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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且痕

    那个青年男子朝徐云怡拱了拱手,说道:“徐姑娘之名,郁某如雷贯耳,今日总算见到了。”

    “相公也姓郁?”听到那青年男子自称为“郁某”,徐云怡问道。

    “正是!在下姓郁名且痕。”说完他指了指郁且狂,“这位郁且狂郁相公正是家兄。”但言语之中似乎颇为不屑。

    徐云怡看了看郁且狂,又看了看那个名叫郁且痕的青年男子,发现他们眉宇之间并不相像,于是她笑着对郁且狂说道:“相识多日,竟不知郁相公还有家中还有弟弟。”

    郁且狂也朝她笑了笑,答道:“相识多日,姑娘不知在下家中有弟,在下亦不知姑娘家中有何人,咱俩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

    话音刚落,他立即收起了笑脸,转而板着脸对郁且痕说道:“已经吩咐过你乖乖呆在书房里,怎可未经主人允许就擅自来到会客厅,还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方伯伯与客人的谈话。”

    郁且痕不屑地撇了撇嘴,仰着头答道:“爹爹是方先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听一听又有何妨?再说你都能陪他们会客,凭什么我就得乖乖待在书房里?你是庶出,我也是庶出,咱俩半斤八两,你郁且狂能做的,我郁且痕也一定要做。”

    郁且狂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弟弟说道:“且痕,嫡庶之念只在人心,你一直对庶出的身份耿耿于怀,但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若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人又怎么看得起你呢?”

    当听到“庶出”两个字时,郁且痕眼里的戾气似乎就要从眼珠里蹦出来一样,他握紧了双拳,恶狠狠地答道:“若非庶出,老头子又怎会只看重郁且镛而对你我视若无睹,郁且镛庸碌无为,哪里及得上你郁且狂?更别说是我郁且痕了。可他偏偏是嫡出,所以不管再怎么庸庸碌碌,老头子还是将他视为郁家的唯一继承人。他不就……”

    他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硬生生地被郁且狂打断了:“父亲确实太重嫡庶之别,大哥也确实过于平庸,但身为人子幼弟,你当着外人之面指责他们,实在有违孝悌之道。你是精明能干,可过于狠毒,做事不择手段,难怪父亲和大哥会不待见你。”

    郁且痕眼里的戾气更盛了,他用自己那发红的眼睛瞪着郁且狂,嘴里吐出了一串既无情又无义的话:“你说我狠毒,说我不择手段。你郁且狂又有什么本事?郁且狂庸碌无为,你郁且狂呢?哼,狂妄自大!放眼整个郁府,除了那个又老又丑的哑巴,谁还把你看作个人?你若真如本事,严无珠又怎会从你的未婚妻变成了咱们的大嫂?不过对我而言倒也无妨,不过是由二嫂变为大嫂罢了。”

    说完他得意地看着被自己说得既生气又失落的郁且狂,似乎已将心里的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

    齐丘雁知道他所提到的“严无珠”一直是郁且狂的伤心之处,同时也觉得郁且痕说得太过分了,于是他站出来说道:“三公子,你身为幼弟,怎可如此侮辱郁兄?严姑娘……大少夫人一直是郁兄的伤心往事,你又何必非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呢?”

    郁且痕性格暴躁,听到齐丘雁偏帮郁且狂,他立即破口大骂,根本不管自己是客是齐丘雁为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郁家的事与你一个外人何干?是他郁且狂没有本事,留不住大嫂,你又何必在此大发菩萨心肠?”

