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烈在李成铁的尸体前犹豫了片刻。
他清楚地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一切，牵引他前往未知的方向走。
让他一步一步，踏向深渊。
恩人被杀，仇恨既定，不报非君子。
他在浑浊的屋子里告诉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杀了刺客，替吕归一报仇。
跳出窗外的少年，站在石阶上等他。
黑夜下，那块单薄的背影给人以某种心安的力量，一如当初的吕归一。
他跟着跳出去，随陈映雪在夜幕下奔跑。
他并不能辨别地上的脚印，好在陈映雪好像有种特殊的能力，能隔着一丈的距离辨出地上的足印，少年在好几个街口调转方向，带西门烈来到城中普陀寺外面。
陈映雪一步跳上寺庙对面的高楼，在西门烈不解的目光注视下，他推开一间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门。
门上的蜘蛛网很旧，粘着一只干枯的飞蛾。
可以想见，许久都没人推开过这扇门了。
然而走进去，借着微弱的光，看到里面的场景，却令西门烈心中一颤。
封闭的屋子里，地上有不少新鲜的足印。
西门烈本想吹燃火捻照明，却被陈映雪阻止了。
点火照明，无疑是给刺客指明方向，暴露位置。
他蹲下去，费力地辨认地上的足印。
“不用看了，三个人。”陈映雪从他身边路过，淡淡地说着。
少年站在破烂的窗户边，朝着对面的普陀寺出神地望去。
西门烈站起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为何来这里？”
“天罗的高手，轻功了得，可从窗户里掠过，而不留痕迹。”
“但他们刻意留下脚印，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了。”
“所以，他们必定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们。”陈映雪眯起双眼，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有光亮，他在黑暗中思索，“也许跟普陀寺有关，也许跟十年前的那场冤案有关。”
“十年前的冤案？”西门烈想起苏瑾云也提及此事，问话间，不禁加重了语气。
“十年前，风雪城还是雷州第一大城，城主徐贲一家世代驻守此地，有自己的亲兵，他为人亲和，爱民如子，很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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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尊敬，百姓只认徐贲不认汉王，可见徐氏一族在风雪城的势力是何等的根深蒂固，这也招来汉王的猜疑。后来不知是谁告发，说徐贲有逆反之心，汉王不分青红皂白，即刻下令，派大军进城，只一夜之间，就将徐贲一族从风雪城抹去，如今被天罗刺客咬住的人，跟十年前的那场冤案或多或少，脱不了干系。”
“那徐贲，究竟有无乱臣之心？”
“若是有，便不叫冤案了。”陈映雪背负双手，继续分析，“当年汉王借刀杀人，斩草未能除根，许是徐贲后人找上圣道，千金买凶，不然没法解释圣道的动机。”
西门烈一时没有搭话，他在脑海里搜寻十年前的记忆，一片混乱，跟风雪相关的记忆少得可怜。
良久，他不自信地问出一句：“十年前，吕将军来过风雪城吗？”
“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年带兵进驻风雪城的将军姓吕，他的佩剑是千面铁手李成铁打造的。”
吕归一的佩剑绝影，是李成铁的得意之作。西门烈自然晓得这个秘密。
“如此看来，陈公子的解释最为合理。”他点头赞同。
“所以天罗最终的目标，是汉王。”
西门烈点头表示赞成，忽而又皱下眉头，不解地问道：“怪哉！天罗为何引我们来此处？”
“看戏。”陈映雪手指对面的普陀寺，“汉王在普陀寺与方丈对禅，别看寺庙外面空无一人，其实高墙里面有不少重兵把守，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独孤剑传人令狐鸣都在此地。”
“汉王毕竟是西北诸侯，一方霸主，纵有再多高手保护，也不足为奇。”
陈映雪一笑：“天罗的意思，就是让我们看看，他们是如何在众多高手当中，取下汉王首级的。”
西门烈靠近窗户，一双眼睛里充满好奇和忧虑，认真审视对面的普陀寺。
占地近两百亩的普陀寺在风雪城里颇有名气，不仅因主持方丈是雷州道行高深的弘一法师，更因为九州里修行了得的僧人，或多或少都跟普陀寺有关。
从高处往下看，普陀寺景貌一览无余。
前庭的槐树，香炉，后院的长廊，假山，在摇曳的烛火中静默不语。
一刻时间过去了，寺庙里没有任何动静，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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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不见刺客现身，他开始焦躁不安，猫爪在他心头挠个不停，握住窄弧刀斌的手反复松开，又握紧。
反观陈映雪，则表现得雍容不迫。
夜过寅时，连夜鸟都缩进窝里，不再呜呀作响。
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西门烈开始乏了，眼皮忍不住往下沉。
将睡未睡之际，一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吓得他一激灵，眨巴眼睛，一下子就混沌中清醒过来。
“来了！”陈映雪收回手，指向宁静的普陀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西门烈忍不住朝窗外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寺中大殿门前，站有两排高举火把的甲兵。
甲兵头戴红缨盔，身着细铠，腰配五尺长刀，是汉王的亲兵。
大致看来，普陀寺前庭约莫一百人，挨肩擦背，如此密集的防卫，刺客就是纸片，也难以从中穿过。
寺院门外，停有一辆马车，车前车后，有不下五十名重铠甲兵。
黑暗中，还能感受到弓弩手的气息。
大雄宝殿门开了，汉王一身紫袍打扮，在一行僧人的护送下跨过门槛，正与领头的僧人说着什么，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背负长剑的独臂剑客。
是令狐鸣。
西门烈听说，半年前，令狐鸣与嵩山派掌门人决斗，以一条手臂的代价要了嵩山派掌门人的性命。
此战奠定了令狐鸣在江湖上的地位，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也足以叫江湖宵小闻风丧胆。
看到他，西门烈的心跳更快了。
如此森严的戒备，天罗刺客该如何下手？
汉王知道吕归一灭门一事，故而更加谨慎，与僧人道别后，便急匆匆地走下石阶。
陈映雪的目光固定在汉王身上，一脸专注，还不忘提醒西门烈：“眼睛睁大点！”
西门烈屏息凝视，生怕错过将要发生的一幕。
汉王走下第十八道石阶时，前院树上，一只白翅鸟大叫一声，振翅高飞。
众人一时惊惧，纷纷驻足抬头。
“呵！”令狐鸣怒喝一声，单手拔出长剑，翻身跳到汉王身前。
长剑挥舞数下，挡下了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的箭。
院中甲兵立马围拢上前，背对汉王，举刀向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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