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怡当然没想到郁且狂欺骗了自己,她到现在还以为郁且狂昨晚是诚心邀她月下对弈、把酒言欢。
没过多久,众人便回到了永宁宫。
朱云怡意觉得昨晚与郁且狂的对弈还犹未尽,便邀他再来上几局。
昨晚为了救方入骨、齐丘雁和黄青鸳,郁且狂不得已才骗朱云怡到院里喝酒对弈。见朱云怡如此信任自己,而自己却三番五次欺骗她,郁且狂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此刻方入骨师徒既已安全离开皇宫,郁且狂心里便也不再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见朱云怡诚心相邀,他便欣然应了。
一旁的白芷急忙找来棋盘和棋子,又在桌上焚了一炉带有桂花清香的木樨沉,好让朱云怡和郁且狂静心下棋。
见白芷如此伶俐,朱云怡冷笑了一声,然后便邀郁且狂围着桌子下棋了。
战况和昨晚差不多,郁且狂依旧输多赢少。不过那罐葡萄酒已被他喝完,因而朱云怡便换了个惩罚方式:改喝虫草枸杞酒。
这虫草枸杞酒是朱云怡吩咐青黛去御尚房取来的,有补肺益气、止咳化痰的功效。她知道郁且狂喜酒成痴,又知他的棋技不敌自己,便想借机让他过过酒瘾,同时也可补补身体。但朱云怡也知多饮伤身,故而只用了一个很小的杯子给郁且狂倒酒,每次也只让他喝一小口,并未让他过量饮酒。
郁且狂虽然觉得这虫草枸杞酒喝起来不如烈酒那般过瘾,但也总好过无酒可喝。同时他也嫌弃盛酒的杯子太小,还没喝过瘾便已一滴不剩,但他知道朱云怡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好,心中对朱云怡更加感激。
大概下了十多局后,朱云怡突然闻到了一阵梅花清香。她正奇怪这阵梅花清香来自何处时,白芷便捧着一把腊梅走进了房中。
等白芷进入房中后,那阵梅花清香便更加扑鼻了。朱云怡已确认自己问道的梅花清香便来自白芷捧着的那把腊梅。在所有的梅花中,腊梅香气最盛,远非一般红梅、绿梅能及。
朱云怡只顾着和郁且狂下棋,没注意到白芷是何时出去的。
白芷一边朝朱云怡走来,一边笑着说道:“昨日奴婢曾听宫人说起御花园的腊梅开得正好,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它那扑鼻的香气。奴婢心想公主一向爱花,便趁着公主和郁相公对弈的时间去御花园摘了一些腊梅。若是把这腊梅插在那个青花瓷瓶里,不但颜色与青花瓷瓶的青花色极为匹配,还能熏得满屋花香,倒也不算辜负这寒冬时光。”
说完这些话时,白芷已来到朱云怡身边。她从朱云怡身后的博古架上拿起一个青花瓷瓶,又往瓷瓶里注了些清水,之后便把从御花园摘来的腊梅错落有致地插在了瓶里。
白芷并非只把那些腊梅一股脑儿地塞进花瓶里,而是插得高低起伏、错落有致,最终的成品也极具美感。那个青花瓷瓶选得也极好,白色与青花色趁着腊梅的黄,颜色搭配极为和谐,连深谙插花之道的朱云怡也忍不住暗暗叫好。
暗暗叫好之余,朱云怡也明白白芷越是这样努力投自己所好,越是证明她心中慌乱。于是朱云怡一边敲着棋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冬日闻梅花清香固然极好,只是这房里已焚了木樨沉。焚木樨沉所得乃秋日桂子之香,这腊梅散发的却是寒冬梅花的香味。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天不容二主,这屋子密闭狭小,梅花香与桂花香混杂其中,反而失了意趣,倒不如去一留一,如此香味才不杂乱。”
白芷本想在朱云怡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谁知竟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她俏脸一红,急忙说道:“是奴婢想得不够周到,奴婢这就把这些腊梅撤了。”
“不必了!”朱云怡落了一个子,仍旧答得漫不经心:“母妃常和我说养生、饮食都当应时而为,在我看来,闻香也当应时。这木樨沉虽有桂子清香,但毕竟不是刚摘下来的新鲜桂花,难免少了些自然之趣。再说现在已是寒冬,桂花早已凋落,花界已是梅花的天下,也该应时闻闻梅香了。便留下那瓶腊梅,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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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木樨沉撤了吧。”
