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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意孤行

    原来完颜亮曾在正隆二年削降封爵,存者二品以上,死者一品,参酌削降。公私文书中,甚至墓碑上,只要有王爵字样的,限期毁抹。这也是为了南伐做准备,以免高爵显位激发野心。

    只有尚书令温敦思忠没有降封,反而加封金国惟一的广平郡王,并赐玉带。降爵时又规定百官不封妻,而温敦思忠的次室又封为郡夫人,以示恩宠。

    本指望能在关键时刻思忠能挺身而出,大手一挥支持自己,引领朝廷言路顺风顺水。没想到南辕北辙,风向突变。

    思忠看出来完颜亮的恼怒,毫无惧色,更无愧色,道:“老臣历事四朝,位至公相,如果有利于国家,死而无憾。”

    这时马钦抢前几步道:“陛下、太师不必多虑。听我细细讲来,保管陛下、太师喜笑颜开,疑虑顿去。”

    思忠见马钦上前,呵斥道:“你什么玩艺儿!谁让你来的?胆敢在这里插话!”

    马钦道:“皇上特诏我进殿议事,你不同意?”

    完颜亮道:“朕因马钦熟知宋事地理,故特诏咨问。”示意马钦接着说。

    马钦得意道:“太师无异意,臣就接着说。臣在宋国时,尽知宋国兵将,甚是不堪一击。金国将帅有勇有谋,作战亲冒锋镝,身先士卒,将士们看到谁敢惜死?宋国不然,还有一堆说辞。江南将帅才能不及中人,每次出兵,必身在数百里之外,谓之持重;督战军队,派换将校,就派一个小兵拿着一纸文书发令,谓之调发;制胜的决策全都委派给偏将副职。若是侥幸打赢了呢,就锣鼓喧天,飞驰报捷,还没有一次不虚报战绩的。诸军统帅各自为政,彼此争功,互不配合。宋国国策也怪,微功就有重赏,犯了大罪也不杀。当年没有亡国,已是天幸。诸将帅之间还谁都不服谁,处理起关系来就是和稀泥,谁也不肯得罪,苦了属下将校。要不然李成、郦琼、孔彦舟、徐文、郑建充、施宜生,还有不才,怎么都叛宋归金了呢,在宋国受气,在金国个顶个的受重用。在宋国都是祸害,在金国都是人才。那些在宋国过着好日子的统帅们稍不顺心合意,就会倚势要挟。宋国皇帝都得哄着他们,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宋国皇帝特别不愿意打仗,宁可讲和。和金国比起来,自家将帅更难摆平理顺。刚才太师说我国名将凋落,宋国也一样,活着的也老朽无能了。所以陛下、太师一点不用担心,宋国军势怯弱,都是败亡之余,惊弓之鸟,虚空之弦就能吓掉下来。我看平定江南一年都用不上,一个月就差不多了。我保证只要我大军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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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国必闻风丧胆,赵构一准又跑了。这回跑到天涯海角都不怕,有臣在,臣尽晓道路,赵构想往哪逃,臣都能为陛下捉至帐下。当年我若在梁王军中,早就抓到赵构了,还容他逃到海上去?只是如果臣抓到赵构,不知……”

    马钦话没说完就被思忠一巴掌推个趔趄。

    “靠后!哪哪都有你!小嘴天天叭叭的,就你能得瑟,到处臭显摆!”思忠厉色骂道。思忠还不知道马钦对宋国军队的那番高论都是从郦琼那里听来的。

    这时高桢上前又要弹劾,倒被马钦拦住:“说正事呢,别捣乱。”转身对思忠道,“皇上特宣召我进殿,我不能像有些人似的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既食君禄就要为君尽忠。”

    思忠骂道:“少扯蛋!你也曾占过宋国茅坑,也曾吃过赵氏俸禄,为什么不为赵氏尽忠?”

    马钦气势不减:“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君子识时务,我不能例外。当今圣上尧舜再生,至明之主,天下归心……”

    思忠又打断马钦道:“行了,行了,又叭叭上了,真能忽悠!就会说大话,拍马屁。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鸟!”

