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滞留在太原境内的五千鲜卑骑兵在柯比能的配合之下袭击了魏国太原郡治晋阳,然后象征性的攻打了一阵,丢下百十具尸体,赶在魏军出城反击之前就匆忙撤退了。
鲜卑人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并没有捞到任何实质性的收获,反而还暴露出攻城能力低下的问题。
这次袭击的消息很快被送到了魏军主将秦朗和副将毕轨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喜出望外。
大批鲜卑兵马在太原郡出现,就意味着柯比能麾下目前仅剩一万骑兵,即使加上留守鲜卑大本营石城的两万兵马,也不过才三万人马。
这点兵力,让将帅二人都看到了一战彻底击溃柯比能部的希望。
优势啊!
毕轨击节叫好,事情正如他所料,柯比能果然把一部分兵马留在太原,伺机而动。
“将军,此地距离石城仅五十余里,胜利在望。现在,即使那柯比能主动向我大魏表示臣服,将军也应该予以拒绝。”
秦朗点点头,表示赞同。
大军都开到这里了,当然是先打过再谈论其他。
虽然只是首次掌兵,但是他态度谦和,行事低调,举止沉稳有度,没有沙场老将那种执拗固执的毛病。除了第一天和毕轨发生过争执,之后这些天,两人再没有红过脸。且秦朗谈吐不凡,仪表堂堂,这几天来,已经渐渐赢得了毕轨的好感。
在两人军事目标达成一致之后,军中大多数事务都是由毕轨做主。要知道,秦朗才是主将。
在秦朗的有意谦让之下,将帅一片和睦,军队士气高昂。这气势,完全是一支即将迎来大胜的强军该有的气势。
………
石城。
鲜卑人的大本营里遍布着欢快的气氛,马谡与柯比能对席而坐,听着一个极力反战的鲜卑长者讲述一个很有哲理的故事。
他须发皆白,双目充满了看破一切的智慧。
他的故事是讲给柯比能听的,也是讲给马谡听的。
很久以前,有一个非常英勇善战的草原部落首领,他的国家在又一次被大国攻打,勒索之后,打算举全族之兵,奋起反抗。
然而族中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告诉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小国与大国为邻,吃亏才是常态!
首领曾经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结果,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忍耐和谦让,居然成了大国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的借口。他的部落被勒索的次数更多了,数目也更加的巨大。
以前大国只是勒索一些皮毛,牛羊,马匹。现在居然要抽调他们的年轻族人去从军,帮助大国去打仗,扑灭各地的叛乱,侵略其他的国家。
这让首领有些忍无可忍。
于是,首领召集了族中所有勇士,拿起武器,开始对大国反击。他的族人们同仇敌忾,英勇善战,视死如归,每一次战斗都奋不顾身勇往直前,打的强国心惊胆颤,节节败退。
虽然在战争的过程中,首领的士兵死伤惨重,但是,大国的士兵死伤更惨重,伤亡数是他们的二倍、三倍,乃至四倍。
首领的士兵阵亡了一万人,没关系,大国的军队已经阵亡了好几万,城池也丢了很多座。
战争一直继续,首领的地盘越来越大,威望越来越高。大国也被打怕了,不但再也不敢勒索首领的部落,还巴巴的遣使请和。
只是,成为赢家的首领站在夺过来的巍峨城墙上,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城池和老弱妇孺——他部族里所有壮丁,几乎都打光了。
首领觉得自己赢了,自己的部落也终于站了起来,傲立于强国之林。可是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却再一次满脸苦涩的告诉他——国无大小,好战必亡。
首领对此嗤之以鼻,接下来,他用更加暴烈的手段回应了每一个敢于挑衅他部落的敌人,把他们打到跪在地上叫爷爷。
直到有一天,首领忽然发现,部落周围遍布着一群联合起来的敌人,虎视眈眈。而他的部落,则面临着随时灭亡的风险――因为之前为了保持族人的纯粹性,他的大军每到一地,都是只夺城池,然后驱逐当地的其他族群,而不是将他们吸收到部落里来。
他打遍天下无敌手,敌人从最初的一个,变成了现在的无数个。
部落并没有变得更加强大起来,反而比以前更衰弱了。
首领终于意识到,一味的挥拳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从此,首领就学会了放下拳头,以理服人。不过,偶尔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的拿起拳头,对不听话的对手挥舞一通,而这种方式显然就比以前的方法好了很多。
首领的敌人在逐步减少,部落重新变得有生机起来。
……
听到这里,马谡听不下去了,这老家伙分明是在映射他挑起了鲜卑和魏国的争端,让鲜卑陷入战争泥潭。
于是他直接反驳道:“现在,魏国人想要灭掉你们的部族,请问长者,如之奈何?”
