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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寒

    郁万贯的神色时而得意,时而悲伤,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鱼、吕二人当然想不到差不多就在半个时辰前郁且狂已把郁且镛意图谋害郁万贯的事告诉了父亲,故而脸上才会有悲伤之色。之所以还有得意之情,是因为他觉得方入骨、太子妃、汉王、赵王和建文帝即将抵达南京,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差不多就要实现了。

    郁万贯起初是不相信郁且狂所言的,他觉得郁且镛毕竟是自己的爱子,这些年自己一直偏宠于他,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便郁且镛才能平庸,郁万贯也从未有过不让他继承家业的想法。郁万贯甚至怀疑这是郁且狂编出来的谎言,目的便是挑拨自己与郁且镛的父子关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郁且狂既觉得无奈,又感到心寒。但为了让父亲心服口服,也为了让父亲对郁且镛多些防备,郁且狂只好把忠伯叫到了郁万贯跟前。

    自从那日听了郁且狂的一席话后,忠伯便对严无珠送来的饭菜多留了一份心。为了不冤枉郁且镛,忠伯甚至亲自向欧阳先生请教那些菜品是否可以同食。直到确认徐云怡每次送来的菜品皆不可同食后,忠伯才相信郁且狂所言不假。

    这世上郁万贯最信任的人就是忠伯,听了忠伯的话后,他才相信郁且狂所言不假。

    想到最疼爱的长子竟意图谋害自己,郁万贯的心难受得如同在滴血。他更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出面提醒自己的居然是自己平时待之极为冷淡的郁且狂。

    郁万贯实在不愿相信郁且镛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他觉得自己这个长子虽然庸懦无能、贪杯好色且好吃懒做,但本性应该不会太坏,何至于到谋害亲父的地步?

    然而事实就摆在那里,迫使郁万贯不得不相信。其实郁万贯最善于窥测人心,在心底也明白正因为郁且镛过于庸懦无能,而郁且狂和郁且痕俩兄弟又比他优秀得多,故而郁且镛才会有极大的不安全感。他怕自己会因为嫌他平庸无能而将家产传给郁且狂或郁且痕,为了防止来自郁且狂和郁且痕的竞争,他便一不做二不休,意图直接害死自己,然后继承全部家业。

    其实郁万贯心里明镜似的,他只是不愿相信,故而在自欺欺人而已。

    然而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郁且镛竟如此大逆不道时,郁万贯便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他恨郁且镛的狠毒与大逆不道,更因此而觉得心寒,同时他也在心里感慨其实郁且镛不必如此着急,也不必感到不安。他虽有三子,但郁且痕不过是他的工具而已,他是断然不会让郁且痕继承家业的。郁且狂虽然孝顺,人也十分聪明,但每每见到郁且狂,郁万贯便会想起当年的黄汐、木樱和大哥,内心又是愧疚又是害怕,故而他待郁且狂总是冷冷的。

    其实与其说郁万贯对郁且狂漠不关心,倒不如说他不敢面对郁且狂。既是愧疚,亦是恐惧。

    在四个儿女中,郁万贯对郁且痕毫无感情,只是把他当做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既然没有勇气面对郁且狂,那么郁且狂便不可能成为未来的郁府之主;郁且漫虽是他的嫡女,但出生没多久便被人偷走了,只怕如今也很难存活于世了。况且即便郁且漫当下仍活蹦乱跳地站在郁万贯跟前,但她毕竟是女子,将来是要嫁人的,自然没有让她继承家产之理,最多也只是多给她添置些嫁妆。故而在郁万贯心中,郁府万贯家私的继承者只有长子郁且镛一人,除了他之外再无人选。

    向父亲报告完此事后,郁且狂便退下了。

    他不愿在父亲房中多待,想到父亲竟然怀疑自己别有用心,郁且狂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寒的。不过他生性较为旷达,想到人心向来如此后,他便笑着回房抚琴喝酒去了。