    完颜亮被马钦的一席话说得心里甚是舒畅,他怕思忠再揍马钦,赶紧命马钦退下,跟他说以后再细说,又示意高桢暂且记下。

    这才耐住性子对思忠说:“太师有所不知,并非朕好战生事,只是自古帝王混一天下,然后才能成为正统。我们女真人乃是中国偏远小族,纵使享国万里,在汉人眼中还是一个胡虏夷狄。我们如果想入正史,奉为正朔,让汉人瞧得起,只有一统天下。你年纪大了,不知道这个道理。你的儿子乙迭读书颇多,你可以去问问他。”

    思忠哼了一声,道:“臣是没有读过书,也不认识汉字。当年臣跟随太祖取天下的时候,连女真字都还没有呢。臣全凭记忆传信,全无差错。臣年近七十,经历的事情多了。乙迭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少不更事,只不过读了几页书,就以为天下事都像那书里写的一般,这种纸上谈兵的小子,哪里值得一问?”

    完颜亮被气乐了,一时无可奈何。

    这时司天台提点马贵中奉召入殿,拜君。

    完颜亮赐座后问他道:“朕要亲征伐宋,近来天道如何?”

    马贵中说:“去年十月甲戌,荧惑顺入太微,至屏星,留、退、西出。《占书》,荧惑常以十月入太微庭,受制出伺无道之国。十二月,太白昼见经天,占为兵丧、为不臣、为更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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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主有兵兵罢,无兵兵起。”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

    马贵中解释说:“荧惑之星司人臣之过,荧惑入太微,主人臣占据天庭,主灾害、兵乱、死丧。‘日’为君,‘太白’为臣。太白星应在日升起后伏隐,若异常明亮,与日争辉,即为‘昼见’。若昼见于午时即为‘经天’,为天下乱纪、改政易王之象,预示强国弱、弱国强,女主昌。”

    大家听了都觉得这个天象非常不好,就连反对征伐的大臣心里都很难受。

    这时朝堂之上忽然“咕嗵”一声,大家吓了一跳,转眼一看,见右丞相蔡松年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完颜亮即刻站起,跳下丹墀,他早发现蔡松年神色不对,只是跟众臣争吵,没顾上。他三两步跑到蔡松年跟前坐在地上把他抱在怀里,大声喊着:“伯坚,伯坚,你怎么了?醒醒!快宣太医来!叫祈宰来!”伯坚是蔡松年的字。

    众臣也都围上来。

    很快太医使祈宰来了,察看一番说:“右丞相中风了。”

    完颜亮命人将蔡松年抬回府中,让祈宰跟随前去,诊病下药。

    这边完颜亮也不再问群臣意见,他让马贵中退下,沉默良久,对众臣说:“朕给众卿讲一件旧事。天眷三年九月,太史观察到‘客星守陈’就去告诉希尹。希尹封陈王,陈是希尹的封地。当时希尹正准备随东昏王巡幸燕京。太史说天象不祥,将有不测之事,不随驾南巡或可避祸。希尹说:‘天赐我谷神预测吉凶的才能,我又与太史及群儒共究天理,演《周易》。深知福祸与人生相伴,躲到深山老林里是可以避祸,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性命又有什么用处?’后希尹随驾,果在燕京遇害。天象八卦、占卜吉凶之事本来就是玄之又玄,变幻莫测,知与不知,不妨人事。朕为大金国万年基业计,为子孙万代计,纵使罹祸,万死不辞。”

    说罢,下诏命左丞相张浩、参知政事敬嗣晖负责营建新都南京宫室。

    诏签军,调诸路猛安谋克军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皆籍兵。

    诏遣兵部尚书萧恭经画夏国边界。

    诏诸道总管府督造兵器;

    诏诸路调马。

    诏命李通于通州造战船,籍水军。

    诏调西京留守孔彦舟为南京留守。

    诏废罢密、寿、颍、唐、蔡、邓、秦、巩、洮州、凤翔府等处榷场,只留泗州榷场一处,每五日开场一次。

    诏禁朝官饮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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