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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惊胆乱心

    第四十六章:惊胆乱心

    郑之仪盯着坐在地上的安崇觉怒极说道:

    “我看以后的西线,你还有何凭仗!”

    这等以下犯上的无礼,安崇觉的随从早已见惯,这个沧地唯一的经略使极没风度的说:

    “什么意思?难道咱老爷子要调你去桓州?这调令我可没接到啊,就算接到了我也绝不会答应!”

    郑之仪可没这心情跟安崇觉装傻充愣,不耐烦的厉声说道:

    “此战之后,白虹军仅剩九百余人,哪还有一战之力?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白虹军这么多同袍战死!为什么不让步军推进!”

    安崇觉看了看满身的污泥,盘腿坐正仰头看着郑之仪道:

    “你也看到了,宗人步军对抗骑军的经验老道的很,如果我让步军推进,那他们的骑军完全可以抛弃步军攻击我们的步军,等冲散了我们的步军阵回援,你都不见得能吃掉他们的步军,这样岂不是损失更大!就算双方步军接敌,骑军已然失势,这这场仗打下来不知要打到何时,如果胡云阳反应过来支援顾长章,我军士气本就受挫,必然溃败。”

    “那你为何还要执意出击!”

    安崇觉无视郑之仪的无理,面无表情的问道:

    “今年攻取云州,我军先是齐庭贞指挥的水战得胜,却未得到沧帝嘉奖,你白虹军却大加封赏,你可知为何?”

    郑之仪气笑了,冷哼一声:

    “当然知道,此战虽然全歼云州水军,但李晋中为扩大战果,没有及时占领三山栈,被戗效焚毁,大军不得不从惶恐滩乘小舟上岸,而宗人早已列阵滩上,致使大军登岸受挫,若不是被我白虹军泅水上岸冲散,不知要葬送多少我沧地儿郎!”

    安崇觉一边擦拭身上的泥土一边冷笑道:

    “难道你白虹军就没有过错吗?”

    郑之仪显然不服:

    “白虹军过在何处?”

    嗓门大了不少,吓得安崇觉赶忙抬手遮挡,看这第二脚迟迟没有踹出,才缓缓放下手臂说道:

    “白虹军穿阵之后,并未回军,而是在步军阵中横冲直撞,几乎杀到了万归城下,我们当时可都不确定惶恐滩有没有骑军,若是有,只需等我军上岸修整时,以步军阻隔白虹军回援,再以骑军袭杀我军刚刚登岸的步卒,那可不是多死几个步卒这么简单的事了,而是板上钉钉的溃败!如果说李晋中之过是延缓了我军上岸的节奏,而你白虹军此次乖张行事,极有可能葬送我沧人北上的大计!”

    郑之仪恍然沉默不语,而安崇觉却猛然站起厉声说道:

    “最后云州是没有骑军出现,老头子也未就此事追究,那是他大度,我安崇觉今天要跟你把话说清楚,你白虹军打了太多胜仗,多的都忘了当年鸣鸾宫下铁戈划铭,忘了九朝亡灵三千骑就杀穿了整个沧地四州!忘了你们白虹军不过擎旗二十余载而已!忘了这里祖地,江山百代,代代惊绝可不是说说就算了,这一战,我就是要让你们白虹军,让沧人看看,什么才是悍卒!什么才是名将!什么才是战争!”

    听了安崇觉如此陈述,郑之仪心中不禁自觉愚蠢,但不是因为这话让他恍然大悟,而是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读书人讲道理!于是……

    “砰!”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安崇觉又被一脚踹进烂泥,只是踹出这一脚的郑之仪早已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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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崇觉狼狈的坐在烂泥里,随从赶紧上前搀扶他起身问道:

    “东家,你有道理,说出便是,何必让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安崇觉会心一笑道:

    “这道理说与人听是简单,让人信服也很简单,但别人的道理永远不会刻骨铭心,就像是在碑上题字,风吹雨淋,岚拂霜浸,也就存留年把的光景,远不如刀刻斧凿,你看我教了你多少道理,也没见你有几次料事于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是真的步步登高!”

    “那你这刀刻斧凿的代价也太大了吧!这仗打的可不划算!”

    “谁说不划算!他郑之仪懂个屁,现在剩下的九百人虽然受挫,可都是有着与宗人骑兵交手的经验,若擢升一级,再从全军挑选健儿补充,不出两年,必然比刚才的白虹军还要悍勇,还要守规矩!那才是我沧人真正的骑军,真正的铁骑如龙!”

    “那顾长章为何不追击歼灭?”

    “如果他敢追击,就是把刚打出的优势又送给我!西路军败退可就在眼前了。”

    “那眼下……”

    “眼下?我有眼下,这南征联军可没有眼下了!”

    安崇觉极其自信的说道,随从心中一阵感慨:

    “可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安崇觉负手而立,看着顾长章大军在雨中缓缓前行,看着高宁率领骑军游弋如龙,呢喃说道:

    “丁雨樵、戗效、狄荒、林清瑶、段千钟、赵熠臣、江无岸、南扶风、裴升、文旷、王元鳌、雷凌远、凤西辰、唐影、王明堑、顾长章、高宁……赵令清……!可真是江山百代,代代惊绝!安崇觉幸会!”

    若是有心便可听出,这些人都是北上交手以来崭露头角的的年轻一代,有的还活着,有的早已战死,足足有四十余人,让人如何不感慨,如何不觉得三生有幸!