    郁万贯的心情却久久不能恢复,还好有忠伯在一旁相劝,他心中的痛苦才稍微减弱了些。

    大约半个时辰后,忠伯才想起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家丁也快回来了。那些家丁要么负责与清平卫的方入骨师徒联络,要么负责探听离京南下的太子妃、汉王、赵王夫妇的行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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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负责打听建文帝的消息,因而带回来的都是极其重要的消息,本该郁万贯亲自到书房听他们报告所打探到的消息。但因为见郁万贯太过伤心,而郁万贯在外人面前又总是一副面带微笑的和善模样,即便在郁府下人也不例外,为了不破坏郁万贯经营已久的人设,忠伯便提议先由他去书法听那些家丁的报告,之后再把所听到的报告转述给郁万贯。

    好在郁万贯十分信任忠伯,故而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到了书房后,忠伯从家丁口中得知收到郁万贯的信后,方入骨师徒便马不停蹄地清平卫赶来,明日便能抵达南京。而徐云怡和郁且痕两次遭遇生命危险的消息传出后,传闻建文帝立马出山,想来不几日便能赶到郁府。同时北京的太子妃、汉王和赵王夫妇也没闲着,几人也已纷纷南下,不久亦可抵达南京。

    听到这些消息后,忠伯大喜,不由得在心底暗赞郁万贯的这招连环计用得极妙,不仅把徐云怡和郁且痕耍得团团转,连老谋深算的太子妃、赵王和汉王也成功上钩,甚至民间传言还活在世上的建文帝都有可能重新出山。于是他急忙返回郁万贯房中,将这些好消息都告诉了郁万贯。

    郁万贯本来还因为郁且镛的事而眉头紧锁,听了忠伯转述的消息后,他脸上的哀愁立马变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得意与欣喜。

    两人并不知道鱼姨娘和吕姨娘就在外面偷听,因而肆无忌惮地讨论起了他们的阴谋、憧憬着他们想象中美好的未来,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房外的鱼姨娘和吕姨娘听到了。

    那时郁万贯心里乱麻麻的,加之还有很多事要想,所以随口便答应了鱼、吕二人的请求。

    鱼、吕二人大喜,给郁万贯行完礼后,两人便匆匆离开了他的房间。

    想到今后不能再在郁府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了,回到自己房里后,两人便把房里值钱的东西都打包起来,准备日后靠变卖它们为生,吕姨娘甚至还偷偷到库房偷了几样值钱的宝物。

    之后两人又找了两辆马车,并买通了车夫,让他们保证无论晚上发生什么都装作没看见一样。

    打点好车夫后,鱼姨娘又找来一些蒙汗药,准备用这些蒙汗药蒙翻厢房外的守卫。

    好不容易到了夜深人静之时,鱼、吕二人便来到厢房旁,然后将厢房周围的守卫们叫到一起。正当守卫们不知发生了何事时,鱼、吕两人分别拿出一壶酒,说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因见此时寒风刺骨,而守卫们还要在寒风中盯着厢房,故而想请他们喝口酒暖暖身子。

    刚开始侍卫们还犹豫不决,觉得若是不喝吧,难免辜负了鱼姨娘和吕姨娘的好意;可若是喝了,又怕管家和忠伯责罚。

    鱼姨娘见此情景,便软硬兼施,一方面笑话他们胆小怕事,不像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一方面又说夜来天寒,不过喝口酒御寒而已,那么多人喝两壶酒,每个人平均下来也就一两口而已,并不会醉的。

    架不住鱼姨娘的软磨硬泡,加之前郁万贯也只说过要防着二公子郁且狂,守卫们心想鱼、吕两位姨娘都是老爷的枕边人,自然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而此时也格外寒冷,喝口酒倒确实能暖暖身子,故而便喝了那两壶女儿红。

    鱼姨娘早已把日间找来的蒙汗药倒在了这两壶女儿红里,那蒙汗药来下效极快。酒没下肚多久,那几个守卫便纷纷被迷晕了。

    迷晕众守卫后,鱼、吕二人才来到厢房外央求徐云怡开门。

    等吕姨娘拿起徐云怡的首饰盒后,鱼姨娘又给了徐云怡主仆四套丫鬟的衣服,并说这是郁府丫鬟穿的衣服,徐云怡的衣服太过华丽,到外边难免惹人注目,因而让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换上下人的衣服。

    等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换好下人的衣服后,鱼、吕二人便带着她们主仆几人离开了厢房。

