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郁且狂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发呆,有时也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偷看赵王给他的禁书。不久之后,细心的郁万贯发现了郁且狂的变化。他微笑着捻了捻胡须,欣慰地觉得郁且狂终于长大成人了。虽然郁且狂不是他的嫡长子,但父子之情始终还是有的,又想到儿子与雨花楼的言珸珠走得甚近,因此心底便有了撮合她与郁且狂的想法。
因为生意上的关系,郁万贯与雨花楼的言老板私交甚笃。而言珸珠与郁且狂年龄相仿,因此两人从小一起玩耍,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观察到郁且狂的变化后,郁万贯便带他去了雨花楼,并正式向言老板提了亲。
当时郁万贯已是应天府首富,雨花楼虽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但论起实力,言老板比之郁万贯还是有所不及,因此能攀到郁万贯这样的亲家,他也感到十分满意。只是有时他又觉得郁且狂只是庶次子,况且嫡长子郁且镛也尚未婚配,因此将爱女许配给郁且狂倒显得颇有些“退而求其次”了。
但那时言珸珠与郁且狂却十分开心。在郁家正式向言家提亲前,他们二人都只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哥哥和妹妹。然而捅破那层关系后,他们才发现原来世间还有一种超越亲情的别样感情。
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少年男女相恋了。正是精力旺盛又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只觉得格外开心,第一次切身体验到了爱情的美好。
郁且狂虽比郁且狂年长,但彼时就已颇有些沉迷酒色。也正因为沉迷酒色,才始终迟迟没有娶妻。此时见郁且狂与言珸珠订婚,一直单身的郁且镛突然有些眼红了。他本就嫉妒郁且狂的才华远胜自己,只恐其娶言珸珠为妻后实力大增,毕竟雨花楼的实力虽然不及郁府,但也不容小觑,因此不禁心生了龌龊的想法。
言珸珠的容貌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长得端庄圆润,算得上清丽秀雅。加之她精于厨艺和女红,性情也温婉和顺,常言道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因此言珸珠可以说是妻子的绝佳人选。同时她的背后是应天府第一大酒楼雨花楼,郁且镛心想即便不能娶言珸珠为妻,也不能让郁且狂捡了这个“便宜”。想到这些,郁且镛便决定中途截胡,即便不能完全如自己所愿,至少也不能让郁且狂如意。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郁且镛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言珸珠。同时因为郁且狂太过离经叛道、狂傲不羁,而言珸珠自幼接受的教育又是三从四德,因此两人的思想难免有所冲突,刚开始爱恋的新鲜感也逐渐被分歧慢慢消磨。就在两人的感情出现裂痕的间隙,郁且镛开始趁虚而入。他就在女人堆里,比郁且狂更懂女孩的心思。加之向来中规中矩、循规蹈矩,甚至只会人云亦云,根本没有自己的独立的思想,而言珸珠恰巧又是这样的人,因此两人不禁一拍即合。
虽说与郁且狂有了嫌隙,同时也开始欣赏郁且镛,但言珸珠毕竟是在三从四德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因此暂时也没有做出对不起郁且狂的事儿。然而就在这时,本就对郁且狂不甚满意的言父开始注意到了郁且镛对言珸珠有意无意的暗示。他本就更中意郁且镛嫡长子的身份,同时不满也理解不了郁且狂的行为与思想,因此开始鼓励言珸珠移情郁且镛。
彼时礼教已然甚严,按理说郁且狂早已向雨花楼提亲,也已与言珸珠订亲,只待婚期一到,言珸珠便将生生世世是他的人。然而所谓礼教也不过为人所创,既是为人所创,便是为这些人的利益服务。同时为人所创,也可因人而改,只要利益使然。因为利益所需,言父不再顾念被他奉为经典的三从四德,而是想尽办法撮合言珸珠和郁且镛,也完全不在意女儿的名声与外界对她的看法。
因为郁且狂的与众不同,言珸珠与他心生嫌隙。同时又有言父与郁且镛的轮番攻陷,她本来就是个耳根子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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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有多少主见的人,因此不禁开始动摇。
但在所有的原因中,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郁且狂的“与众不同”。他会在言珸珠面前猛烈地批判三从四德,对圣人孔子、亚圣孟子的有些思想嗤之以鼻,对当下的科举考试“大放厥词”,对朝廷的重农抑商之策痛心疾首,更对当前大众认为理所当然的廷杖之为、华夷之辨、男女之别不屑一顾。而言珸珠便是这些大众的典型之一,在她看来,郁且狂所猛烈批判的一切都是她最习以为常且奉为经典的,不该有丝毫质疑。
在没有成为恋人前,他们在这些问题上也有同样的分歧。只是那时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虽是青梅竹马但也保持有一定的距离,因此完全可以管控彼此间的分歧。然而订婚就意味着他们将携手一生,因此当与郁且狂的分歧越来越大时,言珸珠也不禁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将来,思考这样离经叛道的丈夫如何能够携手共度一生?
