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王朝承平殿,大小朝会皆在此举行。文武百官分列两行,共计两百一十人,遥遥对着一席龙袍低头。
有个精悍男人腰佩朴刀,站定在玉阶上,朝着当朝皇帝齐镇叫嚷道:“我儿子齐良生就温良,知书达理大不用提,骑射军阵更是得我全部本事,娶你家闺女掉价吗?要我说,赶紧择日不如撞日,我明个儿就带聘礼,保管不丢你皇帝的面子。”
试问天下硕果仅存的六个王朝,其中诸如兵仙虞伯锦这般的人物,哪怕是半年攻破十四边关,身兼开疆固土之功,常被人琢磨若是他愿意的话,是不是能让这天下局势变一变,这么一个狠人敢跟自家主子这么说话吗?他没那个胆子的。
但是原名张鄞的齐鄞他敢啊。
齐鄞一届寒门更夫出身,戎马征战三十载,打的亲兄弟死了个干净,才被赐下国姓做上大将军。当时北齐是个什么情况?南边被大端压到了京都门口,西边粮草中库被大胡烧了个干净。就连跟他隔了两座王朝的大霍王朝,也远渡北冥朝它心窝捅了一刀,举国上下不乏有人身披丧服,大喊我北齐子民将易姓矣。
本就是十二国战中势力最小的一个,北齐如何摇身一变,成了半座鼎盛神洲的主人?龙武将军汤元攘打退了大胡,武忠公骆赧断了大霍后备驰援,余下一个兵仙虞伯锦,手底下有八万精锐重骑,被齐鄞明都夜袭一战给打掉了一半,如此国难方解。
在那之前齐鄞是个什么东西?说的好听点叫更夫,说的不好听点,一个混吃等死的流氓青皮,晚上就爱趴在别家墙头上。
估摸着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记得。当齐镇称帝封赏群臣的那一天,念到武官顶点大将军三个字的时候,随后干脆利落喊出了张鄞,干碎了大胡十二万精兵的汤元攘,回家之后可是连虎印都给摔了。
“龙虎相对,虎总居后,我留这虎印做什么?”
汤元攘当时手里攥着十二只精骑,总计轻骑六万,重骑八千,就戍守在京都外二十里处,要是一个想不开,估计北齐真能换个人做主。
一个大将军,一个龙武将军,两人从来都不对付。听到齐鄞的话,汤元攘当即冷哼一声,说道:“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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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齐良当真是青年才俊中的头一等。前些日子不是有个说法,一个齐良,寥寥两字,道尽何谓风流。”
这话出自汤元攘的儿子的一个狐朋狗友,是一位四库要员家中的独苗。仗着家门上下皆是忠烈,又有先辈留下的美名“许氏非无人,英魂三千数”,喝了点小酒发疯去都护府,也就是齐鄞的封地闹事。刚一进陈川城,就叫嚷着“齐良何在,来为公子脱靴。”
这一举动当然有豪杰气概。毕竟就连他视为亲哥的汤元攘之子汤徒见了齐良,那也是只有绕道走的份儿。
其实说起来汤徒和齐良,算是一对发小。称帝之初,齐镇曾以“众卿家之子皆如我嫡出”的名头,将所有边关重将的儿子都唤到皇宫,由兼济王亲自传授武艺。相当不凑巧,其余边关重将,哪个没有十几房媳妇,七八个儿子?都有,送进皇宫多少都不在意。但齐鄞和汤元攘不一样,两人都是痴情种。
汤元攘的发妻是保国夫人,大霍王朝侵袭北齐边界的时候,便是这位夫人亲自坐在马背上,以两千人硬抗八千死士,撑了足足四十三日力竭而死。在她临死前两个月,汤徒才刚出生。齐鄞比他还要惨一些,打了八年仗,阴谋阳谋绝户计,什么场面都见过。唯独没有想到别人杀不掉他,就吊在他屁股后面,一刀捅死了他的糟糠之妻,随后自焚而死。
事后齐鄞鞭尸十六日,一辈子为数不多的真暴怒。
所以说汤徒和齐良,两个人在皇宫里面,两位将军就真的是被捏住了命脉,隐隐约约有种息息相关的意思。
不过甭管以前怎么同甘共苦,两人现在是出了名的不对付,比他们的老爹还出名。
事情发生在四年前,齐镇巡狩天下,在都护府南边的丘山上打猎,选了两名祥瑞福将,以猎获多少来判断天下气韵。在那之前汤元攘已经给汤徒搏了六品干戈官,也就是阵前举大旗的,每天都是满脸春风得意。
齐鄞齐良两个坏心眼的,就设计让汤徒做了祥瑞福将,只要猎获不是太丢人,官升两品不是问题,而且绝非无关紧要的闲散官职。随后齐良参与其中,调动当地三十青壮,说是入山剿匪,愣是把汤徒困到一个熊洞里,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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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给喝,身边有只老死棕熊,折磨了整整一天两夜才获救。
自那之后,汤徒成了天大笑柄,闭门不出已有小半年。
忒丢人!
汤元攘阴阳怪气,齐鄞明白,不就说我儿子花天酒地,纨绔作风,谁见到都要吐口水嘛,那都不算事。无视掉这个老冤家,齐鄞径直再登两层台阶,与齐镇只剩下一步之遥,横眉立目道:“别听下面老狗瞎叫唤,这事你看怎么样,要是能成,后面的我全部亲自操办,举国上下都看得到风光。”
殿上文武百官都忍不住咧嘴,大将军您这是,生怕皇上不知道您穷怕了,敛财本事如今天下一流啊。
听了齐鄞这无赖叨叨一上午,齐镇终于忍不住爆发:“退下去。”
这三个字,当然是指齐鄞已经踏过大半玉阶,早已是砍头的天大罪过。不过齐鄞真不愧天下第一滚刀肉,向后退了两步,又踮起脚尖,使得他看上去还是和齐镇一般高,接着叫嚷道:“皇上,我那儿子您见过的,多俊俏一人?前几天陪您打猎,鬼鬼,那能耐,我这个当爹的都比不了。汤元攘那个儿子叫什么?汤徒?那能比的上我儿子半点吗?比不上。”
呵呵,呵呵呵呵。大将军,您心里是真没点数啊。剿匪剿的是什么匪,山匪,意思就是齐良那些猎物。七头鹿、两头猪、三头熊、一马车兔子,就算是您亲自披挂上阵,那短短两天也不可能。齐良,他自然更不可能做到。
“此事莫要再提。”齐镇摆摆手,示意齐鄞退下,接着说道:“国战虽止,然天下仍有六国,一州。廉州,横在北齐大阳大端之间,已有将近十七年。若是我北齐要一统天下,就绕不过这块硬骨头。当如何做,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话题被齐镇以家国大事晃过去,齐鄞翻了个白眼,回到武官队列最前方,不经意踩了汤元攘一脚,双手抱拳。
身为大将军,却对如何二字闭口不提。
儿啊,爹今天为了你,可是差点被砍头啊。
齐鄞瞥了一眼玉阶,共计三十三层,方才踩到了第十九层,若是再往上,恐怕就是齐镇的底线了。
因为站在那里,齐鄞比齐镇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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