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几个医生遣出众人来给陈襄换药,屋内只剩紫烟和东门燕照顾着。
待包扎妥贴,东门燕进来笑吟吟地问道:“大牛啊,还记得我么?”
“那年魏掌门拗断了我的胳膊,还是前辈帮我打上夹板的,怎能不记得?”陈襄细看上去,东门燕虽不显老态,但鬓间也是又多了几缕白发。
“乌有居士老滑头,从未见他在人前露露身法招式,果然精妙。”东门燕道,“你不过跟他学了这么三四年,我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跟乌有师父学了些,跟另外几位师父又学了些,我有好几个师父呢。”陈襄听出东门燕话里有话,但想自己昏迷了不知有多少天,随身的东西物件必是已在他们手中早翻弄过了,想瞒也瞒不过。
“比如说鬼麻婆?”东门燕绕上正题道。
“那倒不是,她老人家武功不知如何,但留给我一些别派的掌门信物和功法图谱倒是有的。”陈襄据实说了,忽然又想起一事,不由心焦,急急问道:“东门前辈可看见我的剑现在何处么?”
东门燕笑道:“霍姑娘怕你着急,给你收枕头下面了,不在那里吗?“
陈襄忍着痛欠身在枕头下摸到了剑柄,抽出来,见正是那把止水剑,心神稍定。
“真是把好剑。”东门燕赞道,“可惜我喜欢用刀,不然我就抢了去了,呵呵。”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这把剑是我一位师父传给我的,可不敢让它失落。”陈襄道,“我随身的东西也都是霍姑娘收着呢吧?
“哈哈,霍姑娘猜你定会先想到她,放心吧,都收好了。”东门燕笑过,又皱起眉头道:“虽然不像武林中人传得神乎其神那般有天大的秘密,可毕竟贪欲之心人皆有之,为国为民为自己也不过是借口不同而已。这几年江湖还算平静,你这些掌门的信物,各派的秘籍,还有这把剑,唉,一露面只怕要惹事儿了。你打算怎么办呢?我都替你愁得慌。”
“哦,我也想不好该如何处置,最后总是物归原主罢。”
“物归原主不见得就好,人心难测呀,你福大命大自家小心吧。不过贼秃驴的那本破书千万别还他。”东门燕说着便气呼呼的了。
陈襄知道她定是翻检过看到那册《武佛会要》了。
那册子里对各门派武功实在是褒少贬多,他虽见识过东门燕的刀法,但不知传承自何门何派,遂笑道:“那里也提到前辈了么?想必胡言妄语却有违戒律,是怎么说的?”
“狂妄自大,以为无发就可以无天,哼。他们说,哦,你等着。”东门燕风风火火地出去唤巫雨浓等人进来,从霍文均手里接过陈襄的包袱,翻出《武佛会要》读道:“泼风刀本为男子之术,然轻灵绵密现世多见女子修习,沉稳不足而幻炫有余,其弊一也。偏风动之速而弃风行之空阔,其弊二也。重招式凌厉一贯而轻法度张弛缓急,其弊三也。以静制动,一招可破……”
“东门前辈的双刀即是泼风刀么?”陈襄听她读毕,大致了然于胸,“我也不是武林中人,所知有限,可否请前辈演一路让大牛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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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东门燕踌躇了一下,笑了应道:“好吧,你是乌有居士的弟子,论起来算是师弟,却让你占了便宜。不过你先告诉我,你这个大牛也是假冒的吧?”
陈襄嘻嘻笑道:“当时吓得我屁滚尿流的,未敢报大号,前辈懂的。现在听顺耳了也挺有男子汉气概,以后就叫大牛了。”
“哼,小偷淫贼采花盗,有说真话的么?”霍文均气哼哼地插进来道,“上次你说都烧掉了,这怎么又出来了?”
“不是怕你技痒嘛。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话说出来陈襄就知道要糟,就见霍文均杏眼冒火,蛾眉生烟,上来张手便抓,却被扶着他的紫烟挡住,二女即刻动手撕扯起来互不相让,将陈襄罩在下面可怜之极。
陈襄急中生智,“唉呀呀”大叫呼痛,紧闭双眼一副苦楚之状,二女马上便住了手,这一招果然灵验,他心中一阵暗笑,再加几分可怜道:“你们弄痛我了。好文文,扶我坐起来,嗯?”
霍文均气还未消,甩手一扭头,但看紫烟故作殷勤扶陈襄起身,忙又凑上前托住他脖子,二女一边一个俱是气嘟嘟地扶着陈襄斜倚了,令他极其滋润。再偷眼瞄向巫雨浓,巫雨浓也正盯着他,只是冷如寒冰,一无表情。
陈襄心口一阵大痛,几番折损加害于他的仇人就在眼前,可他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他不禁黯然:“我真是个窝囊废吧?”