虽说彼时特别重视女子的名节,言珸珠也已与郁且狂订婚,但因为利益使然,言父还是不顾一切地撮合了她与郁且镛。至于外人的闲言碎语与看法,终究会在时间的冲刷下慢慢消逝。
在言珸珠刚移情别恋时,郁且狂的确伤心与消沉了许久。现在他虽然已经放下了言珸珠与当年的往事,但内心深处的遗憾与伤痕却是无法随时间的流逝而完全平复的,最终也成为了后来回忆起可以淡然一笑但又颇为遗憾的经历。
可是着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数不清的别离,能与初恋情人相伴到老的幸运儿又有多少呢?郁且狂也不过是这世间难以计数的伤心人中的普通一个而已。
随着年龄渐长,郁且狂的见识也阅历也比当年丰富了许多。后来他慢慢开始明白人生注定会有许多遗憾,言珸珠之所以离开自己,是因为不能理解自己的“与众不同”。人高于众时,往往最不易被人理解,便如众人皆醉而独醒、举世皆浊而独清时的孤独和不被理解。当若像大部分人那样浑浑噩噩、人云亦云地得过且过,那与行尸走肉又有多大区别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始至终郁且狂都没怪过言珸珠,同时也不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只是衷心地祝福她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很好,可惜这个唯一的愿望也没能如愿。
在郁且狂接近三十年的人生历程中,言珸珠是他的青梅竹马,给过他无数欢乐,让年幼的他开始初尝爱情的美好,但也是他的过往与遗憾。韩罗敷则是情窦初开时让他惊艳的那个异性,让他第一次心生躁动,对异性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觉。而崔怡然和金逍遥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的凄美爱情则给他懵懂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撼,成为了他一生所追求的爱情模板。同时他也暗自发誓今后自己对爱情也要像金逍遥那般坚定执着,未来自己的爱情也要如崔金二人那般忠贞不渝。
自从那年之后,郁且狂便再也没有见过韩罗敷、崔怡然等人,只是偶尔从赵王口中得知她们在后宫的状况。
两年之后,他突然听闻一个噩耗:深受皇宠的权倾城被人毒害,据说凶手乃是与她一同入宫的吕汰鸢。因为权倾城曾帮助过崔怡然和金逍遥,因此郁且狂对她的印象很好。听闻她不幸被害的消息时,郁且狂不禁觉得颇为难过,但同时内心深处又隐隐觉得吕汰鸢不是那种会因妒生恨而加害权倾城的人。
后来在皇帝迁都后不久,“鱼吕之乱”爆发。任顺妃、李昭仪、郑美人和黄贵人都受此牵连,最后都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果。韩罗敷和崔怡然虽然有幸逃过一劫,但也因此被打入冷宫。在宫外的郁且狂虽然同情她们的遭遇,但无奈也帮不上什么忙。
此刻听朱云怡说要去冷宫看望崔怡然和韩罗敷时,郁且狂不禁心生世事无常之感,同时也想去看看崔、韩两女的近况。
朱云怡带着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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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狂、竹沥姑姑、朱砂、青黛、紫苏和荀公公等人往冷宫走了去。来到冷宫附近时,众人只觉得四下阴森寂静、毫无生气,与阖宫欢乐喜庆、吉祥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不禁皇帝许可,冷宫禁止他人进入。但这里的守卫曾受过朱云怡的照顾,因此当朱云怡每次朱云怡去探望韩罗敷和崔怡然时,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刚踏进冷宫的大门,众人便听到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想必是韩娘娘和崔娘娘在打糕。“朱云怡轻声说道。
