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家少爷自小便跟着府中几名将领打混,军人的血气没沾染半点,酒色倒是学得了精髓,几日下来那阁楼粉灯长悬,琴瑟酒香就没断过,又是一夜风火雪月,三更过后乐师佳人方才退去,只留他衣衫凌乱的酣睡塌上。
四更梆声刚落,安民巷呼啦涌出一行黑衣人,各个黑布遮面身形壮硕腰挎大刀身背重弩,出巷便分了两队往城东急行。
安浩身子一震自梦中惊醒,生辰屠杀的噩梦再次侵扰,数十人眼前死尸倒地,胡乱逃窜人的头颅纷纷斩去滚了一地,鲜血浸染衣衫,喷涌四散,梅儿那小妹被一刀拦腰斩断,拖着血红的身子朝自己爬来,咽喉抽噎不停喊着跑,跑,跑…。
他粗喘几声,双眸中尽是哀伤,抬手揉了揉紧锁的眉宇神色方才渐渐稳了下来。此时安浩身上内衫已经湿透,额头汗水伴着热泪汩汩往下淌。片刻,他在腰间掏出一方血迹斑斑的锦帕,心中酸涩更难压抑,长咳几声,一股鲜甜涌到喉头。他忙扯起衣袖抹去泪水及嘴角渗出的殷红,又咳了几下,胸口终于不再闷痛。这才抬眼望向厅中,床前烛火影影绰绰,盘坐一侧的张老道竟没了身影,蒲垫上就剩灰色破烂道袍。
“师祖?”
而就在此刻,安民巷的黑衣人已经进了别苑,围攻湖畔阁楼而来。百十余人转眼便把秋意阁团团围住,弩箭从各方对准二楼窗口,有几名身手稍好的已经上到楼顶,衬出大刀霍霍待斩。
围势已成,正门人群中走出一人,那人手握宽背薄刃弯柄马刀,刀光雪亮耀目。那人刀一挥,寻得高处的数人纷纷端稳弓弩。
突!突!突突突!
训练有素的数十人迅速扣下扳机,十几枝箭矢携着铮铮的破风声射向阁楼窗户。此时安浩已是手持鸿鸣,心中大骂汉中乱地,哪来什么名门,狗屁世家,沆瀣一气的猪狗罢了。眼看着箭矢破窗而入把遮挡的两面桌子射成刺猬,轰然碎塌。
嗖嗖嗖又是一片破风声,十几枝弩箭破窗而来,却尽数被安浩挥剑强行击震飞散,高速四下乱射,扎在楼中地板床榻之上,紧接着楼下发出一阵破门闷响。
又是几十枝弩箭骤如急雨,箭越发集中的向安浩而来。纵使他剑法再好,也无法完全阻挡暗处疾箭,虽是没伤到身子却也有些狼狈,衣衫多处撕破。然而他此时却只是身心一沉,瞳孔微缩,眼神锐利至极,再借着声响,任凭箭雨疾驰而来,仍是一一斩下。
蹬!蹬!蹬!几名破门而入的黑衣者冲上楼,里外配合巧妙紧随着方才那轮弩箭,只听得几人暴吼一声,挥刀一拥而上,各个双手持刀高高跃起,以不可抵挡之势,向厅中人影劈去。
安浩瞥了一眼身侧破烂的窗户,嘴角微扬冷笑一声,想必此时那帮弓弩手要顾忌同伴暂停了射击。一念过,凶蛮的几刀已是劈头盖脸而来,只见他手腕一翻,自下而上一挥,剑锋化作一道白光,几声轰响,五名黑衣大汉飞身摔倒在地。紧接窗外破风声再至,又是一阵箭雨。
箭雨再起,黑衣人顺势刚要蜂拥入楼,夜幕中忽现一人。
“停手吧,现在撤去我可饶你们不死,”
陆亦辰一声喝,一剑化作无数,剑身泛着白光,剑气铮铮,直指眼下数人,挥手便可如砍瓜切菜灭之。
马刀黑衣人领头心中一震,压低声音怒道:“他不是不在吗?怎么回事儿?”
