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止,脚步已停。
近一年未见,再次和许颗对面,李故书突然有些紧张,还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害怕自己境界太低今天做不完自己的事还是害怕许颗会说出的话。
于是,李故书很谨慎,表情充满了戒备。站在他对面的年轻人穿着很普通的灰色麻衣,内里有件薄棉衣,整个人显得干瘦挺拔。许颗表情很平静,似乎没有发现李故书情绪的变化,他的眉毛很粗,但是眼睛很小,笑起来看着很和善,如同此时。
“一年未见,故书变化很大,境界也精深许多。”许颗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腰间的手离剑柄很近,只是他脸上带着熟悉的笑。
脸庞有些僵硬,李故书勉强露笑,道:“许兄怎么从南方回京了?”以往二人熟悉时,往往以兄弟相称。
轻轻摇了摇头,许颗目光移到何祠身上,何祠一直在看着他,二人目光相对之时,许颗表情缓缓消失,脸上一片冷漠。
“听闻塞北之事我便准备回京了,如今看来,时间刚好。”许颗缓缓说道。时机确实不错,何祠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想到,有人把握到了洛京里事情的走向,在这个时间点让许颗回京,恰到好处,而且这个人不在洛京城里,否则太容易被发现了。
“塞北的事已经传开了,我来京想看一下城里的大人们会怎么做?”许颗看着李故书,目光平静,还冷漠。李故书一手扶着何祠,另一手握着柄折扇,在冬日里自然不是用来扇的,“许兄看到了吗?”
似乎笑了起来,许颗道:“看到了,那故书又看到了什么。”李故书盯着许颗,道:“我看到许兄走错了路。”同时李故书的手握紧了,他并不确定发生的这些事究竟如何区分对错,但此时他别无选择。
许颗敛了笑容,道:“我看出你在犹豫,你也在怀疑,他真的无罪吗?”他看向了何祠,同时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他的真元早已流转全身,在此刻这个距离,他可以一剑必杀,李故书挡不住,但是他一直没有出剑。
飘落的雪花凌乱飞舞,何祠眯着眼,似乎昏昏欲睡。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从那座小院走到兵部大门外,寒冷与疼痛一直折磨着何祠,这似乎在磨耗他的精神,但是他并没有觉得疲惫和难受,他感受到了真实,看到了人心,洛京里发生的事情虽然很多还没有爆发出来,但是他知道很快他想知道的事情都会发生在他的眼前。
何祠用余光看着李故书,在许颗说完那句话后,李故书陷入了沉默,即使在与李隶的交谈中他似乎确信何家是无辜的,但是谁能保证能?塞北死的二十万人是血淋淋的事实,这是二十万活生生的人,却死的无声无息,这世间有人能做到吗?
很多事深想之下,便都是怀疑,而这时,除了放弃还有什么选择?
“何家没有二心的人。”何祠平静轻缓的说出这句话。许颗皱眉,剑意勃发,却又逐渐归于平静,而何祠似乎在暴雨中走了一遭,脸色白如纸,何祠闭眼缓息。许颗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许久才道:“抱歉。”
大靖千年以降,只有两姓是自微末至今未曾改变,一直跟随李氏,一为公孙,一为何。公孙在野,何氏在朝,公孙氏在大靖立朝之后便专心于经商,敛聚钱财,钱庄,酒楼,乃至于铁矿都有他们的身影,其余行业也都有插手其中,甚至可称得上富可敌国,但在官府这边却从未被刁难,也未曾被猜疑过,何家稍有不同,何家人丁不兴,以诗书治学传家,也精通武学修行,族中子弟往往在军伍或朝中当官,但无一例外是,何氏族长必然是大靖的太傅,太傅是个虚职但也同样是个名望至高的位置。
虽然选择不同,但公孙和何家对于大靖都是无比的重要的,而对于李氏,他们更是不可或缺的。
忠诚,便是他们最大的优点,而皇帝的信任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千年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公孙家或是何家的子弟当过叛逆,而他们会是大靖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盾,战场上最先死去的士兵姓何,大靖国库的后盾姓公孙,在某种程度上,皇帝对公孙和何家的信任超过了对李氏的信任,历任皇帝皆是如此,而同样的,他们从来无愧于这份信任。
所以那些站在何家这边的人想等着皇帝出观,那必然是最好的情形。可是昨天的刺杀让一切事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处在爆发的边缘,兵部尚书周诚柯遇刺的现场留下的血字,“以命抵命,逆贼不死,此仇不休”。
何祠在兵部衙门,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而只听皇命从不站队的周诚柯便成了被那些复仇心切的人最痛恨的人,因为周诚柯拒绝交出何祠。
这一切更像是一场阴谋,何祠看着许颗,道:“过多的巧合只可能是阴谋,你回来的时机就是最大的巧合。”
许颗沉默,方才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即使没有我,你今天也走不出去。”何祠点了点头,那些藏在暗中的人杀死他的决心无比的坚定。李故书在一旁沉默无言。
有时候,真相其实毫无意义,现实才决定一切,有人需要为那些死去的人偿命。
只有在乎真相的人才会做出一些艰难的决定,就比如现在,“我不出手,你可以自己走。”许颗手垂下去,温热的剑柄很快被雪花浸湿。
“好。”何祠慢慢站直身子,李故书很沉默,此时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轻轻叹气,不发一言,他知道这是最好局面,他拦不住许颗动手,而此时,没有其他人会出手,兵部衙门悄然无声,所有人有天然的默契,事情会控制在双方都能接受的局面里,除非有人......
适应身体状况后,何祠其实身体情况没有想象中糟糕,他踩着雪,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街上无人,只有大雪,只是风儿渐渐喧嚣起来。
留在原地的许颗和李故书相对无言,他们都是棋子,似乎完成了自己任务,却又陷入更深的茫然。
道上积雪已经没膝,何祠走的很慢,粗重的喘息让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热,他觉得自己精神越来越好,有种力量从心脏蔓延全身,破镜入坐忘也让他的身体正式开始了外罡的修行,除了额头和胸口的疼痛仍刺痛着他,他身体逐渐好转,一步步平稳的想着城门走去。
在前方,路边站着个雪人,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引人注目,何祠停下脚步看着雪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