“想来当是!”竹沥姑姑应和道:“chao鲜人每逢重大佳节都会以打糕相庆,去年夏天两位娘娘还托公主寻了一副打糕用的木槽和木槌。此刻新年新至,可谓天涯共此时,想来两位娘娘定是在以打糕的方式怀念故土和亲人。”
朱云怡点了点头,待得穿过照壁后,果然见廊里正有三人在打糕。
此时仍旧大雪纷飞,但那三人正打得起劲,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寒冷。廊上亮着两盏微弱而发黄的油灯,那三人分别是两男一女,各自身着一袭白袍,正是韩罗敷、崔怡然和金逍遥。
借着微弱的灯光,郁且狂细细观察起了韩、崔、金三人。与十多年前相比,韩罗敷的相貌并无多大变化,依旧美得倾国倾城,神情也一如既往地清冷,只是脸上多了丝岁月的痕迹。崔怡然和金逍遥却老了许多,眼底也多些许凄苦。
期限三人还没注意到朱云怡等人的到来,直到众人来到廊下后,他们才反应了过来。
这些年朱云怡明里暗里帮了他们许多忙,他们也都记在心里。见朱云怡来了,三人大喜,急忙邀她到房里一坐。
朱云怡给他们行了个礼,歉然说道:“云怡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两位娘娘和金相公打糕了。”
从赵王口中,朱云怡得知了金逍遥为爱自宫的事。为了显示对他的尊重,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朱云怡还是会称其为“金相公”,只有为了掩人耳目时才会以“金公公”相称。
“公主何出此言?”金逍遥急忙答道:“倒是公主千金之躯,不该在这样吉祥喜庆的日子里踏足冷宫这等不祥之地。”
崔、金、韩三人中,韩罗敷最懂朱云怡性情,于是金逍遥话音刚落,她便立即说道:“公主是至情至性之人,不会在意这些的。”
朱云怡笑了笑,她与韩罗敷性情颇为相似,因此韩罗敷总是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见廊里只有崔怡然、韩罗敷和金逍遥三人,朱云怡颇为不悦,于是她问道:“怎的只有三位在打糕?橘络和绿盐呢?可是偷懒耍滑去了?”
朱云怡话音刚落,橘络和绿盐立马急急忙忙地从房里出来了。她们本是朱云怡的丫鬟,迁都bei京后与蓝雪、白芷、紫苏一起被分到永宁宫伺候朱云怡。后来朱云怡见冷宫伺候的人手少,便把聪明伶俐又细心周到的橘络和绿盐打发了过来,并吩咐她们要好好照顾韩罗敷和崔怡然。
“公主误会了!”金逍遥笑着解释道:“并非橘络姑娘和绿盐姑娘偷懒耍滑,而是我们三人想在廊里打糕,两位姑娘也帮不上什么忙。加之雪大风急,两位姑娘平时已经很辛苦了,故而才让她们去房里小憩片刻。”
听了金逍遥的话后,朱云怡便没有责备橘络和绿盐。
当金逍遥说话的时候,郁且狂一直在细心观察这个当年在他面前为爱自宫的俊雅公子。十多年过去了,金逍遥老了许多,但看崔怡然的眼神仍然是那么温柔,温柔地像是四月里和煦的春风。因为自宫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但语气仍旧谦和而坚定。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悔意,似乎只要是为了崔怡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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