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散人,酒鬼剑客,浮屠剑法,人活着,就得知恩图报……明明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啊,怎么凑在一起就感觉很压抑呢?”
雪栖云想不通,只觉这酒醉人得很。
“你觉得压抑,大概是因为……在这段故事里面死了很多人吧。”
老板娘道。
“老板娘,二十年前华山那件事你知道多少?”
雪栖云抬头问道。
背后有风吹来,撩起老板娘臂间的轻纱拂过脸上,带来一股酒香,不似桃花,倒像是陈酿的女儿红。
“二十年前……华山前掌门夫人周若曦与我算是好友,后来她嫁给前掌门独孤影之后就没怎么来往了,直到她坠崖身亡至今我也没再上过华山,一直在临安城里。”
“那您跟我说说呗。”
“说什么?他们的故事你刚刚不是都听到了吗?”
“是听到了,但还想再听一次。”
“小丫头!”老板娘一巴掌按在雪栖云脑袋上,力度不大,只是随意搓了两把把人头发薅乱了。
“行!那我再跟你说说。我想想……从哪说起呢?就从那年华山论剑我和周若曦第一次见面说起吧。我那会儿也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吧……”
雪栖云抱着酒壶猛灌了一大口,听着老板娘断断续续地叨着她的故事,脑子里幻想着那一代江湖英雄的模样。
“华山十年一论剑,天下风云人物此起彼伏。我不是武林弟子,就是个散人,听闻这一场江湖盛事哪有不去凑热闹的道理?于是我兴冲冲地和你家老板一同前往华山派。
报名以后的第一场就是对上了周若曦,当时的华山派掌门独孤绝的小徒弟,我那时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下起手来完全不顾及什么面子和道义。
周若曦出身江湖大派,行事规矩又正气,跟我就不是一路人,但是偏偏我二人不打不相识,头一回打了平局,连续对了三场都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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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于是我俩干脆都不打了。
华山之巅也有一株桃花,长在悬崖边儿上,那一段时间我常和周若曦相约在树下喝酒比试。
论剑七天,我认识了周若曦,也认识了和她青梅竹马的两位师兄,一位是掌门之子独孤影,武学天赋平平,但是脾气极好,温温和和的;另一位是掌门弟子李宗佑,剑术卓绝,我跟他对了一场后甘拜下风,但是此人心性欠佳,性子沉闷,整天跟有人欠了他救命钱不还一样拉着张脸。
那个时候我在江湖上混得算是比较久了,一眼就看出来周若曦跟她那位师兄李宗佑之间不对劲,但是也看得出来独孤影当时也是喜欢周若曦的。而且因为李宗佑素来寡言少语,心思藏得比较深,周若曦跟李宗佑的事情,整个华山除了独孤影估计都知道。
后来论剑结束,我离开了华山,门派弟子也少有下山的,之后便鲜少见面了。
所以在听说周若曦嫁给了独孤影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婚那日我也上山了,在新房见到了周若曦,才知道她的婚事是她师傅,也就是当时的华山派掌门定下的。
周若曦作为弟子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李宗佑当时也在掌门手里,掌门要周若曦嫁给他儿子,周若曦能怎么办?逃不了,嫁呗。
那个时候的江湖还是很重视师承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判师判宗都是受人唾弃与不耻的下流行为。
我一个外人,什么也帮不了。
周若曦怀孕的时候我又上了一次华山,华山那个时候已经有些草木皆兵的架势了。掌门亲生儿子连自家剑法都习不会,二十多年才练到第二层。
而身为弟子的李宗佑已经融会贯通了第三层,听说即将拿到第四层的剑诀。
门中弟子因为掌门之位的继承隐隐分成了两派,暗中对峙已久。
我也不敢多留,在周若曦把女儿生下来以后我就离开了,不过我知道那个孩子名义上是独孤影的,实际上是李宗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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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秘密,不能说。
下山没多久我就听说李宗佑和独孤影对剑时一时失手伤了独孤影的经脉,以后估计是站不起来了。
等我回到临安以后不到两个月,就听说了李宗佑判宗,杀了老掌门独孤绝,周若曦坠崖,华山派只剩下不良于行的少掌门独孤影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独孤雪。
我本欲前往华山祭拜周若曦的,但是听说下葬的是衣冠以后就放弃了。江湖儿女嘛,来来去去的就不必太在意了,只要相处时认认真真,分别时潦潦草草也不会遗憾。”
“所以老板娘其实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雪栖云晃了晃轻了很多的酒壶,问道。
“不知道,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活下来的不是独孤影,而是自毁了容貌的李宗佑。甚至坠崖的老掌门独孤绝也还活着,甚至教出了一对习完了《浮屠剑法》四层的弟子为自己和儿子儿媳报仇。
这两个孩子和独孤雪青梅竹马长大……结果让他们去杀李宗佑……真乱。
唉……人呐……”
说着说着,老板回来了,看也没看院子里两个酒气熏天的女子,自进了屋翻出一堆瓶瓶罐罐。
雪栖云听得里面传来老板的声音:
“我没有告诉他,这江湖里人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人活着就会生出恩怨,却不知这世间从无真相可言。如果爱恨嗔痴是一杯酒,你愿意千醉不倒,还是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滴酒不沾……”
异口同声,回头看了一眼提着酒壶对月,要一醉方休的老板娘,雪栖云忍不住笑了,这人看起来确实是醉了。
“断肠草一钱、菩提叶五钱、痴心花两棵、苦蕊露三滴……”
老板还在屋子里絮絮叨叨,门外两个酒鬼早已睡过去了。
第二日雪栖云醒来时,柜台上多了一壶酒,名为“空相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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