    鱼姨娘和吕姨娘走在最前面,分别持着一个光照极为暗淡的灯笼。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紧跟在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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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假装是两人的丫鬟。

    好在月色不明,而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又都换上了郁府丫鬟的衣服,而她们又都低着头,故而若非细心观察,并不容易看出跟在鱼姨娘和吕姨娘身后的四个小丫鬟便是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

    鱼姨娘和吕姨娘的马车停在郁府门外,故而两人直接带着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往大门赶去。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都低着头,以防他人看清自己的面貌。

    其间先是遇到了一个巡夜的家丁,又遇到了两个深夜摘梅的丫鬟,但他们都没认出跟在鱼姨娘和吕姨娘身后的四个小丫鬟便是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

    经过大门时,因为守卫较多,烛光也更为明亮,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更是紧紧地低着头,只恐被守卫们看出了破绽。

    守卫们早就知道鱼姨娘和吕姨娘今夜要到城南梅林摘红梅做胭脂,鱼姨娘和吕姨娘是郁府最爱美的两个人,又是在早春摘玫瑰做口红、盛夏采凤仙涂指甲、深秋集木樨做花露、寒冬剪红梅做胭脂,又是用茉莉自制粉底、拿桃花制作腮红的,守卫们早已习以为常。且去年她们俩也常选择寒冬深夜到南郊梅林摘红梅,故而众守卫也没太在意。见鱼、吕二人身后还跟着四个小丫鬟,众守卫想当然地以为她们是鱼姨娘与吕姨娘的丫鬟,故而也不敢为难她们,最后徐云怡主仆四人都安全出了郁府的大门。

    此时两辆马车已停在郁府门前,鱼姨娘让徐云怡和朱砂同自己坐一车,而青黛、白芷则和吕姨娘坐另一辆车。

    等徐云怡和朱砂跟着鱼姨娘进入车里后,只见车厢内大大小小放着好几个包裹,想来里面放的应该都是鱼、吕二人从郁府卷来的值钱之物。

    徐云怡心想既然这辆车内如此,想来另一辆车里大概也放着不是值钱之物。

    果然如徐云怡所想,跟着吕姨娘上了马车后,青黛便发现车厢里堆着好几个包裹。车厢本就狭小,又需要三个人一起挤在里面,再加上这几个包裹,青黛感觉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若是换在平时,她早已破口大骂了。因为今晚情况紧急,而吕姨娘又对自己主仆四人有救命之恩,青黛才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怒气。

    梅林在南京城的南郊,故而马车该向南行驶才是。然而出了南京城后,鱼姨娘便吩咐车夫向北行驶,还不停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鱼姨娘知道等巡夜的家丁巡至厢房旁时,便会发现厢房周围的守卫已被人迷晕,而厢房里的徐云怡主仆早已不见踪影。见此情形后,巡夜家丁定会立马上报郁万贯。虽说郁万贯已服用了欧阳先生配的药,睡得格外香甜,但忠伯一定会叫醒他。郁万贯何等聪明,醒来后定会想到徐云怡的消失与自己和吕姨娘有关,故而定会派人往南追赶。

    想到这些后,鱼姨娘便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梅林在城南,而郁万贯又已知晓自己和吕姨娘要去城南梅林摘红梅做胭脂,那么自己偏往北走,好让郁万贯的人扑个空。

    两辆马车一路向北奔去,拉车的马乃是上等好马,所以速度极快。但因为担心郁万贯的人扑空后向北追赶,鱼姨娘还嫌自己的马车不够快,所以不停地催车夫再快一些。

    等东方微微泛白时,马儿也跑不动了,于是众人都下了马车。

    下车后见四周都是荒山,徐云怡便知已远离了南京城。

    担惊受怕了半天,鱼姨娘终于舒了口气,之后她对徐云怡说道:“此时四下无人,也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公主,我便不再叫您徐姑娘了……”

    鱼姨娘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正有人骑着马朝这边赶来……

    鱼姨娘和吕姨娘的脸色瞬时煞白了下来,徐云怡主仆四人也感到有些担心。

    “不会是……不会是老爷追来了吧?”吕姨娘害怕得全身发抖,哆嗦着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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