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睡醒心情大好的周原头脑清晰,他已经有了主意。
周原小心翼翼地包起自己费很长时间捏出的十二个小泥人,端着一包泥人出了门。
周原爱好捏小泥人,这么多年下来,手上的功夫精湛的很。秦照的师傅王木匠老早就看上了周原捏的那一套泥人。
一套泥人十二尊,名字喜庆:“求鱼得鱼”
说起王木匠,和秦照就有了很大渊源:
秦照父亲死了没多长时间就给王木匠当学徒,他人犟的很,不要谁的施舍,靠自己活着。这么多年秦照只接受周原和王木匠两个人的帮助。
因为秦照的缘故,周原去王木匠家很熟。
“王爷爷,秦照”
周原没进门就大喊上了。
院子里整齐地码放着木匠工具,没人。
周原往里屋去,正好看见秦照给王木匠喂水,周原皱眉,关心问道:
“王爷爷这是怎么了?”
王木匠和秦照招呼周原坐下。
原来没什么大碍,王木匠昨天在院子里摔倒了,他年纪大了,老人又最怕摔。这一摔所幸没伤到骨头,但半个月一个月的也下不了床了。
周原和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拿出来自己捏的一套泥人。
王木匠果然很是喜欢,周原也如愿换到了两个木墩。
周原辞别王木匠和秦照,扛着俩木墩往高屠夫摊子上去了。
两个木墩,换了高屠户六根棒骨。和高屠户说好每天拿一根,周原拿了今天的一根棒骨,乐不可支地跑去小医馆。
周原提着一根沾血的猪大骨窜进医馆后厅,着实给病床上的剑客一惊。
“兄弟,我带了猪大骨熬汤给你补补!”
剑客手臂抬了抬,刚想说话,周原已经折进赵郎中家厨房。
赵夫人问清周原缘由,笑着帮他收拾柴火,连夸他热心肠。
周原自己心里有小九九,赵夫人一顿夸得他害臊。
骨头汤一直熬到正午,周原托着饭盒和骨汤一起送去给病号。剑客身体好的飞快,现在基本可以自理生活,只是下床不大方便。
剑客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平端汤碗,被周原看的发毛。
实在撑不住这热情的目光:
“咳,兄弟怎么称呼?”
“周原!你呢?”
剑客顺手把瓷碗放在床边,答道:
“秘,秘渡,你叫我秘渡就好。”
“秘?‘毕竟’的那个‘毕’?”
“秘密的秘,做姓时和必须的必同音。”
剑客垂着眼,像是解释惯了的样子。
他知道,冬城偏僻,如同坐井,没人会知道“秘”这个姓代表着多巨大的力量。
“好奇怪的姓,和那把剑一样。”
秘渡抬头看周原,他知道周原对自己的剑很有兴趣:
“知道巴蛇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周原看过不少志怪书籍,不然还真的答不上来:
“巴蛇,善吞,食象三年方吐其骨,鳞甲属好贪者也!”
秘渡原本以为眼前这个少年答不出呢,听到这么准确的回答,有点惊讶:
“厉害!阎浮世巴蛇平杀是剑名,剑喜杀好血腥,愈杀愈锋,没够!
意思就是潜藏于阎浮世界的贪欲之鬼。”
“潜藏于阎浮世界的贪欲之鬼...”
周原重复了秘渡最后的一句话。
他其实没听清剑是不是好杀,有什么属性,他只是觉得这剑....
超帅啊!!
周原回过神,发现秘渡正饶有兴趣的打量他,那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
“秘渡,那头熊瞎子真是你一个人杀的?”
“那是自然!我当时重伤,体力不支,怕倒在山里给野兽叼去,正好发现了冬眠的老熊,斩了老熊,昏迷在熊窝里,自然安全些。”
重伤,体力不支,斩了,这些词一个个从秘渡嘴里说出来。
周原有点崇拜了。
周原觉得眼前这个剑客,不是猛人,是超级猛人啊!
周原有点急躁了,忘了自己说的循序渐进了。
热血冲头,开口就问:
“你知道‘鲲鱼’吗?很大只的那种鱼!”
