听了朱砂的嘲讽后,三人脸色铁青,显然内心十分不悦。
朱云怡不愿再与她们多费口舌,便带着郁且狂和竹沥姑姑等人径直走了,只留她们独自在风雪中生气。
便如朱云怡所想,黄怜与她的相遇并非偶然。原来早在昨天下午,黄怜便得到消息,说除夕夜宴结束后朱云怡要去冷宫看望韩罗敷和崔怡然。她与朱云怡向来不和,为了让朱云怡难堪,同时也报复管理后宫的太子妃,她便悄悄守在冷宫外面,想要在朱云怡出冷宫时抓她个正着。
但她没想到虽然抓了朱云怡个正着,但最后却碰了一鼻子灰。自己在风雪里守了大半夜,最后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拿身边的锦瑟和绣琴出气。
带着郁且狂和竹沥姑姑等人离开的瞬间,朱云怡立马有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因为不用再见到黄怜那张让人讨厌的脸了。大约走了一百多步后,众人已到道路尽头,接下来该转弯上另一条通道了。
因为风雪尚未停止,青黛便一直在为朱云怡撑伞,而蓝雪则打着灯笼走在她们身旁,以免朱云怡看不清路。
此时朱云怡脑海里都是崔怡然、金逍遥和韩罗敷的身影,正当她心无旁骛地在思考该如何为她们洗刷冤屈时,忽然听到身后的郁且狂叫道:“小心!”
朱云怡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觉得身边有个人影飞速掠过。紧接着蓝雪也发出了一生尖叫,与此同时她手里的灯笼也掉在地上熄灭了,周围变得一片黑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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