“大人,属下不知,出发前密探告知阁楼只有一人,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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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那小侍女忘记下药了吧,”
“胡闹!”
就在这一瞬间,弓弩手齐齐转身箭指空中剑雨陆亦辰,扳机一动,那些箭头寒光幽幽的弩箭与剑阵相接,顿时轰鸣声阵阵,箭矢爆裂。
“换箭!”一名黑衣人厉声喝道。
弓弩手齐刷刷自后腰掏出箭盒,扳起机簧换成盒子里特制黑箭,顿时弩身环绕烈风,黑箭铮铮作响。
“那就是殊死一搏了?”
黑衣领头略显焦色,暂且任弓弩手与那剑雨男子对立牵制。随着一声命令,隐匿的数名弓弩手现身,衬出大刀逼近阁楼,另有十余名黑衣人飞身上楼抛下金丝铁网罩住整栋阁楼。
安浩手握鸿鸣再次击倒那五名黑衣壮士,他们的大刀尽数断裂,甚至有的已经碎为数段,几人却依旧赤手空拳阵阵冲杀,换来的自是全身剑伤无数皮开肉绽骨碎血涌,血水淌得满地。
脚踏在地板血浆中,霎时丝丝温热传来,安浩恍惚觉得血腥气如此难闻,鼻腔酸涩的厉害。方才手中长剑越紧握就越发顺手,似是与鸿鸣本就一体,只觉招招一气呵成。此时的他心率越快夜色中越发清晰,无论是身上血肉骨骼跃动,还是屋外人群涌动。
这就是血海?
安浩微沉气息,怒道:“你们是谁?为何要夜袭,看你们身手装备不像普通人,你们的佩刀是西凉军制式刀吧,”
那五名黑衣人怒目瞪着身前男子,闷哼一声倒地。
“你…”们字没出口,五名壮汉纷纷死尸倒地,安浩无奈摇摇头,疾步下楼却见门外弓弩手对着一侧急攻不止。
嗖嗖嗖三道箭声响起,安浩挥剑斩下,不料区区三箭竟震得他手腕有些酥麻。而身后三名黑衣人更是凶悍,快速换箭,端稳弓弩再次扣动扳机,不料却见房中人迎箭而上,剑一挥便将黑箭击落。
三人见状后退数步,齐齐的换上新箭,刚要举起弓弩,铮铮剑声已近耳畔。只听轰一声巨响,长剑止于眼前。
安浩奋力劈砍一招正中黑衣人下怀,鸿鸣被金丝铁网缠绕,越挣越紧,一时无法挣脱,怒道:“奸诈小人!”
“当心!”
一声低沉沧桑声传入安浩耳畔,那声音缥缈而过,没等他反应接着雷鸣般的声响响起,楼顶十余人齐发力收拉手中铁索,成功将安浩困与网中。而那三人嘿嘿几声笑,齐发弩箭,正中网内的安浩。
他闷哼一声,腿腹中箭,瞬间只觉浑身撕心裂肺般疼痛。那特制黑箭附着了真气,纵是修为高深者中箭也会重伤,真气越蛮横者伤的越重。安浩气海已毁自是不会受真气扰乱之苦,那附着的真气却还是震碎了不少创口血肉,腹腔更是一番乱搅,此时安浩只觉脑袋昏沉,身体渐渐僵冷。
手中鸿鸣剧烈震颤,安浩只觉手腕越发酥麻,心神无法安定。
正当楼上十几名黑衣人窃喜,拉动绳索打结,最先上到楼顶的几名持刀黑衣壮汉飞身而下,举刀来到安浩近前。
“轰…”
霎时一声巨响,紧接楼顶十几人闷哼一声,摔落地上,各个口中殷红喷涌。接着一道翠色剑气自黑夜中疾驰而下,金丝铁网轰然坠地。
“不好!”
