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子看向石中剑,目带挑衅。石中剑是个从不服输的脾气,便要起身应战,旁边一只手掌伸来,在他肩头一搭,将他按回座椅。婵婆婆颤巍巍撑着拐杖站起,道:“让我老婆子来会会昆仑派的掌门人。”走到擂台下,以杖头在地上一点,身子悠忽拔起,稳稳落在玄机子面前。
婵婆婆性子刚强,觉得玄机子手段太过狠辣,心有怒意,冷冷的道:“凌老道手段高明的很啊!我老太婆不禁打,还请你手下留些情面!”这语气显是在指摘其残忍。
玄机子识得婵婆婆,知是个难缠的对手,当下淡淡道:“婆婆面前,老道这点本事算得什么了?倒是我请你老手下留情才是!”他不动声色,原话奉还,于婵婆婆话中之音,索性假装听不出。
婵婆婆“嘿嘿”冷笑两声,顺起手中拐杖,杖头颤巍巍戳向玄机子前胸。像是一招推窗望月,又像是野马分鬃的变招,还像是枪法中的流星赶月。她招式速度不甚快,角度不甚刁钻,甚至看起来软绵绵的。但是玄机子却知道,这一招暗蓄真力,更蕴藏无数后招。以剑格挡,必为其后招所制,退身闪避,则不免起手就落于下风。当下起剑对攻,一招丹凤朝阳,绕过杖身,向婵婆婆刺来。婵婆婆似乎早料到他的应招,拐杖使一个缠字诀,往他剑身一搭,一绕,顺势一带,已将他剑招牵引到身外。同时右足无声踢出,足尖直取玄机子左侧太阳穴,这是一招灵蛇出洞。这人上一秒还是一个弱不禁风,孱弱无比的老太婆,转瞬间就变成了一条灵蛇,一头蛟龙,招式美轮美奂,动作敏捷无比,无一丝一毫的滞碍。说时迟那时却快,足尖一瞬间便已踢至。玄机子借婵婆婆拐杖前带之势,身子向前,侧头避开那一踢,使一招弓步推掌,起左掌拍向婵婆婆右肩。婵婆婆叫声“好”!拐杖粘力徒增,一招顺水推舟,将玄机子向旁牵出二尺,那一掌自然便已落空。
两人拆招换式,移步相对,婵婆婆道:“老道,再来接我一杖。”举杖搂头砸下,正是一招泰山压顶。玄机子暗暗寻思:这死老太婆功夫高深,我就是侥幸胜了她,其后还有三阵,也必然凶险万分。若要再图行险用计,终究又不能过于托大,为今之计,只有全力周旋,慢慢寻找取胜良机了!要争盟主,还要看能不能过老太婆这一关。他心中思索,面上不露半分痕迹,阴沉着脸色,使一招举火烧天格开来杖。
群雄凝神观战,只觉得二人每一招都似乎平淡无奇,却又都显得惊险无比。因为每一招使出,都可以置对手于死地,所以每一招平淡无奇的招式,二人信手拈来,竟都成了妙招,绝招,杀招!不禁于二人的武术造诣,深感佩服。更有人由衷赞叹,原来这一招稍做变化有这般威力;又或者扼腕叫绝,原来以这样一招拆解方显巧妙。
玄机子与婵婆婆在擂台上不知不觉已交手百余招。心中难免忧虑,他是立意决盟主的,这般缠斗下去,太消耗功力,就是侥幸胜出,也必难再战强敌。一狠心,一咬牙,决定不再藏拙。只见他剑法一变,使出本门绝技八卦游龙剑来。这套剑法他本打算留作后手的,然而与婵婆婆久战不下,无可奈何,只求速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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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留手。
婵婆婆觉他剑招突然变幻,招式繁复巧妙,剑光左伏而右出,或然上隐而下现,游弋不定,似龙入云端,难以捉摸。而剑刃破风之际,亦宛有龙吟之音。立感压力陡增,一时间险象叠出,说声:“好剑法!”左手忽于杖尾轻轻一扭,抽出一柄细细的长剑。只见她右手杖,左手剑,一长一短,一刚一柔。攻守进退之间,凭借快捷灵巧的身形,以及怪异诡奇的招式,竟而危机渐解,战局再度平衡。玄机子心下苦恼:老太婆凭般难缠,这样缠斗不休,如何了局?不禁焦急愈甚。但凡高手过招,又哪里容得如此患得患失的计算胜负,急躁烦扰!这时婵婆婆右手杖中宫直进,玄机子脚步滑出,侧身避开。哪知婵婆婆杖招是虚,左手细剑已无声扫至,玄机子见招拆招,忙立剑相格,却不料那细剑柔韧,剑身弯曲过来,剑尖直向他劲项划来。眼见着剑尖悠忽而至,玄机子不愧为一派宗师,临危不乱,急向后一仰,堪堪避过了这一剑。然而随着下颌扬起,颌下胡须也给割下数径。慌乱之际,不免落于下风。
玄机子心中警醒,暗怪自己贪功急躁,忙收摄心神,着力守御。二人又慢慢斗了个旗鼓相当。眼看着又战了近百回合,婵婆婆忽然脱开战局,退后数尺,咳嗽一声,道:“罢了罢了,我胜不了你,你胜不了我,老太婆本也不要争什么狗屁倒灶的盟主,这可少陪了!”将细剑还插于杖中,下擂台去了。
玄机子不禁舒了口气,心中暗道:侥幸侥幸,若给你这死老太婆缠杂下去,还真不知要到几时。却见百草帮帮主段元跳上擂台,站在自己对面,沉声问道:“百草仙也来争夺盟主吗?”