白发白须的长者用睿智的目光看了马谡一眼:“我们可以请降,魏承于汉,有大国风范,必然会收兵而去。”
“很好,既然长者这么有把握,那么就请您前往魏军大营走一趟吧。”
听见这话,长者脸色有些变了,推诿道:“此时两国正交战,不便出使,此事可待战后再办。”
马谡哈哈一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还请长者走一趟吧,若能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出鲜卑一世平安,岂不是名垂于竹帛!”
柯比能似乎也意识到出使的好处,目光炯炯看向长者,拍板道:“族伯,不如你就跑一趟吧。”
长者一脸沮丧的走了,被几个士兵押送出城的时候,整个人很狼狈,再也没有一丝长者风范。
马谡与柯比能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下,相视而笑。
老家伙仗着德高望重,整天在柯比能面前指手画脚,讲一些马谡称之为“毒鸡汤”和“大道理”的东西,令柯比能烦不胜烦。
现在好了,世界清净了!
好处还不止这一点。
无论老家伙此去请降成与不成,都可以彻底打消魏军主将的疑虑,令他们放心催军而来。
在接见了鲜卑长者,获知了柯比能有“投降”的想法之后,毕轨立刻问道:“敢问长者,此次鲜卑人投降的有效期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个月?”
“当然不是一年两年,我们鲜卑这么弱小,只能在大魏的羽翼下苟且生存,怎么可能会干出三个月就反叛的事情?”鲜卑长者当然一口否定。
你们经常这样干好吧!......毕轨冷笑一声:“哦?说说看,本将很好奇,你们打算怎么投降?如果名义上臣服这种方式,老人家你可以不用说了。”
“自然不只是名义臣服,我王柯比能还欲奉上大量牛羊,只求能够留在关内生活。”
毕轨哈哈一笑:?“只是牛羊?马呢?”
“也有!”
“那上一次的战争赔偿呢?我大魏将士不能白死吧?”
那就合该我鲜卑勇士白死?......长者感觉到一阵憋屈:“呃,也有。”
毕轨点点头:“很好,那么这一次的战争赔偿呢?”
“这一次我们还没有打起来......”鲜卑长者嘟囔了一句,很小声。
但是毕轨却听见了,当即起身踱步到他面前,冷声道:“我七万大军千里迢迢而来,人吃马嚼,耗费甚巨,难道不需要赔偿?”
鲜卑长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讷讷问道:“大人想要多少赔偿?”
毕轨和秦朗交换了下眼神,微微笑道:“牛羊十万头,马一万匹!”
长者沉默了一会,咬牙道:“大人你这是在抢劫!”
毕轨两手一摊,无所谓道:“不同意?不同意那就开战!”
长者五官都堆积到一处,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来的时候,柯比能只说让他全权负责谈判之事,只要能讲和,鲜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长者知道,赔偿大魏十万头牛羊后,鲜卑人这个冬天就不好过了。
搞不好,会有许多族人饿死的。
但是,一想到付出这些巨量物资以后,就有机会和魏国达成永久的和平局面,他忍着心痛说道:“我们愿意接受大魏的条件......”
