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沈远山
翌日,沈七去了大东山,涂山红一路陪同。
隔日,沈七和老叔又启程去了芙蓉城,云谷里看大门的查二,照常用小米粥配咸菜招待了二人,百草园子里只有猴子在。康伯面色疲惫守在热泉旁打盹,怀里抱着一本微微发黄的书卷,封面角上隐约绘着三角星和一只眼睛,夫子已经沉入沧渊。
沈七扶康伯移坐到了软塌上,然后垂手低头站在旁边,康伯抬眼瞟了他一下:“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回来了就好。老师下沉之前叫不用太担心,等待些时日而已。”他顿了顿,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等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凡间俗人,怎么修心修道,也不可能长生无忧。老师这样的存在,也避不开人世因果!我算是认命了,余生坦然吧!”
沈七给他沏了杯热茶,轻声说道:“是我鲁莽了,离开的这几年我有反复思量,愧于老师的教养之恩。有生之年,万事可差遣,我沈远山永远都是云谷的人。”
“你的犟牛性子我是知道的,云谷日子清淡,老师懒散。年轻人是不乐意在这里虚度光阴的,这次你能回来理事,就已经很好了。刺客的事情,老师叫不用查探,多半是海外的那帮人。只是小幺幺是你的女儿,沫儿想为自己在这世上留个后,偷了你的冰髓瓶,所以老师才差遣鹞子给你送信的。”
沈七料想缘由也是如此,当初研制冰髓的时候,陈沫就认为这种低温无菌材质,可保存血脉繁衍,好奇害死猫,现在果然应验了……
沈七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心神,眼前的即成现实未必不是一种缘分,涂山红第一次知晓的时候,就真心的认为是老天给她的补偿,自己还有什么可怨愤的呢!
云谷多少年以来,只要是这里出来的人,受夫子散漫教养,俗世观念就大不同于外界。
和老叔一起收拾了后山的地下库房,那里的东西已经被非罗临出海前全部打包下沉了。今年,苍月崖的老松树又蜕了皮,窝凼里有泉水溢出,沈七长跪在云楼祭台下,祭台上火苗忽突,夫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应该给你说声对不住,我纵容了沫儿,她人世一遭,不舍俗世。”沈七叩首答道:“学生并无不满,幺幺很好。”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又传了出来:
“夏天,非罗从西极火雪山捎回来一件东西,你拿去看看。”祭台上滚落出一坨灰不溜秋的物事“此物水火不融,极硬,查二那个憨货说,这就是坨星子屎。”沈七入手感觉不是石头,太轻,表面细腻却并不光滑。收入怀中,感觉这东西倒贴身随温。
“得空,带小幺幺回来看看”沈七再次叩首,祭台火苗缩回了通道,云楼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虚无起来……
最近,三七特别的忙,一面要盯着神出鬼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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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子大人不要碰到小幺幺,一面还要不停的跑腿街面,去购买各种杂七杂八的,都是小幺幺需要的物件。鹞子仿佛忘记了自己要回山这件事情,成天要么跟着三七进进出出的闲逛,要么晚出早归的满到处游荡。涂山红已经在沈七面前发作好多遍了,沈七也只说由他。
这些天,小幺幺的摇篮里又多了不少玩意儿:竹蜻蜓、拨浪鼓、五颜六色的海螺哨子……居然还有油汪汪的烧鸡腿和糖果儿。涂山红彻底的怒了,揪着山鹞子的衣领子把他拽出了房门:”既然夫子都说了,这丫头是我和你师兄的孩儿,你还是别在这里耽搁功夫了,哪里来哪里去”,一人形风筝被甩过了院墙。
吴妈端着个木盆,远远地缩了缩脖子,抿上嘴轻手轻脚地往灶房顺去,也只有夫人敢这么对待这位爷了。平日里她从不觉得这位是夫人,但每次见她出手的时候,心里就觉得这小夫人了得。今天可以少做两样菜、不必温酒了啊!她不知道,这种日子间隔个三五两月的总要被那位鹞子大人给搅和了,这院子门啊窗啊什么的就是摆设,那院墙也不够某人的脸皮厚。
时光荏苒......
三七趴在龙头山崖边上,伸长了脖子看下方的镇子。仔细的辨认着,我们家在这里,东南方前面一点是巧巧家的院子,泼皮建娃儿家就是那个三叉路口破破烂烂的,河湾那一大片都是孙家窑场的,就数他家的宅院最大,都是清一色的青色琉璃瓦,还有翘脚檐口的亭子,鱼池花园。记得幺幺说,我们家也要挖个水池子,再堆个假山多种点花花草草。三七嘀咕着,小心翼翼地往后蹭着退回去!