东门燕笑吟吟地看他们消停了,将那册《武佛会要》顺手扔在桌子上的针线笸箩里,抽出双刀道:“好久未使完全了,今日试试吧。”
屋内众人靠边站着坐着让出了空场,东门燕轻喝一声真个是刀如泼风,银光闪闪顿时将全身罩了个泼水不进。
陈襄早看出端倪,但想东门燕脾气刚烈,思忖着不知该不该直言。
堪堪一路刀法使完,众人俱叫好不迭。
东门燕收势曼妙,“大牛啊,我这泼风刀可有破绽吗?”语气颇为自负。
女人的自负自古便是惹人发笑的三件事之一。
陈襄此时全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忘记了那柄穿胸而过的断剑,一旁巫雨浓冷漠而高傲的神情刺得他心在滴血。
他甚至连恭维话都忘了说,自在心里推演了几招,唤过雀儿,附耳低语,雀儿则随手比划了不住地点头。
“东门前辈得罪了。”陈襄道,“雀儿小表弟的身手还过得去,只内力尚浅,让他与前辈试几招行么?”
“我不动内力就是了。”东门燕见陈襄与雀儿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也是好奇,双刀一摆道,“来吧。”
雀儿这些日子跟随陈襄见了些世面,贪玩的野性收敛了许多,也学着仿效了别人的礼法规矩,倒提细剑一个劲鞠躬,惹得众人窃笑不禁。
东门燕也是满脸慈爱,以刀身敲敲细剑含笑道:“雀儿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
“我怕伤到你呢。”雀儿嘻嘻笑道,细剑起势递出,忽地挺剑抢攻。
东门燕赞了声“好”,舞动双刀相迎。
老少二人以快打快。雀儿忽左忽右迅如灵鼬,剑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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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只看万千光影闪动。东门燕穿云度雾疾似流风,刀劈惊电却见一团银毫飞溅,只听刀剑相撞“嗡嗡”声响个不绝。
不多时十几回合过后,雀儿撤剑一缓,东门燕双刀十字削剪,不料雀儿剑交左手直刺突破刀网,剑尖虚点已顶上东门燕咽喉,东门燕大惊失色回刀将细剑拍落,脸色青青白白难堪之极。
若是实战,东门燕已是败落血溅当场了。她万万没想到以自家几十年的浸润,于世间已少有敌手,而今竟输在这么个十四五岁的娃娃手上,心头气闷,双刀一磕叫道:“再来。”
雀儿拾起细剑回头看向陈襄,美得一脸灿烂。
陈襄背了东门燕悄悄竖起拇指摇摇以示夸赞,一手轻轻划了个圆,雀儿点头回身道:“好哇,再来。”
比上回更见快捷,东门燕出手再不容情,雀儿却变了招式,紧抿了嘴剑剑只走中路,被刀风压迫得小脸通红似已处于劣势。
堪堪五六回合,雀儿忽然上引下挑剑去圆环至半路突地一顿,就是这刹那的停顿,令东门燕错过节奏不及缓手,却似自己把咽喉凑到雀儿的剑尖上。
东门燕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瞬间便似老了几岁。
陈襄初时只因虚荣耸动,意在炫耀给巫雨浓和巫方振看,却未想让东门燕当众出糗,此时万般过意不去,心知讨好宽慰也是无用,不妨再激她一激。
陈襄又想想周全了,方道:“东门前辈,大牛唐突,叫你一声师姐行么?”
东门燕看他一眼,恍惚木然,未置可否。
陈襄知道若是以平辈论交指点切磋更容易令她接受些,反正他现在的辈分已是乱套了,随它去吧,便改了称呼道:“师姐试试若是以单刀之力使出双刀的招式来如何?譬如治病开方,由简入繁可为名医,再由繁入简即是神医之境了。双刀刀法虽是攻守兼备,但难免分神,威力却打了折扣,犹如人的一心二用,用情不专。”
未加思索就溜出用情不专这句词儿来,陈襄顿时觉出自己的脸热辣辣的,别人倒没大留意,只霍文均在他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痛彻入骨。
东门燕仍在懊丧中未缓过神来,听陈襄自命不凡的口气尤为不快,悻悻道:“你以为乌有居士那老家伙的徒弟就了不起啦。你孤陋寡闻也就算了,泼风刀自来就是双刀刀法,我学艺不精输也就输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哼。”说罢,转身就走。
陈襄笑道:“师姐可知世间事本无定法。雀儿使的其实是双钩钩法,不过稍加变化融通萃集于剑招之中,以单剑使出来,威力不逊于双剑却更为简捷实用,更容易达到剑人合一的境界。”
“你说那是双钩钩法?”东门燕被撩起好奇心,停住脚提起精神问道。
“雀儿,再给你东门姑姑演习几式止水剑法。”陈襄颔首指使雀儿道,“不过要稍微慢一点哦。”
雀儿依言放慢了速度中规中矩地演示起来,却也是剑如游龙令人眼花缭乱,看得孙楚楼一个劲儿撇嘴摇头,霍文均和紫烟樱唇半张,巫雨浓和巫方振眼冒精芒,而东门燕则随着动起了手脚,一副心驰神往之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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