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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生死抉择

    床榻上,朱儁的面色如同纸张般苍白,眼睛紧闭,嘴唇微微颤抖着,显然陷入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梦魇之中,他的双手开始收缩握紧,仿佛正处于极度惊恐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

    “朱公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好像中午跟将军们布置完军务就已经发热了,但是却并未有人知晓。“

    刘弋微微蹙眉,问太医道:“是因为什么引起的?”

    太医早就把过脉了,他行礼后答道。

    “回陛下,朱公应该是近来入秋受到了凉气所致,而且朱公性情刚烈......肝火本就旺盛,这一来一回,就容易生病。“

    “那朱公何时能大略好起来?“刘弋揪心地问道。

    太医恭敬的答道:“陛下不用担心,微臣给朱公施针之后,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朱公应该过了今晚就不会再发热了,只是微臣建议,这几天还是不能见风,还是要静养一些时间。“

    刘弋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可心中却像是沉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朱公对刘弋忠心耿耿,对朝廷的贡献可谓是不可估量,他在刘弋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三公,是一位功勋卓著、德行高尚的重臣。

    官军和李傕决战在即,飞熊军始终摸不到踪迹,这种时候朱公病倒,对于刘弋来讲,是一种打击和失望。

    何人有资格,有能力,统帅大军指挥作战?

    刘弋掀开帘子,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天上还有雷声轰隆,似乎随时都会暴雨倾盆一般。

    他的目光中露出焦虑和痛苦,他很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息。

    河东郡兵的意外,南匈奴的狮子大开口,始终不知位置的飞熊军,这些事情都没有压垮刘弋,他的心性始终坚定。

    刘弋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打败李傕,那朝廷就会重新掌控关中,就有了兴复汉室的希望。

    可这个希望,却毫无疑问地寄托在朱儁这个大汉帝国最后的名将身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除了朱儁,是没有第二个人,能让所有将领和士兵心服口服,或许刘弋可以,但是他没有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

    让一个毫无大战指挥经验的新手去指挥上万人,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尤其是在对抗李傕这种西凉军中最拔尖的将领时。

    “朱公平日起居是谁负责照顾的?“刘弋问一旁的侍卫。

    一名侍卫首领立刻跪伏在地,恭敬地答道:“启禀陛下,朱公一直在帐中休息,即便是有外出,臣等也是随时跟随,不敢擅离职守。“

    “那么你们就没有察觉朱公身体有恙吗?怎么会突然间发起烧来。“刘弋质问道,他此刻已经怒火攻心,他知道呵斥这些人毫无道理,可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刘弋不喜欢这个状态的自己,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侍卫首领的话语。

    “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刘弋四下踱步,下令道:“都出去,不要聚在这里了,气息浑浊不利于朱公病情恢复。”

    “另外,哨骑往外撒一倍距离,防止李傕突袭。”

    “喏!”

    众人齐声答道。

    众人纷纷散去,偌大的帐中中只留下了刘弋和昏迷不醒的朱儁。

    刘弋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的朱儁。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刘弋知道,自己要做一个英明神武的君王,他必须要有一份能够让手底下人臣服的威严和魄力。

    刘弋不断地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也绝不能轻言放弃!

    这是一场赌博,他的命运将掌握在自己手中,而自己只有赢了这场赌博,才有希望兴复汉室!

    若是输了,那么他也将成为历史的尘埃,最好的结局,也只是成为李傕手中的傀儡!

    刘弋不允许自己失败,他要尽可能保证自己的胜利!

    “朱公,朕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刘弋暗暗发誓,眼眸中闪烁着灼灼的亮光。

    刘弋就这么,在床榻边守了大半夜。

    恍惚中,朱儁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刘弋连忙跑到朱儁身边,看着平日里倔强的老头现在虚弱的样子,心中痛苦无比。

    朱儁的法令纹松弛了下来,看起来没有平常那么严肃了。

    朱儁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有些朦胧模糊。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惜,头脑的昏胀并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了,朱儁的心中不禁升腾起一股很久未曾有过的恐惧。

    他不能在这时候卧床不起,大汉最后一支军队在等待着他指挥,战胜强敌。

    朱儁的心脏猛地抽搐,脸上浮现出一抹苍白。

    朱儁挣扎着想起来,但是从鼻孔中传来的粗重的喘息声,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体状况,他的确已经到达了极限。

    刘弋见此,急忙扶住了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朱公,您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我。”

    “......义真兄,我对不起你的嘱托。”