“哇~~~呀呀呀……”,三七浑身一抖,侧身滚落在崖头草坡下。
“你看啥呢?”山鹞子用前襟兜着几个黄澄澄的桔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吓懵的小少年。三七“呼哧~呼哧~”地侧转过身子,瞪着眼没说话。陈鹞子突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要是刚才这傻小子吓懵了再往前窜一点,不是就要摔死了嘛!那师兄还不得叫那个疯婆娘活剥了他,他立忙把桔子一股脑地塞到了三七怀里。
“大白天儿的,看你胆小得嘞,来来,吃桔子,嘿甜了。”
三七终于缓过了心神,也不敢发作。闷头坐起来剥了个桔子一口塞嘴里,陈鹞子见状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三七背上“诶!这才对嘛!来,我带你下山去。”不等三七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拎了起来,只听耳边风声呼呼着响,脚不点地仿佛飞了一般。嗓子眼堵着的桔瓣儿一骨碌的囫囵给吞了下去。
片刻,已经到了前门院子里头。
三七梗着脖子憋红了脸挣扎着落地,吴妈闻声从屋子里出来,三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伸直胳膊指着陈鹞子:“你你,你个坏人,要飞你也不说一下,籽籽儿都遭吞下去了,我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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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长树撑死得了...啊啊啊......。”
山鹞子一下子蹦开来,瞪着眼急声道“你个憨包儿,几颗橘子籽儿而已,吞了能死——?”吴妈慌忙拍着三七的后背:“不死的,没事的,他们吓唬你呢!”三七哪里会信,只扯着嗓子嚎,涂山红远远的听见了这闹腾声,直接扭头又拐回了后院,还顺手一巴掌拍关了隔门。
稍倾,一个小人儿拉开门跑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黑陶茶缸子。“三七,三七,快来——,把这个蜂糖水喝了,爹爹加了好好药的,橘籽籽儿在肚子里一会就会自己化掉滴。”
三七看见是小幺幺出来了,立马停了哭,乖乖地一口喝干了糖水“好甜,好好喝呀!这个真的会化掉?”“当然会!你又没吃泥巴施肥,长不了芽的,等晚饭后你再去趟茅房,就没了,骗你变蛤蟆。”那张小嘴吧吧吧地哄着三七,可这憨包就信她。
鹞子撇着嘴对着天空翻白眼,小人儿对着他翻白眼。然后拉起三七的手,大声地哼了一鼻子气儿,头也不回地去了后院。
山鹞子郁闷地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心里暗自腹诽:这么点点大的屁孩儿,不是笨得撞墙的,就是精得像猴儿的。吴妈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一样的米,养出来的不一样的人呐!
沈七有间书房,准确来说,算是一栋小楼吧!楼下一方干涸的池塘,一年四季难得蓄水几天,远不如上手方的那口八角井,常年清波凌凌,寒冬时节,井口白雾袅袅。
选在这里建楼,也就是看上这口井的风水了,靠边用几根粗大的木桩子撑起一方露台,用原木封成西北两向的门墙,在里面靠楼梯的转角里砌了两孔炉台,可以烧水煮茶,冬日里烧炭,热气经由一根盘绕的铜管上到二楼,就是一个不错的暖房了。
只要有闲暇,这里是除了吴妈、山鹞子以外,全家人最喜欢呆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老叔总爱光着脚丫子,头上扣顶斗笠,躺在屋脊上抽着烟斗晒太阳,每每山鹞子想要躺上去,都被一烟杆给打下来。
三七怀里抱着一册微微发黄的书卷,呆呆地看着小幺幺厥着屁股,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地爬楼梯。他想过去把她直接给背上去,可沈七就站在楼梯口用眼色横住了他。
这么陡的楼梯,小幺幺要是摔下去可怎么办哟!三七咚咚咚地跑过去,叉开手脚护在小不点的身后,万一要滚下来,可以被他这个人肉垫子给挡住。吭哧吭哧地上得楼来,小不点兴奋得小脸通红,像只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一样。呀呀呀地冲向那一摊堆放在地板上的书籍字画,沈七好脾气的没有拦她。
三七手里拿着书,心不在焉的撑着脑袋坐在窗前,吴妈远远的看见了还以为他多用功呢!心里盘算着,晚上是不是杀只鸡子来给他补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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