    说到“大嫂”时,他故意把这两个字拖得很长,想要狠狠地气一气郁且狂。

    郁且狂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知道他的嘴向来不留情,同时自己也是她的哥哥,所以没和他计较。

    方入骨知道自己以后还要依靠郁且痕和他父亲,所以即使气恼他言语无礼,但还是笑着说道:“哎,郁老弟不仅家财万贯,培养出来的三个儿子也都是人中龙凤。不论是且镛侄儿、且狂侄儿,还是且痕侄儿,个个都出类拔萃。但且镛侄儿和且狂侄儿毕竟年长一些,说到底还是且痕侄儿最超尘拔俗。老侄年纪轻轻,不过是弱冠之年,竟能让令尊委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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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任,倒让方某不得不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方入骨所说的“郁老弟”是指郁且狂和郁且痕的父亲,名叫“郁万贯”,所谓的且镛则是郁且狂和郁且痕的大哥,名叫“郁且镛”。郁家是江南富豪,于万贯即郁府主人,他有三个儿子:长子郁且镛,次子郁且狂,幼子郁且痕。

    他历经世事,说话也圆滑世故,适才之言既夸赞了江南郁家和郁家主人郁万贯,也夸赞了郁且镛、郁且狂和郁且痕三兄弟。话到最后,他以对比之法将郁且痕狠狠地赞赏了一番,那种发自内心的赞赏使人感觉他说的一切是那么的正确。

    郁且痕本来满腔怒火,但方入骨的话不仅压住了他内心的愤怒,还让他感觉有些开心。他性格要强,每每听到别人的夸奖,心里就会十分高兴。

    期间徐云怡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郁且狂等人的话。等方入骨说完,她也大概理清了其中的脉络——郁且狂和郁且痕是亲兄弟,他们还有名叫郁且镛的长兄。因为是庶出,郁且狂、郁且痕兄弟俩向来不受父亲的重视,反而是庸碌无为的长子郁且镛最受喜爱。似乎郁且狂还有过一个叫“严无珠”的恋人,但不知道为何成了郁且镛的妻子,因此她也成了郁且狂心中难以言说的痛。

    在方府暗道出口处的荒山,徐云怡也听郁且狂说起过“严无珠”这个人,只是他当时只说了“无珠”这个名,而没提到“严”这个姓。

    还有一个细节引起了徐云怡的注意——方入骨说郁且痕今年弱冠。男子于二十岁举行弱冠礼,故男子二十岁时被称为“弱冠之年”,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徐云怡自然清楚。她没想到郁且痕不仅和自己长得相似,而且也刚好是二十岁!

    虽然心有疑惑,但徐云怡此行的目的是方府和方入骨,因此她开口说道:“木樨坞一别,方先生别来无恙。”

    提到木樨坞时,方入骨的脸色有了微微的改变。

    看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徐云怡微微扬了杨嘴角。

    “老来多病,虽是无恙,却也病痛缠身。哎,人老了,不中用了。”方入骨敷衍道。

    徐云怡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答道:“曾听先生说过您懂得医道,既然老来多病,先生还是要多加调养。”

    “多谢姑娘关怀!”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言语之间都略为敷衍。

    说了一会儿后,徐云怡眼里突然冒起了杀气:“以我拙见,斩草要除根,否则只怕会有春风吹又生之患。”

    方入骨知道徐云怡指的是木樨坞之事,可她为何要说“春风吹又生”呢?难道她今晚是来报仇的。

    他呆呆地回想着徐云怡的话,想得有些出了神。

    反而是郁且痕开了口:“徐姑娘所言极是,斩草不除根,难免春风吹又生!可惜方先生不听我的话,以我之见,木樨坞失败后,就是把清平卫翻了个遍,也要找到姑娘的住处。”说完他瞪了方入骨一眼,继续说道:“可惜方先生太有主见,不管怎样也不听我的建议。”

    方入骨没和他计较,只是朝他陪了个笑脸。

    见郁且痕步入了正题,而且似乎他也参与了其中,于是徐云怡对他说道:“郁相公之言甚合我心,斩草除根,方为上上之策。”

    郁且痕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很赞成徐云怡的观点。

    从初见到现在,徐云怡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反观方入骨和郁且狂时,徐云怡发现他们脸色阴沉,似乎并不同意自己所言。

    “但不知方先生为何不选择对我斩草除根呢?以方府之力,找到我居住的客栈并非难事,不知先生为何偏要弃这上上之策而不用呢?”徐云怡又问道。

    郁且痕棱角分明的脸突然被一层阴冷的寒霜覆盖住了,他看着方入骨,讥讽道:“姑娘想法与我真是不谋而合,可是某些人胆小如鼠,偏要说姑娘身边护卫重重,不可做以卵击石之事。哼,鼠辈!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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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辈!”