    沧地名将虽不比宗地差,但是对于行军打仗方面的造诣确实差了宗人不少,这也是安崇觉极力推行军改的目的,入云州以来,看似势如破竹,实则要归功于探星楼多年的渗透和好到出奇的运气,云州牧和云州总兵几乎同时离世,而作为接班人的楚昀又莫名失踪,这两件事就十分离奇,而北上的第一战玉海之战更是诡异,云州水军开始并不落下风,水军统领丁雨樵的指挥也是可圈可点,几乎讨不到便宜,如此稳扎稳打下去绝无落败可能,但却实实在在的败了,因为坐着丁雨樵的旗船毫无征兆的极速冒进,其他战船根本来不及策应就冲进了沧帝的水军。安崇觉到现在还清楚记得登上那座旗船后的景象,丁雨樵浑身浴血持剑立在甲板之上,死而不倒。而项上头颅却被削去了大半!这个被宗人誉为分水蛟龙的水战天才!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且还要背上贪功冒进,死有余辜的骂名。而云州之战打了足足半个月,竟然没有一个援军,这样的封锁手段,宗人的斥候的确有这样的本事,但要说这是沧人斥候所为,安崇觉断不会信。若不是林允和万俟横天陡然离世,若不是楚玄朗突然失踪,若不是丁雨樵的冒进,若不是云州军没有骑军援助,若不是大战胶着时的秀云宫宫变,若不是云州十五城不是有内应就是太守枉死,沧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拿下了云州,与其说是沧人打下了云州,倒不如说是探星楼对云州的惊人渗透,这样的渗透,没有双方中枢级别的支撑绝不可能实现。而桓州十三城仅下了八城便无力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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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竹之势戛然而止,也的确证实了安崇觉的猜想。这也更加坚定了安崇觉缓进军改的决心。

    顾长章率军冒雨跋涉,即将到达西路军堡寨,高宁首先看到了军堡门前的尸体,身上插满了羽箭,那是顾长章派去的斥候,顾长章自然明白是胡云扬所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却实在的印证了顾长章方才突然停止行军的做法相当正确,如果是直接行军到城下发生这种误会,安崇觉趁机掩杀过来,自己必然腹背受敌,那顾长章此战必然大为受挫,这也是安崇觉一路都没有阻击的原因,顾长章先是让斥候继续分散探知,又差高宁率骑军占据高地防止安崇觉军折返,再次派人上前喊话,但接连三次都被军堡上的乱箭射了回来,连交涉的胆量都没有,甚至还有一名斥候中箭身亡,一向注意养性的顾长章都不禁有些怒意,盘算如何强攻。

    “惊弓之鸟?”

    一名青衫儒士生怯的问了一句,顾长章停止盘算侧目看向儒士,轻轻说道:

    “功烈,方才大战没伤着吧?”

    黄巡,字功烈,是顾长章帐下唯一的幕僚,不是因为顾长章礼贤下士,也不是黄巡多欣赏顾长章,实在是两人都没得选,黄巡虽是文人,祖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武将出身,其祖父黄龙象效力于前中府军,最高做到虎巡都尉,而他的父亲黄彰虽没有那般显赫,却也是做到了实权校尉,到了黄巡却突然易武修文,可不是家里长辈看清了文兴武退的趋势,否则也不会给他取一个这么偏向武将的名字,要的就是让他能够记住自己爷爷的的功绩,但黄巡的体质极差,畏高晕血,胆量极小,如果不是长相与父亲如出一辙,他肯定会被怀疑是别人家的野种,黄老爷子折腾到十二取字时还执意选了一个“功烈”,依旧没能让这个唯一的孙儿提起刀剑,只得一声长叹送去私塾,奢望将来谋生也有所凭仗,可惜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都嫌弃他的胆量,耗尽了父辈的香火情后,灰溜溜的返回徽阳做了顾长章的幕僚,说是幕僚,也就做做文书工作,顾长章向他请教政令也从未有过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反而前怕狼后怕虎的的担忧也影响了顾长章的决断,军中戏称其为无用军师。黄巡忧虑说道:

    “有甲士护卫,倒是无碍,只是这军堡三面悬崖,安崇觉肯定不止强攻过,应该多次尝试乔装我们骗军堡开门,才导致西线如惊弓之鸟,不愿相信我们!”

    “那就给他们证据证明我们是自己人,就把州牧的军令盖上我的印鉴射入军堡。”

    顾长章丝毫不在意黄巡的胆怯,如是说到,黄巡依旧眉头紧皱担忧道:

    “恐怕没用,现在军堡连斥候都不让接近,肯定是苦于多次被骗,就算我们冒险接近送去调令,对方也不见得相信,还会以为这军令是安崇觉缴获的。”

    顾长章稍加思索后便策马而去,只留给黄巡一句:

    “我知道该如何办了。”

    完全不管黄巡的阻拦,两人相处久了,顾长章也明白黄巡的性格,不管顾长章提出什么方案都会被否决,这倒不是黄巡故意找茬,实在是太过谨慎胆小,但顾长章对于他的态度却不同于其他人那般轻视,黄巡的谨慎胆小虽有些过头,但考虑的也确实是方案实施的风险。不一会儿,高宁便策马归来,脱下轻甲就近让三个重甲士兵脱下盔甲帮自己穿上,黄巡一看立马拉住高宁问道:

    “高将军意欲何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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