黑衣人见网中安浩渐渐起身,举刀怒喝,蜂拥而上。
“够了!”安浩一声喝,拔除箭矢,握紧长剑鸿鸣,怒目圆睁,血气涌动。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冲将而来的几名黑衣人动作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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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极慢。他闪电般一抬右臂,剑尖在那名丈远的左侧黑衣人的脖颈上一划而过,一声闷哼,那名黑衣人尸首分离飞砸在身侧墙上,接着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滚到近身的几名黑衣人面前。就在那名黑衣者尸首分离时,安浩手腕发力往回一拉,剑锋回转,瞬间便划过右侧敌人的脖颈。
眨眼左右双双倒地,另外几名黑衣人纷纷退步,提刀待斩。安浩身子一怔,缓步上前,一记平刺,又是一名黑衣人咽喉抽动,长剑刺穿脖颈,紧接着身形一转骤然发力,一剑置,又一黑衣人身瘫首离。
“撤!”黑衣人惊骇,眼瞅同伴刹那间纷纷血溅当场,忙瞥了一眼身侧,已是孤草几株。四人略有些惊骇的眼眸中再无其他情绪,只见长剑男子越发近前他们快步回退,然而却听嗡嗡几声剑鸣,剑身所挟气息一道道随头颅而下,显出道道殷红。
“安浩,”张老道现身湖面,缓步而来,所踏湖水却毫无波澜,天地之息浑然一体。
“你们到底是谁?”安浩挥剑架于仅剩的一名黑衣人咽喉,怒道:“暂且不说我与你西凉本无半点瓜葛,你们此番在蜀地大闹就不怕引起国战?”
黑衣人身子频频颤抖退步,惊惧地瞅着身前似是鬼魔一般的男子,粗喘更咽道:“我…”
嗖一声,忽的一柄黑箭自黑暗中疾驰而来,砰一声便贯穿黑衣男子脑袋,死尸倒地。
夜色漆黑深沉,月暗星稀。如此一番大闹,而此时的明湖别苑却似是安然,这客满的偌大院子竟无一丝动静,似是此地人畜死绝,只剩阴风阵阵。
陆亦辰挥剑贯穿那名手提马刀的黑衣人,收剑入鞘,一番杀戮他倒是心满意足,缓缓落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箭盒,心中惊叹,若不是自己气海充足任凭这些箭矢接连激射怕是今日必败,此箭非同小可。
安浩一剑置入地中,瘫坐下来,眉头皱了起来,被血水浸透的衣衫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如何,问出什么了吗?”张老道近前背手而立,望向地上散落的黑色箭矢和墙底的金丝铁网,道:“这些兵器大部分是制式,可这黑箭和金丝铁网却不多见,应是对付修为高深的,为何…”
安浩咳了几声,抹了一把嘴角血水,道:“汉中本就是通商口岸有些稀奇玩意儿不为奇,怪的是,这才第二日便如此凶险,怕是幕后人…”
“公子没大碍吧,”
阵阵脚步声伴随娇声从暗处传来,此人正是那自称陆姓的美貌女子,她双眸微恙快步上前,一脸愁容道:“何等恶徒,竟在我别苑如此胡闹,舒儿,你去把姓郑的那老家伙给我拿来,”
“是,”
“等等,抓紧叫下人把这儿收拾了,可别让安公子看着心烦,快去!”
安浩瞥了一眼那小侍女,心中一念,步伐稳健,身形虽娇小举手抬足间却能看出此人功法深邃,瞅着地上数颗透露丝毫不惧,眼眸中似是还有些喜色。
“呀!流了这么多血,伤的不轻吧,”:陆姓女子抚了一下安浩渗透鲜血的衣衫,抬手凑到鼻前深深吸了口气。
安浩使了个眼色,张老道心明眼亮自是了然,退身去往躲在角落的陆亦辰身边,两人私语几句便转身上了楼。
“来,来,妾身先扶你回屋,”陆姓女子微眯双眸一笑,伸手拉住安浩胳膊抱与绵软胸脯间,娇声嘘嘘的搀扶着往楼内而去。
恍惚间,安浩只觉胸口闷得厉害,眼下渐渐模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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