白芷急忙把那炉焚得正好的木樨沉撤了,又把那瓶插在青花瓷瓶里的腊梅放在了朱云怡与郁且狂对弈的桌上。
等这瓶腊梅放在朱云怡身边后,梅花的清香便更加强烈了。腊梅的清香氤氲在朱云怡周围,让她恍然有种于梅林深处对弈饮酒的错觉。
见白芷如此“伶俐”,朱云怡便想起了她先前所做的那些吃里扒外的事。不,不该说吃里扒外,因为白芷本就只是他人派来的卧底,原也不是她朱云怡忠心的侍女。想到哥哥嫂嫂们已走,朱云怡心想也是时候和白芷坦诚相见了。
于是她又漫不经心地说道:“白芷,我渴了,去沏一壶六安瓜片来。”
白芷心中一惊,急忙答道:“奴婢已和公主说过,宫里的六安瓜片都喝完了,要不公主换个口味吧,奴婢觉得茉莉花茶便很不错,既有茉莉花的……”
还没等白芷说完,朱云怡突然把手里的棋子重重地扔在了棋盘上,然后又冷冷地说道:“只怕不是喝完了,而是你吃里扒外,偷偷把我的六安瓜片给了外人。”
朱云怡虽然清冷高傲,却极少发怒。她本就是养尊处优的公主,说话做事自有一番威严,此刻又是发怒,语气格外冷峻,早已把白芷吓得双腿打颤。
朱砂和青黛知道朱云怡是要和白芷算账了,心中暗暗叫好,便都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白芷,想看她准备如何辩解。
听了朱云怡的话后,白芷急忙跪在地上,哭着辩解道:“自此迁都北京后,皇上嫌伺候公主的人手不多,便吩咐太子妃和贵妃娘娘给公主添些人手。奴婢就是那时被分到公主身边的,打那时起,奴婢便已决心生死随主。奴婢忠心耿耿,决不敢怀有二心。公主若真怀疑奴婢吃里扒外,奴婢也无言以辩,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完白芷便站了起来,又飞快地向右手边的柱子撞了过去,想要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朱砂和青黛想拉住她,但已来不及了。
朱云怡丝毫不为所动,直到瞥见白芷的头快要撞到柱子上时才冷冷地说道:“就这么死了,该如何和郁且痕交代?”
听朱云怡说到“郁且痕”三个字时,白芷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她急忙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郁且狂本来一直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但当听到朱云怡说起“郁且痕”三个字时,他的心里立马升起一阵惑意,而后又开始惊讶起来。
大脑飞速地旋转了会儿后,郁且狂便不再觉得疑惑和惊讶了:他相信幼弟郁且痕的确有在朱云怡身边安插眼线的野心,同时也有那个能力。
“不准备一死以证明清白了?”朱云怡又落了一子,冷冷地问道。
白芷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吃里扒外的小蹄子!”青黛立即骂道:“公主待我们恩重如山,你却如此忘恩负义,可是良心被野狗吃了?”
白芷这时才稍微回过了些神来,于是她扬了扬头,也冷冷地答道:“咱们不过各为其主而已,我不过是效忠于本来的主子而已,何来忘恩负义之说?常言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我本已有主人,为何又要效忠于公主?况且他……他和我已……我已是……”
说到这里,白芷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朱云怡能看出那是女子的娇羞,是女子谈及情爱时的娇羞。
“烈女不侍二夫?你还真以为郁且痕待你一心一意?他竟无耻到敢和庶母私通,这可是你亲眼所见。面对如此轻浮浪荡之人,你还想烈女不侍二夫?”朱云怡一边研究着郁且狂出的棋,一边冷冷地问道。
说起郁且痕和鱼姨娘私通之事,白芷的气便不打一处来,于是她立即骂道:“是那个老女人恬不知耻,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勾引三公子。三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鱼氏虽徐娘半老,但也风韵犹存,三公子又如何抵御得住她的诱惑?”