    方入骨的忍耐性倒是极好,不管郁且痕怎样冷嘲热讽,他的脸上始终都挂着微笑。

    不止方入骨,连一向最尊敬他的齐丘雁和黄青鸳虽然一脸愤怒,但始终都没说什么,显然早就得到了师父的吩咐。

    郁且狂本来想约束约束自己的弟弟,但想到一旦出口呵责,势必会与他再起争执,因此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或许方先生有自己的想法。”徐云怡又笑了笑,笑得颇有意味。

    郁且痕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

    徐云怡见方入骨始终不为所动,便笑着问他:“相识数日,方先生可知您最让我佩服的是什么地方吗?”

    “倒要请教!”方入骨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笑容。

    徐云怡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话:“喜怒不形于色。”

    方入骨知道她是故意挑刺,好挑起自已与郁且痕的矛盾,便继续笑着说道:“人有差异,处世之姿也各有不同。圆滑者有之,耿直者有之,清高者有之,狂傲者亦有之。既然人有差异,就该以平和之心看待每人的处世之姿,不是吗?”

    他身经百战,几句话便打破了徐云怡的意图。说完之后,他静静地捋着自己的胡须,想看看徐云怡要怎么回答。

    “那是自然!”徐云怡答道:“常说弥勒佛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人有差异,自然得宽容看待。唯有能容天下难容之事,才能笑天下可笑之人。况且个人的处世之姿并非难容之事,咱们芸芸众生又有什么资格不以平和之心看待呢?”

    对于徐云怡的随机应变,方入骨确实佩服得五体投地。除了佩服,他心里更多的是喜悦,那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喜悦……

    徐云怡和方入骨的对话绕来绕去,这可让郁且痕有些头疼。他不想、也不愿再听,便阴狠地说道:“可就算方先生不肯满城寻找姑娘,姑娘还不是自投罗网了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既然来了,姑娘就别走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狠毒。

    荀叔和钟叔听出了郁且痕的意思,便暗暗做好了保护徐云怡的准备。

    既让徐云怡感到意外、又在她的意料之中的是方入骨居然说道:“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恕罪。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从今以后咱们化干戈为玉帛。还请姑娘勿向外人说起敝府之事,方某永感大德。至于敝府嘛,姑娘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必定通行无阻。”

    他这话明显就是对郁且痕说的,连头脑简单的黄青鸳都能听得出来。

    但他的话也惹怒了郁且痕,于是郁且痕恶狠狠地说道:“方先生还要做无胆鼠辈吗?徐云怡奇货可居,今日是她自投罗网,千万不能让她踏出方府一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旦踏出方府,咱们对她可就无可奈何了。”

    “奇货可居?”方入骨笑呵呵地问郁且痕:“三公子何意?虽说徐姑娘同三公子一样出身富家大室,冰雪聪明又博学多识,但商家便是商家,不过是‘士农工商’的最底端,又何来奇货可居一说?”

    郁且痕啐了一口,不耐烦地答道:“怪不得你偏居西南十数载而无法报仇雪恨,你道徐云怡真的只是京师富商之女?以你胆小如鼠的性格,若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肯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当郁且痕说到“她的真实身份”几个字时,徐云怡的脸色有了细微的改变。

    方入骨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微笑:“哦?倒不知徐姑娘的真实身份为何?”

    “愚不可及!”郁且痕轻蔑地答道:“既是奇货可居之人,我又怎会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

    活音刚落,他便将头转向了徐云怡。

    他盯着徐云怡,一步步地逼近了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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