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火耀龙威
简短的接敌之后,郑之仪才真正意识到白虹军对战宗人的经验何其匮乏,若是那些木桩还好,只需降下马速即可,军士的刀法也不至吃亏,但白虹军毕竟不是九朝亡灵,那些纵横阵中的惊马槽更是第一次见,一大半骑兵入阵之后都被受惊的战马甩落,这也只能算他们倒霉,惊马槽可不是随便挖出一条特定形状的沟壑就能奏效,而是要根据风向、风速、地形来推算宽窄深浅,推算难度极高,而且对于环境要求极为苛刻,也正因如此,即便名将辈出的宗地,能够有效挖出惊马槽的将领也不过六七个,顾长章就是鲜为人知的其中一个,而在沧地将领看来,那更是一个玄之又玄的传说而已,如今真正遇到了才知道宗人的战争底蕴何其深厚!郑之仪立马命令后军分兵围射,前军入阵之后立刻弃马撤出,但是前军已经入阵,双方犬牙交错,后军自然不敢朝同袍射箭,只能迂回到两侧放箭,前军撤出时留下了近千具尸体和数量更多惊惧不定的战马,但是顾长章的军队两侧并未接敌,阵型规整,即便白虹军射术精湛也是收效甚微,出师受挫的郑之仪却并不着急,而是把剩下的白虹军分成小股轮番迂回围猎,几次下来便摸清了顾长章的谨慎,肯定不可能遣兵出阵,于是一次比一次更接近军阵,步军聚拢,骑兵分散,互射之下肯定是步军更加吃亏一些,而郑之仪想要扩大战果的分兵接近,却也暴露出了一个破绽,若此时顾长章的骑兵出阵决战,必然受挫更重,但顾长章却并未有任何动向,只是严令军阵在劣势下坚守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缓缓对着说道:
“看来,他们是指望不上了!骑兵出阵!”
“遵命!”顾长章向来没什么架子,而高宁作为自己亲手提拔的徽阳将军也一向没大没小,但也仅限于军伍以外,从来不敢在军中造次,其实骑兵出阵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在顾长章的心里,出阵迎战的最好时机却并不是此时,因为在接阵之前顾长章就向西路主力派去了多路斥候,也吸取了王明堑的教训,带的并不是求援的战报,而是我方大军已将安崇觉包围,速来协助围歼的命令,斥候也会在听到军阵杀声之后才去扣门传令。深知人性的顾长章不但给安崇觉设了一个局,同时整个西线也都在局中,如此安排,在贺兰钧与胡云扬看来,堡外的战事刚开打就有斥候过来,自然不会相信顾长章可以包围安崇觉,但斥候来此联系轻而易举,且没有负伤,自然可见顾长章军力之盛,赢面之大,若再不出击,贻误战机事小,错过功劳事大,定然可以骗了来西线的支援,但顾长章明显未等到回来复命的斥候,也未等到那区区五里之外的援兵,所以在这个不是最好的时机,顾长章的骑兵出阵了,高宁本就是骑兵出身,即便身居徽阳将军,依然是亲自调教那可怜的二百骑兵,此时给他率领的可是整整两千骑兵,此时的如同一个捡到大包银子的穷傻子,开心之中带着一点阴诡,狠狠说道:
“既然你郑之仪要长长见识,那我就让你刻骨铭心一回!”
在郑之仪的计划中,把骑兵化整为零接近顾长章军阵,除了想要扩大战果之外,更是有另外一个目的,因为他很清楚顾长章军中也有骑兵,把自己的骑军化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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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整就是为了给顾长章可乘之机,是想以小股骑兵为诱饵引诱顾长章放出骑兵决战,如此骑兵出阵,自然就要暴露出他们骑兵跃过惊马槽的方法,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宗人骑兵的战力。如高宁所说,这一战也确实让他刻骨铭心。
高宁手提一杆长枪,身披轻甲,背上斜背布囊,整齐的插着六杆五尺长的铁杆短矛,一声令下,骑兵上马掏出准备好的黑布蒙住了战马的耳朵眼睛,战马一冲而出,速度极快,郑之仪还未来得及发布军令,首当其冲的两队骑兵就被冲散,随即变为鱼鳞阵朝郑之仪压来,直接对围射的三股骑兵视而不见,先前围射是以三百骑为一组箭矢射完便回到主力休息补充箭矢,第一股回军时仍有四股在围射顾长章的军阵,其实是吃透了顾长章不会再有援军,如果顾长章不让骑兵出击,那便是持久消耗,自然是白虹军赢面更大,如果顾长章放出骑兵,郑之仪便得到了破解惊马槽的方法,白虹军只需依样画葫芦,即可突破顾长章的步兵阵,但郑之仪虽然估出了顾长章的谨慎,却低估了他的胆魄和胃口,若是谨慎的人自然会选择先攻围射的五股骑兵,然后再与白虹军主力决战,一来白虹军主力赶来也要时间,二来也可以防止白虹军有样学样攻击步军阵,但在顾长章和高宁看来,若不打残那支白虹军主力,即便小有赢面也很难逆转大局,所以选择一鼓作气仰攻数量相当的白虹军主力,顾长章亲自坐镇步军对抗剩余的三股骑兵入阵,而高宁所选时机也极有讲究,刚好是一股骑兵射完箭矢另一股骑兵负箭而来的时候出阵,一举破掉两股。给步军阵降低了一些压力。