段元道:“凌道长真会说笑,小老儿这点微末的乡下把式,也配争什么盟主之位吗?”
玄机子道:“你段帮主既不争盟主,上擂台却是何意?”他素知这百草仙段元精通医道,也善使毒,就算不得结交,却也不便得罪。
段元道:“我本也不想上台,可是你凌道长硬是逼着我上,这就叫小老儿无可奈何了!”
玄机子道:“哦?段帮主这话老道可听不明白了,我何时逼着你上台了?”
段元问道:“若是小老儿杀死你的至交好友,你凌道长还能悠然稳坐吗?”
玄机子脸色一变,冷声道:“如此说,你是来给杨柏报仇来了!”
段元道:“不敢说报仇,舍命相陪罢了。”从怀中取出一柄短柄药锄来,悠然道:“我不及你凌道长本事高明,说不得会使点暗器手段,还请道长留意些!”他这药锄,二尺半长乌木柄,顶端是双头样式,一头为铲形,一头是三尖的叉形。这本是他平日采药所用的工具,铲刃如斧,叉尖尖利,是一件奇形兵器。
段元说声“得罪”!踏前一步,以药锄尖叉一头扫向玄机子左肋。玄机子要故示洒脱,以左足为轴,身子向左侧一转,右手剑格挡药锄,左臂悠忽探出,一掌击向段元面门。他这一招使的飘逸优雅,台下便有人忍不住喝起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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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元也喝得一声“好”!侧头避开来掌,以叉尖卡住长剑剑身,锄柄转动,长剑便给卡到外侧,用铲头直接刨向玄机子腰部。玄机子初遇这般奇特兵器,心想:这奇形怪状的家伙,招法倒也有些意思。侧跨出一步,避开铲头,同时抽脱叉中长剑,剑锋随手一划,削向段元脖颈。段元矬身避过,铲头朝着玄机子肋下又是连刨三刨。台下群雄看他招法怪异有趣,有的竟笑出声来。他兵器奇特,招式也是特别,讲求的是崩、叉、刨、搅,使用起来,姿势绝谈不上美观,甚而还有点滑稽怪诞,偏每一招使来都又别扭又实用。别扭是对手觉得别扭,不易招架;实用是因招法之中没有任何花哨多余的架式。而且,段元这药锄是他精心设计,内中还另藏玄机。玄机子一时也给弄得难于应付,倒显得有些忙乱了。
但他终是一派宗长,心智见识自然高人一等,待三十招一过,便已慢慢熟络了药锄招式套路。暗道:也不过如此!对战中已悄然攻守易位,渐占上风了。激斗间他脚步踏出,进取中宫,一剑当胸劈下。段元以叉头格开。忽而退开两步,举药锄对准玄机子面门,手指按动锄柄机括,叫声“小心了”!只听“啪”的一声,从药锄顶部射出一颗弹珠来,直射向玄机子面门。两人相距既近,这一下又变起仓促。总算段元出声警示于先,玄机子又应变神速,看准弹珠来势,急挥剑一挡,将弹珠挡住。不防那弹珠击在剑身,却碎成无数尘烟,罩向玄机子头脸。
玄机子知百草仙善使毒,大感不妙,急退数步,一面提防段元趁机进取,一面以内息自视。幸而未觉异样,不禁吐了口气,忽觉得,后脊微凉,那是这一瞬间惊出了冷汗。
段元收起药锄,拱一拱手,道:“小老儿就这三板斧能耐,既然不能够出奇制胜,就不耽误凌道长争盟主了。你杀我好友这笔帐嘛,咱们暂且记下了,待日后慢慢算来!”冷笑一声,下了擂台。
玄机子暗自惴惴不安,总觉得不妥,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妥。大约只因为本心不愿招惹上这么个对头吧。他三场苦战,场场动魄惊心,感觉身心俱疲,看看天色,不过未时二刻光景,心有忧患。听台下一人道:“凌道兄剑法精湛,小弟来领教几招可好?”
玄机子寻声看去,见涂观海飘身飞上擂台。两个都是四大门派掌门,彼此相识。涂观海拱手为礼,道:“吾兄历经三战,小弟这可占了便宜了!”
玄机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冷笑一声道:“咱们彼此心肠,都如暗夜观烛,各自明了。你既上台来,便请赐教!”
涂观海工于算计,他见识玄机子剑法武功,将他视做劲敌。心知机不可失,若教他得一晚休息调养,明日必然倍耗气力,是为不智。当下微一笑,道:“听这话,敢是道兄在怪小弟乘人疲惫吗?我只道凌兄精气未减,如此说来,倒是小弟少虑了。不然,道兄且休息一晚,你我明日再来比试,你看如何?”他知玄机子性子强硬,故言语相激,以退为进。
果然玄机子道:“多说无益,老道就算疲惫,又何惧之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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