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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机缘因果

    凌溟虽表面瞧着看似凉薄,言语多是漠然,但数十年修行,浸润道经中,又怎会缺向善之心?

    另一方面,凌溟又心系小道士安危,唯恐他无谋气盛,错估自身修为,寻上祟的晦气,却反倒平白丢了性命。

    故而,凌溟无奈只好来唱这黑脸,作派佯装冷漠又自损仙气封了小道士修为。

    天色渐沉,凌溟在客栈房内安置好行囊,却仍不见小道士归来,想来他余气未消,一时片刻是决计不会相见的。

    凌溟自斟满一杯温茶,稍稍沉吟,想着不如趁小道士不在,行动方便许多,便重新到书肆一探那祟的究竟。

    转念,凌溟便再顾不得杯中茶味道粗劣,囫囵饮下。

    凌溟向店小二告知小道士生着什么模样,体态特征如何,嘱咐小二若小道士来投宿便烦请他代为引领。

    凌溟得到小二应诺,便出了客栈,往书肆径直去。

    凌溟轻轻叩响书肆破落的木门,兴许有了早些时候的教训,清月并未再贸然。

    清月先将木门推开细缝,谨慎且细致端详着来人,却见是凌溟,她方才松了口气,浅笑着将木门半开。

    清月不过简单同凌溟寒暄几句,就将凌溟请进书肆内,并未不识时务,细问他来意。

    凌溟也不推辞,兀自在书肆中群书间穿行观览,如是瞥见稍感兴趣的书籍,凌溟甚至驻足翻阅一二。

    “我在客栈左右无事,便想着到你这买些书籍解乏。”

    凌溟仅以此当作掩饰,暗中却悄然感知着书肆内每一角落,试图找到祟的行踪。

    清月退到柜台旁落座,眉目含笑,眸子映着凌溟正不停穿梭挑选书籍的影子。

    而书肆木门仍保持半开,清月未曾因凌溟瞧着和善便把男女之防抛诸脑后。

    她又与凌溟初见初识,其秉性清月分毫不知,且近来多舛,令她知晓人性炎凉,自然不觉间对他人多了几分提防。

    “自阿爹与大兄逝后,书肆已久不经营,想来日后仅我一人操持,有心维系怕是也难,满斋书籍定要转手处理的,与其任其蒙尘,倒不如交予惜书人手中。道长若见着喜欢,便取几本去吧。”

    清月眸子里的亮光黯淡了些许,凌溟手上翻动的动作稍顿,似受触动。

    凌溟向清月微微颔首,以示谢意,不知一时该如何言语,随后,低头默默翻阅,此刻竟恰恰无声胜却有声。

    凡间虚度年华百载,于观中问道二甲子,凌溟却是头次觉察光阴原是这般磨煞人,古人诚然从不欺来者,但所谓白云苍狗终究是轻浮了,实在过于夸张,凌溟苦涩含笑。

    早午热市已尽,夜市未开,街中行人本就稀少,此刻兴许是天公应景,书肆外开阔的青石路竟无人经行,这氛围愈发静默。

    或是天公对凌溟受这熬煎感到歉疚,“笃笃”,敲击声来得极突兀,可却正及时,恰好足够打破静默。

    凌溟手顿住半息:是客人上门么?

    不觉间他松了口气,又复翻动。

    清月稍惊,娇呼一声又自觉失态,声方扬至半便被抑止,她望向门外那客人。

    是位老叟,瞧着模样大概古稀年岁,无任何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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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矍铄非常,着一身半旧布衣,衣抉飘飘衬鹤发迎风,反增了几分仙风道骨。

    清月起先欲与老叟言明,书肆今日并未对外营业,可转念想起方才的气氛,只好无奈将话咽下。

    她又想着就这样坐着,总归不太尊敬,未免倨傲了些,随后便起身相迎:“老人家,请进。”

    那老叟微微颔首,轻抚长须,脸上如黄花绽瓣,皱成一团,显然极满意清月的做法,径直进了书肆。

    凌溟用眼角余光扫了老叟一眼,发现其身上无异,不过是个寻常人,便再难引他注意。

    可谁料老叟陡然出声,倒是中气十足,似不经意朝上指道:“如今的年轻人确是粗枝大叶,清扫起来总将房梁忽略,瞧都已蛛丝层层。”

    清月闻言抬头,眼帘内却连尘灰也未见一丝,只当老叟眼昏,不好驳斥,便赔笑说晚些打扫。

    凌溟眉一挑,方才只顾着探查书肆摆放书籍的显眼处,倒将房梁此类偏僻遗漏了,真是失策。

    凌溟当下迅速收敛心神,把感知集中于房梁之上,一抹错愕浮现。

    他竟在横梁内部隐约感知到了祟的气息,极微弱的一丝,转瞬即逝,而恰恰对应着老叟所指的地方。

    凌溟侧身,这是他首次正眼看向老叟,端正恭敬地作了一揖,老叟仅是笑并点头,算是坦然受下这一拜。

    随后这老叟显然有意支开清月,装做沙哑道:“小姑娘,老朽倒是觉着渴了,能否腆脸向你讨杯茶水喝。”