郑之仪仅有一瞬的犹豫便下令全军冲锋,两军瞬间对撞,这是白虹军建制以来第一次与宗地骑兵对抗,只要不是拼光家底,都会获得极有价值的对战经验,除了白虹军的战力让他有所倚仗,更是沧帝对于武将的宽容,这样孤注一掷的贸然接战,在宗地任何一座庙堂都将会是一场轩然大波,何况郑之仪豪赌的筹码是整个沧地四州花费三十余年倾力打造的精锐骑兵!但沧帝输得起,下面的将军自然也输得起。此战是白虹军登堂入室的一战,也值得沧帝去赌一把。
两军瞬间对撞,擦出一团团血雾,提枪的高宁枪尖一抖,裹挟着冰冷的秋雨刺进一名骑兵的胸膛,直接挑起甩向一侧,与高宁不同的是,郑之仪却并不是冲在骑军最前方,而是在两三骑之后赫然出现在高宁面前,手上的从刀横贯,直接划向高宁腹部,高宁不收长枪,再杀两人,以坚硬的盔甲硬接郑之仪一刀,不慌不忙的打量了一遍郑之仪。两人擦身而过,高宁速度不减直冲向前,执意要杀穿白虹军,郑之仪却一减马速,两侧白虹军向前聚拢继续前冲,郑之仪收刀回望高宁,却不单单是看一眼,右手取弓左手撵箭回首射向高宁,而高宁却早就看到了郑之仪背上有箭,算准了他会回首而射,只是稍偏便躲了那一箭,随即继续冲杀,机会一闪即逝,郑之仪也不气馁,收弓抽刀驱马前冲,占据白虹军冲锋的尖峰位置。两人虽未言语,这次交手却不得互相心生钦佩。两军一会而过,高宁所率骑兵即便是仰攻,战损数量也与白虹军的八百相当。
先前那围射的三股骑兵早已效仿高宁,蒙住了战马耳目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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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顾长章的步军阵。高宁回马再冲,郑之仪却并未回头,而是也效仿高宁直奔步军主力,顾长章依然稳立军中,借助阵中立起的木桩防御,高宁心中骂道:
“还他娘的知道贪多嚼不烂!”
率兵直追白虹军,两股骑军,一股步军混战一团,郑之仪此时才真正掉入了顾长章的算计,顾长章十分清楚宗人骑兵的战力,所以故意让安排人数相当的骑兵与白虹军劣势对抗,就是为了以战损与白虹军交换地形,如此第二次交锋便是成了白虹军仰攻高宁,自然有把握一举打残白虹军,所以郑之仪并未选择第二次交锋,而是与另外三股汇合攻击步军阵,以此逼迫高宁下坡回援步兵阵,如果高宁回援,步骑混合,骑军反而有所顾忌,白虹军趁此交锋,或可讨到便宜,但没郑之仪没有想到,顾长章的指挥滴水不漏,步骑协调统一,没有丝毫混乱,顾长章还未出手,高宁的一杆长枪就挑落三名悍将,随后从背上抽出一支短矛投掷而出,正前方的一名勇猛的白虹军悍将被短矛贯穿胸口,整个人被带飞下马钉在地上,高宁策马直面郑之仪而去,整个过程除了用枪挑开阻拦的敌兵之外,又接连投出五柄短矛,仅最后一掷被郑之仪堪堪躲开,先前的四柄短矛,柄柄钉杀一人,而接近郑之仪的过程中,又收回了两柄,极为熟练的插回背囊,随后双手振枪如龙,扫开郑之仪面前仅剩的敌将,直逼郑之仪面门,郑之仪不退反进,偏头躲过枪尖,直刺高宁颈处,安崇觉看着远处的战阵厮杀,不禁苦笑,只得传令白虹军撤出。
这一战,顾长章的步军战损五千,骑军折去一半,但白虹军也不好受,被顾长章生生折下四千余人,元气大伤,没个一年半载绝对无法恢复这种大规模作战的能力,总体来讲确实是顾长章讨到了便宜,这一战,白虹军是彻底的残了,而自己的骑兵却还保留了近两千骑的战力,以后的西线便再不用顾忌这支来去如风的白虹军了。
白虹军刚撤出战场,两百斥候如网铺开,大军拔营继续向西线主力进发,而高宁则率领剩余骑军占据沿途高地,不再给安崇觉任何袭扰的机会。
安崇觉站高台之上,看着顾长章的大军慢慢接近西路主力的军堡,雨势越来越大,挺拔的身姿立于天地之间,让旁边的随从也不禁感慨一句,好一个年轻翘楚!却不想安崇觉却忽然一个趔趄跌入烂泥,一个身披金缕银甲秀气将领站在安崇觉身后,缓缓收回一脚,脸上怒意毫不遮掩,安崇觉一见是郑之仪,索性就坐在烂泥里,明知故问道:“郑将军,有什么指教直说就是,何必如此耳提面命!”郑之仪是白虹军副都统,安崇觉则是征北军柱国将军,柱国将军一共四个,年龄最大的自然经历过宗顺之争的花甲老将雁钧,其次是跟随沧帝征战桓州的李诩,也是花甲之年,主持东线防御的齐庭贞也接近不惑,只有他安崇觉未过而立,虽和郑之仪各有一城驻守,安崇觉却是有云西经略的明职在身,如果说位列四大柱国仅是当下的显赫,那在才济济的沧域四州唯一的经略使,即便是勇力冠绝沧域四州的虎畏,也不及安崇觉明朗异常的锦绣前程。只是这样的年轻翘楚,刚被郑之仪一脚踹进了烂泥,如果他敢站起来,这第二脚绝不会有分毫犹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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