见鲜卑长者答应的这么痛快,毕轨又和秦朗对视一眼,忽然纵声大笑。
经商定理:讨价还价的时候,只要价格能砍下去,那么买走东西的一方一定是亏的。
将这种定理换到两国谈判这种场合,那就是:只要开出的条件对方能接受,那么条件就一定有上升空间!
笑罢,毕轨一字一顿说道:“老人家,你似乎没听清楚,本将军方才说的只是一年的赔偿。从今以后,每一年,鲜卑人都要向我大魏贡献同等数量的牛羊马匹!”
“你你你……”鲜卑长者一屁股跌坐在地,不忿的说:“你干脆去抢好了,我鲜卑拿不出这么多东西!”
“没错,本将军正有此意!我七万大军岂是来游山玩水的?”毕轨笑吟吟扶起他,和颜悦色道:“老人家,回去好好想想,这个价格,只有今天有效哦。待明日,大军兵临城下,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来人,送客!”
两名士兵走了进来。
鲜卑长者失魂落魄的走出大营,在几个鲜卑勇士的搀扶下,回转石城,顾不得将谈判结果告知柯比能,就气势汹汹的来见马谡。
“阁下是不是早就料到老夫此去会受此大辱!”
“不是,我没有,老人家你可别乱说!”马谡果断否定。
鲜卑长者呵呵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继续分析道。
“魏军已是兵临城下之势,敌众我寡,此时去求和,必然要被勒索。再加上大王在罗川口损失惨重,眼下去求和,无异于送上门任由人家宰割。”
???
“你料定我部不会答应魏国的条件,然后就利用这个来怂恿我王与魏国战斗到底,为你蜀汉分摊更多来自魏国的压力。”
“?不得不说,阁下心机之深,之毒辣,世间鲜少有能比肩者。”
马谡客气的对他拱了拱手:“老人家,你这都是臆测,是被迫害妄想症,我万万没有这么想。”
长者摆摆手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必须要帮我鲜卑打赢这场仗,否则,老夫变成鬼也要缠着你全家!”
??
“……”马谡一阵无语,老家伙这威胁真的是……毫无威慑力。
他忽然有些好奇,老家伙在魏营经历了什么,怎么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出使前,坚决反战;现在,坚决要战!
?“老人家,魏国都开了什么什么条件?让您如此生气?”
长者郁闷的咂吧咂吧干瘪的嘴唇,怒道:“魏国匹夫,欺人太甚!”
说罢,气呼呼拂袖而去。
从他一大把年纪仍走出了个虎虎生风的气势来看,这次在魏营定然受了不少气。
马谡也回到位于城外小山之上的营帐,出城的时候他心情非常愉悦,最近的战事正在朝着他预想的目标进行,这让他感到非常的满意。
不出意外,此战魏军必然全军覆没。
而大获全胜的柯比能却不是赢家,因为之前他已经损失了三万多骑兵,接下来这一战,即使鲜卑人十面埋伏,也会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鲜卑目前总兵力只有七万左右,魏国则是六万五千人。
预计,这一战打下来,鲜卑人的青壮最起码还要再去两三万以上。
马谡本来已经做好了常驻鲜卑的决定。
现在,就没必要了,此战过后,无论魏国还是鲜卑,都会元气大伤。而且,魏国的精力会被吸引到北边,当诸葛亮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正式的与司马懿战斗一次。
马谡相信,临阵对决,司马懿不是诸葛亮的对手。
傍晚的时候,柯比能来了。
他是独自来的,所以,在见到大巫师不遮面纱的容颜后,他瞪着一双亮晶晶牛眼,人傻了。
大巫师连忙遮起面纱,躲进了帐篷。
马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柯比能从癔症中唤醒回来,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柯比能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左顾右盼,开口打破沉闷。
“明天就要开战了。”
“嗯,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柯比能用力的揉了揉发木的脑袋,喃喃自语道:“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踏实。”
“奇怪,怎么这会本王的脑袋格外迟钝?差点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18169/1080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