从白芷的话中,朱云怡听出了她对郁且痕的痴恋。从她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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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欲言又止的表现和娇羞的神态中,朱云怡分析两人甚至可能已发生肌肤之亲。既然白芷一心痴恋郁且痕,自然会觉得郁且痕完美无缺,因而对于她的回答,朱云怡也不觉得奇怪。
朱云怡以前只听白芷说起过她原本是一个茶商的女儿,后来自家茶店倒闭、父母双亡后,便到一个大户人家做了丫鬟,却不知其中详细的经过。白芷之名是朱云怡给她起的,她原本姓乐,名语茶,父亲是一家茶馆的老板。生活虽不富裕,但一家人极为恩爱。谁知在她七岁那年,父亲的茶馆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而父母也因为欠债过多而双双自杀,只留她一个小女孩在人世间孤苦无依。
正当年幼的乐语茶最无助的时候,郁万贯出现了。见乐语茶父母双亡、年幼孤苦,郁万贯便把她带回了郁宅,收她做了郁宅的丫鬟。
乐语茶不知道其实她的父母都是郁万贯害死了,当时郁万贯看上了她父亲开的茶楼,觉得那个茶楼的位置不错,想用它来开一家丝绸店。然而乐老板也觉得茶楼的位置极好,因而怎么也不肯把茶楼转让给郁万贯。郁万贯对那间茶楼志在必得,便起了杀人夺楼的心。于是他先派人大肆宣扬茶楼的坏消息,说乐老板的茶里加了苗疆的蛊,茶客喝了之后便会中了他的蛊毒。
此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街坊邻居虽然相信乐老板的为人,但也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而慢慢地都不愿到茶楼喝茶了。
没了客源之后,乐老板也就没了收入来源。正当家里穷得快要揭不开锅,郁万贯“及时”出现了。他表示愿意救急,但借给乐老板的钱须是高利贷。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急,乐老板只好忍痛和郁万贯借了高利贷。
可是茶楼依旧没有客人,乐老板和郁万贯借的钱却利滚利,最后到了他永远还不起的地步。为了逼死乐老板,郁万贯隔三差五便收买小混混到茶楼催债。乐老板夫妇不堪其扰,又觉得日子已毫无盼头,绝望之余便双双自杀了。
逼死乐老板夫妇后,郁万贯便鸠占鹊巢,以乐老板生前欠自己钱为由强行霸占了茶楼。他见乐茶语孤苦无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丢失的女儿郁且漫。想到郁且漫若是还有幸活着,应该也和乐语茶差不多一样大,于是郁万贯内心一软,便把乐语茶带回了郁宅当丫鬟。
乐语茶不知父母的死因,还以为是郁万贯救了自己,因而对他感恩戴德,将其视为自己的再生父母。
因为乐语茶的年纪和郁且痕相仿,郁万贯便把她安排在了郁且痕身边。
后来乐语茶便一直留在了郁且痕身边。在她十三岁那年,情窦初开的郁且痕便和她发生了肌肤之亲,后来更是时常亲热。乐语茶对郁且痕也一往情深,虽知自己成不了郁且痕的妻子,但因为早已和郁且痕有过肌肤之亲,因而也早已把自己视为了他的女人,故而适才才会说“烈女不侍二夫”这样的话。
她对郁且痕一往情深,却不知郁且痕只当她是泄yu的工具。等她离开离开郁宅到朱云怡身边做卧底后,郁且痕立马又勾搭上了别的女人。
郁万贯野心极大,在宫里也安插了卧底。当年从卧底那里得知皇帝要给朱云怡添几个丫鬟后,郁万贯便有了在朱云怡身边安插眼线的想法。毕竟朱云怡是皇帝最宠爱的幼女,加之身份极其特殊,知道她的动向和消息对郁万贯极其有益。
得知了郁万贯的想法后,郁且痕便自告奋勇,说自己身边的丫鬟乐茶语可以一试。郁万贯心想乐茶语颇懂茶道,而朱云怡刚好又是喜茶之人,故而便同意派乐茶语前往宫中做卧底。
为了让乐茶语成功入宫,郁万贯花重金买通了挑选宫女的官员,又花重金助力乐茶语通过层层选拔,最后在宫中某个人的帮助下把成功把她安插在了朱云怡身边。
来到朱云怡身边后,乐茶语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白芷。
“公主,您是如何看出我是三公子的人呢?”白芷看着一心研究棋局的朱云怡,疑惑地问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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