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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所谓镖局,走四方路,吃四方饭。正是双拳难敌四手,便算你武功盖世,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所以镖局行走江湖,讲究的是江湖义气,而不纯是手上功夫。元亨镖局,放眼天下,不过一叶小小扁舟,依附江湖滚滚洪流为生,不过在边境一带,倒也颇具威望。总镖头童迎宝,那是铁骨铮铮一硬汉,纵横洪城四十载,边城马匪、山盗,无不给三分面子,见了元亨的镖旗,都只讨碗酒喝,便能放行。童总镖头宴客,那是坐客盈门,樽中不空。

    说起这老镖头,倒也是福气,年近花甲,竟娶得如花娇妻,更老来得子,前后生下两个白白胖胖的儿郎,长子取名弃疾,幼子取名去病。二子相隔一纪,童弃疾年十三岁,童去病却还是牙牙学语,而老镖头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对二子无分轩轾,痛爱有加。

    三个月前,一趟镖,竟迫使老镖头披挂出山,重执长剑。无人知道那镖箱之内装着何等宝物,只知道童家三兄弟,总镖头童迎宝,功夫最高的三弟,“童家第一剑”童向礼两人竟联手押镖,只留下童八和坐镇局中,元亨镖局创办以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押送过程自然顺利,总镖头与童向礼二人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大宴亲朋,庆祝办成一件大事。当晚宾客盈门,宾主尽欢,人人酒酣耳热,除了童夫人留在闺房之内照顾幼子,便只有一人缺席——长子童弃疾。

    总镖头三番四次打发下人去请大少爷,却始终无人应门,气得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吹胡子瞪眼,可毕竟老来得子,捧在掌心唯恐刮花,便不忍发作。自己不能去找,老人家便又打发下人去找夫人,让夫人去请大少爷。

    夫人放下幼子,便去寻童弃疾,只是在房门外唤了又唤,却始终不见回应,然而房内灯火通明,分明有人。童夫人知道今晚是喜庆日子,他不出来,总镖头事后定要发火,心里踌躇一下,便道:“儿啊,娘可进来了。”说罢推门而入。

    这一推门,眼前景象可把这位羸弱的夫人吓得几乎一跃而起。只见那床上大片殷红,触目惊心,自己的儿子身着寝衣,倒在床上,胸口处一道裂痕,尤为醒目。这个最受长辈喜爱,小小年纪便已剑术高超,深得父辈剑道真传的长子,竟是被一剑穿胸而过,死在当场!

    说到此处,童夫人脸色更见煞白,婢仆递上热茶,童八和也送上汗巾。看她的精神状态,真叫人担心她忧伤过度,就此一命呜呼。我也不自禁擦了一把冷汗,原来总镖头的死只是其一,童家早已被人盯上了!

    童夫人理顺气息后,继续说起之后接二连三发生的命案。

    第二个死的,竟是元亨镖局上下,武功最高的童向礼。

    自从童弃疾死后,总镖头一气之下,卧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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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童八和主持镖局,童向礼则操持家事。兄弟二人誓要找出凶手,还报血仇。却谁不知查案一事尚未有所进展,数日后某天清晨,下人来到童向礼门外,恭请三老爷用早膳时,却发现童向礼身穿寝衣,早已死在自己床上,胸口仍是一道剑痕,死状、死法,与童弃疾并无二致。

    这一下子,可叫童家上下都寒了胆。原本童家自恃江湖门面,便是有何凶险,童家人自能料理,然而如今童向礼已死,谁还能不怕?毕竟这镖局上下,无人敢说自己更比这位老成持重的三老爷强啊!于是,唯有报官。

    然而官府查来查去,竟是查不出一点儿蛛丝马迹来。能杀此二人者,必定剑术非凡,然而镖局上下,乃至童弃疾身死当晚府内所有会武宾客,却都在宴席之上,未曾有人独自离开,那又何来行凶一说?而观乎死者房内情况,杀人者亦是孤身一人,一剑杀人,并无帮凶。最后,官府只能认定,是童家仇人趁着夜色,潜入府中作案。

    然而这条线索,也是一条死胡同,因为元亨镖局走遍大江南北,交游广阔,朋友众多,却硬是找不出一个仇人来。案件就此陷入了僵局,偏偏屋漏兼逢连夜雨。

    一个月后,某日清晨,童夫人踏出房门,不过一盏茶功夫,回来之后,却发现襁褓之中的童去病竟也被夺去性命!稚子无辜,可怜这白白胖胖的小婴儿,竟然也是被剑刃穿胸而过,猩红的襁褓已被浸透,怕不是孩子体内的血都已流光……