    朱儁的眼眶泛红,一滴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庞流淌了下来。

    刘弋的手指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心乱极了。

    朱儁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为崇拜的将领,他知道,若是没有朱儁帮助的话,他根本无法做到收拾大汉的江山,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或者说不敢想,终有一日,朱儁也将会离自己远去。

    朱儁就这么看着刘弋,忽然,伸手攥住了刘弋的手,非常用力,用力到刘弋都觉得有些痛,他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一个老人应有的握力。

    “朱公!“

    刘弋低喝道。

    “朱公,您别说话了,您需要休息。“

    刘弋的声音很沙哑,这是朱儁第一次听到刘弋用如此低沉带着些许更咽的嗓音说话。

    朱儁不由得一怔,心中也是一酸。

    “朱公,您先躺下吧,您的身体需要休息,等到你身体恢复一些后,我们再商量国家大事。“刘弋温柔地安抚道。

    “陛下。”朱儁握着刘弋的手,“人世少圆满,老臣一生......见惯了意气难平之事,可终究是和义真兄一起走到过人生这座山的山巅......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陛下是天命所在,陛下要相信,这一切艰难险阻,都是对登上山巅的考验。”

    朱儁的声音虽然黯哑无比,却依旧透着铿锵的力度。

    刘弋听了这番话,眼睛里顿时涌上来了湿润之意。

    “朱公,朱公,您不要说话了,你放心,您只是风寒发热,不会有任何问题的,等到伤势痊愈后,就可以指挥大军作战了。“

    刘弋急忙劝说道。

    他的内心深处非常害怕失去朱儁这位老将,朱儁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他绝不愿意失去朱儁。

    哪怕,这场设计好的,准备了许多后手的决战不打了,就这么往河东撤,他也不会让朱儁在这种情况下强称病体作战,这无疑是让他去死。

    “陛下,臣......臣对不起你啊!“朱儁更咽着道。

    刘弋轻轻拍了拍朱儁的手背,说道:“朱公,您放宽心,我们都会努力的,一定会成功!“

    “嗯!“朱儁轻轻地点点头,似是放下心来,又沉沉睡去。

    刘弋站在床榻边默然半晌,披起旧貂裘向外走去。

    在外面,王越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他见刘弋出来,方才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前说道。

    “陛下,南匈奴的使者又回来了!”

    刘弋看着头顶月明星稀的景色,揉了揉眉心,疑惑地问道:“不是让杨修他他们去谈了吗?南匈奴还是不松口?又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王越苦笑着说道:“谈了好,一千万钱谈到了二百万钱,杨修亲自跟他们去见左贤王,可刚到那边,就说南匈奴的四千余骑在黄昏时分遭到了突袭,现在正在分散向南撤退,迎头就撞上了使者和杨修他们,他们又急忙赶回来求援。”

    刘弋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

    “飞熊军?”

    “飞熊军!”

    南匈奴的人是从西河郡过来的,当面能撞上飞熊军,这就说明,飞熊军根本就没有藏在李傕明面上的南北两路的后面。

    飞熊军是翻越了洛水、梁山,千里迢迢绕过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李傕的进兵速度比平日里要慢上两分。

    听了王越的详细说明,刘弋方才知,南匈奴的骑兵恰巧撞上了飞熊军,飞熊军还以为自己暴露了,所以不顾一切地展开了强攻。

    如此,南匈奴骑兵便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他们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就这样狼狈逃窜,四千多骑兵,竟然在混乱中损失了近三分之一!

    劳师远征疲惫至极的飞熊军,实力竟然如此之强!

    正面击溃人数比他们还多的南匈奴人,自己几乎没有任何伤亡!

    “陛下,您没事吧!“

    王越关切地询问道,这种战力确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刘弋摇了摇头,沉声道:“朕没事,杨修呢?他在什么地方!?“

    “回禀陛下,杨修就在陛下的大帐中等候。”

    “把贾诩、法正、钟繇叫上,徐晃、皇甫郦、太史慈、甘宁几位将军也一并叫来。”

    刘弋的目光看向北方,大营守备严密,倒是不虞飞熊军夜袭,但是逃往河东,还是按原计划在渭曲决战,却得今晚就做出决断了。

    不能拖到早晨,天一亮,必须开始行动。

    朱儁病倒了,所有的压力,一瞬间就来到了刘弋的肩膀上。

    他的决策,关系到军中上万人,甚至整个大汉帝国未来的命运。

    这份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压得他的心口一阵剧烈疼痛。

    但是他不能倒下,因为他要撑起整个帝国。

    一个统帅,就是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幸运的是,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群忠诚的将士,他们愿意跟随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乱世中。

    刘弋的眼中闪过一抹坚毅,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这一刻,他要肩负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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