秘渡果然皱了皱眉,随后舒展开:
“没听说过,我知道有很大的鱼,但没有叫‘鲲’的。”
周原急了:
“那‘鹏’呢?很大只的那种鸟。”
“也没听过。”
秘渡被周原一连问了两个问题都不知道,也有些尴尬了。
为了补偿周原的骨头汤,秘渡顺着大鱼巨鸟的思路给周原讲了不少他听过见过的异兽。
有些异兽秘渡甚至交手过,其中三味娓娓道来,本就喜欢这些东西的周原更是听得如痴如醉,一直听到大日西沉,周原才强迫自己回家,走时不忘约好秘渡明天再来!
“这世界,是这样的广袤啊。”
周原心想。
第二天,天气晴的很好。
暖阳高照,风吹竹响。
原本雅静的小医馆被风风火火的少年又一次打破了氛围。
少年自然还是昨天那个少年,猪棒骨却是今天的猪棒骨了。
“秘渡,秘渡,等我熬骨头汤的嗷!”
秘渡转头望院子里看,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笑意。
“有多长时间没见过这样单纯热情的人了?”
周原抱柴,架锅,烧火,一个人在柴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铁锅撞石壁,木勺敲铁锅,叮了咣当的一片乱响。
周原忙了一会儿,端着大瓷碗找秘渡来了。
周原脚下走得急,瓷碗却端的平,汤水晃荡,不见一滴洒出来。
“秘渡,秘渡,你接着讲
(本章未完,请翻页)
,啊不,你喝完再讲。”
秘渡接过滚烫汤水,轻轻吹皱,小心翼翼地吸溜一口。问周原:
“你想听什么?”
周原快答:
“昨天你讲行走南疆,大泽之水怒涛卷霜,天堑巨壑,重湖叠巘,毒瘴逼繁华市井。其中有大虺游走.....”
秘渡呷了一口稍凉的的汤,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腔调。
“啊对,有大虺游走...”
两人一番相谈甚欢,又一次聊到天黑,意犹未尽,但周原只好依依不舍作别。
周原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去,月光下澈,倒也不黑,他一遍遍回忆刚刚的对话,觉得有什么庞大的东西笼罩了他。
秘渡讲三城都会,古来繁华,讲江南烟柳,家户千万。
讲巨兽怪异,讲刀剑羌笛,讲四时不谢之花。
讲异人,三岁可搏熊虎。
“呼...”
周原深喘了一口气,脚步轻快。
他不想待在冬城里了,不想当那只原地不动的王八了。周原想走出山海,去看看人山人海,去看看书里的鲲鹏。
世界上一定有能变化成巨鸟的大鱼啊!
不然的话,鱼就离不开水了,周原也离不开冬城的小酒铺了。以后的生活大概就是从周擒虎手里接过酒铺,娶个媳妇儿,也许一块生个女孩,也许生个小周原,把自己气死。
问题不是无聊地生活,真正的问题是那样的话,这个璀璨宏大的世界就再也和周原没关系了啊!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而今阳光已把我的孤独照耀的更加荒芜。”1
秘渡这道剑光把周原心中的冬城照耀的那样逼仄、促狭。
周原今年十四岁了,他觉得自己能决定一些事了,
比如:“字!”
书上说,男子二十岁行冠礼,可由长辈赐字,“字”是比“名”还要常用的称呼,这是人的第二个名字。
周原觉得这是自己的第二次人生,可以自己掌握的一段人生!
周原右手食指在左手掌上描画着,他思来想去,突然乍现灵光:
“远。”
他在自己掌心写下一个“远”字。
“我不做王八了,要做一个好汉!”
周原心里呐喊。
只一点不好,“远”和“原”同音。
周原想了想,决定拆开“远”字,拆成“元之”。
“哈哈哈”
“我真是机智,就这样啦,周原,字元之,周元之!好听!”
少年一蹦一跳回了家,为自己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兴奋不已。
其实,“远”字极出格,
违逆父母之命,违逆二十加冠之时,违逆故老相传之序。
也许是夜深的缘故,没人注意到:
浩瀚的棋盘上,一颗不起眼的子,崩出了原本的格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