    清月不疑有他,回了句‘稍待片刻’,便到书肆后院备水,这是难得的机会,可凌溟仍旧有些迟疑。

    直至老叟再度朝房梁指了指:“小道长你便代劳,辛苦些,帮那小姑娘清理浊物吧。”

    凌溟心领神会,脚下稍矮,紧接纵身一跃,丈高的房梁便被他翻上,这于修仙者可说呼吸般寻常,但跃地丈许,对凡人终究是匪夷所思之举。

    而老叟见状依旧未显露出异色,凌溟自然更加坚定心中猜想。

    凌溟在横梁发现了暗格,暗格以榫卯结构为锁,凌溟此前偶然翻阅过的书中竟有记载,他觉得有趣恰巧记下了。

    不费多少心神,凌溟就解开了这组榫卯,暗格内容量不大,摆放着一卷竹简,凌溟取出仔细端详。

    竹简显然有些历史,保存得相对完好,无损坏的迹象,可能些许受潮,竹简表面霉斑星星点点,除此之外这卷竹简再普通不过,更无一丝一缕祟的痕迹。

    凌溟试着将竹简摊开,见首节以上古象形文书写“易”字,想来便是竹简卷名,只是已红褪墨残,极难辨认。

    凌溟亦是在道观时偶阅到上古象形文图解,觉着有趣就顺势记下,何曾知会恰巧用上,故而识得。

    那老叟兴许会知晓这竹简的由来,凌溟从横梁落下,双手将竹简捧住递与老叟。

    老叟自然接住,忽而他双目掠过一瞬精光,正是瞥见竹简卷名,竟难得失态。

    老叟略微沉吟,便左手掐指开始演算起来,而这起卦手法却是凌溟所未见的。

    少倾,老叟卜算已然停下,凌溟瞧见他眉头紧蹙,呼吸竟紊乱了少许,随后他深吸调整,才压住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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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叟将竹简重新还予凌溟,凌溟不解,究竟是什么引起了老叟的心路变化,讷讷接过。

    “这是《易》的残拓本,其中有大机缘。”

    凌溟心眼一提,下意识退了半步,稍许戒备,腿微曲,方便拉开身位。

    机缘二字里蕴含的血腥,凌溟从来都是不少听闻的,何况这是大机缘,不免敏感。

    “你不必如此,它与你因果交错,注定归你所有,老夫可不屑夺取。”

    凌溟微安,以老叟的身份自不必出言哄骗如此丢分,接过竹简,再将第二节舒展开,却是空白一片。

    凌溟略感迟疑,又试着看向竹简下一节,欲一探究竟,可刚一展十分之一大小,便双目圆睁。

    刺痛感瞬间朝凌溟袭来,眉间如遭针刑,头痛欲裂,识海竟无故翻涌,他面色刹那枯败,右膝忽然弯曲,险些跌倒。

    凌溟强撑着将第三节重新合上,这份压力才迅速退去,他气喘如牛,几近虚脱。

    凌溟这才相信了这竹简是上古之物,当下仍是心惊肉跳,差点便被这竹简中蕴含的古韵压垮。

    相传有灵的古物中都会蕴含古韵,年代越久远古韵就呈几何增强,似于威亚亦有别于威亚,古韵若得因缘际会,会使古物催生出小世界,其中有大乾坤。

    凌溟谨慎将竹简卷起,运行仙气理顺血气,方才恢复红润光泽。

    他余光端见老叟并未受到古韵影响,一派自然,愈发心惊,所幸先前不曾有冒犯之处。

    “前……”

    凌溟向老叟抱拳,准备仔细询问竹简的相关,不巧,清月正端水进来,硬生生止声,也陡然将腰板挺直,好不尴尬。

    修仙之事对于凡俗是不可知之事,知之百害无益,凌溟自不愿让清月知晓太多。

    清月未在意,恭敬将杯温水端予老叟,长居市肆清月早已世故,倒也讲究,端茶寓送客,自然只好备上温水,尽管寒碜,但免生歧义。

    她却不知修仙者一般是不讲究这许多的,老叟慈眉善目,接过还不忘致谢,全不似对待凌溟般冷淡。

    凌溟可不至于如此小肚肠,因而就芥蒂,笑着接过清月重新递来的温水,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凌溟觍着脸向清月求索竹简,并任由她开口绝不二价,这竹简于修仙者绝非银钱可以估值的,谓之无价。

    清月不懂其中价值,实是便宜了凌溟,说出这番话,凌溟不免面上生热,倍感羞愧。

    “道长要是觉着欢喜,便收下吧。也不必谈论作价几何,书斋闭店后,这竹简留着总归要蒙尘的,不然便是流俗。”

    凌溟不愿平白占着便宜,从怀中取出一支木簪,怕清月不肯收下,强行放入她手中。

    清月看清手中的事物,俏脸染霞,若非凌溟面色诚恳,清月早已啐骂他登徒子。

    清月伸手想要归还,可屋外忽而变得嘈杂,书斋木门‘啪’的倒下,卷起尘灰,谁也预料不及。

    清月受到惊吓,下意识缩回手,望向斋外,她面容转瞬失去颜色,苍白莫名,连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不知何故让她无状恐惧。

    凌溟顺势也朝门外看去,清秀的眉下一息也蹙成一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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