    说到此处,童夫人已然泣不成声,旁边几名婢仆也是泫然欲哭,连童八和这么一个大老粗,也都泪痕满面。我真不敢想象,当时抱着童去病的童夫人,该是何等悲痛欲绝,若不是当时老镖头仍卧病在床,她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堂上英雄个个面带忧愤之色,沉默不能言语,我也是咬紧了牙关,嘴角渗出血来,双手紧紧握拳。“世上竟有如此畜生!”我心里不禁咒骂。忽然,手背传来摩挲,我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竟与柳轻衣十指紧扣。我们匆匆赶来,一直牵着手,我只顾听童夫人讲述,却把这事给忘了。我赶紧撒手,柳轻衣还想牵过来,我收回双手,环保双臂,柳轻衣幽怨地向我一望,别过脸去:“小气。”

    童夫人已然无法言语,几名婢仆扶着她回了内堂,总镖头的死,由童八和交待,但其实也无需多言。总镖头的死状,与前三者如出一辙,加之他卧病在床,要杀倒是容易。只是从童去病的死亡来看,就没有所谓外来仇家,凶手明明就是童家自己人!可是这童家上下,谁还能一剑刺杀童向礼?

    我思绪翻涌,脱口而出:“能否到几位房中查看?”

    堂上原本静默,人人皆被愤慨之情填塞胸口,一片愁云惨雾,我这一开口,引得人人侧目。我这才发现,在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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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还多了几张昨日不曾见过的面孔,想来是夜间休息时又赶来的。

    童八和点头道:“自然可以。”便命人把我们引到几名死者房外。

    最先来到的,是东厢童弃疾的房间,到得房门之外,正好叶红也在仆人指引下走了过来。

    我问道:“子书少侠的伤无大碍了吧?”

    叶红说道:“已无大碍了,只是我让他继续休息,免得他再出门惹事。”我与她相视一笑,她问道:“一家之主,不应该住在正房吗,何以到这东厢来了?”我稍稍整理言辞,把前因后果跟她说了一遍,她不禁深吸一口气:“想不到此事竟还有这般曲折。”

    说话间,仆役打开房门,我们并肩进房,迎面而来的景象使我们都为之一窒。童弃疾的尸体早已入土,然而这个房间却还是保留着案发时的模样。床上一大片鲜血,把被褥都渗透,流到床下,干涸之后看来更加触目惊心;多日不曾打扫的桌椅飘起灰尘,混杂着血腥味流入鼻腔;此情此景,仿佛连窗檐处那一缕阳光都透着哀怨。

    桌上放着一张麻纸,绘着尸体被发现时的死状与致命伤。我与叶红仔细端详图画,伤口的纹样画得清晰而细致,毫无疑问是剑伤,且一招致命,出手者毫无犹豫。放下图画,我们便同其他人一起仔细搜寻蛛丝马迹。

    这个房间透着贵气,桌上、柜上摆放着不少精美器件,看得出来家主对房间主人的宠爱。然而我们十数号人绕着房间转了一圈,除了满身灰尘,却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行凶者出手可谓干净利落,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我又回到桌前,看着图画中的人形,总感觉自己漏掉了点什么。我问道:“大公子死时,是仰面向天吗?”

    仆役回答道:“是的。”

    柳轻衣不知何时窜到我身边,把头放在我肩上,与我一起盯着图画:“你怎么知道?”

    我指着图画上的伤口:“除非童弃疾心脏长在右边。”我看着画中小人,再次向仆役确认:“大公子死时,身穿寝衣?”

    仆役还是回答道:“是的。”

    我看向床边那双鞋跟正对着房门的长靴,不禁陷入沉思……童弃疾身穿寝衣,当是不愿参加宴会,而准备就寝了。然而他死时面对房门,仰面躺在床上,那么凶手便不是背后偷袭的。谁会身穿寝衣,光着脚准备上床,还来面见外人……

    除非不是外人!进他房间的这个人,是即便他穿着寝衣面对面交谈也无妨的人,是亲近之人!

    我正想通这一关节,叶红许是见我呆若木鸡,便问:“是否想到什么?”

    我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是有一点,不过还需与其他案发现场逐一印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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