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年九月,夏末,最近清水县有两件大事。
一是春香楼来了一位花魁,名叫吕燕燕,听说长的那叫一个漂亮,而且琴艺精湛,小曲唱的也好听。首次献艺那日,春香楼被挤的水泄不通。当日进楼是要收费的,每人五两银子,尽管很贵,楼中大厅依然站满了人,沛朝繁荣昌盛,百姓日子过的不错,也有了钱,所以对精神世界的享受就更加的需要了。听进楼的人说,吕艳艳那日简直是倾国倾城,一袭艳红轻衫,乌黑长发垂于胸前,她就跪坐在那,十指抚琴,嘴唇轻启,一曲《梦华录》,唱的那叫一个好听。若非因为吕燕燕是艺妓,卖艺不卖身,想一掷千金和她春宵一度的人能排队绕清水湖一圈了。
二是清水县换了一位新的县令,此人原是扬州刺史李衡的幕僚,年过五十,。想来是刺史大人念其忠心事主,被安排到这个山清水秀之地养老来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任县令张谦张大人却低调的很,安安静静的上任,安安静静的办公,若不是因为县衙门前张贴的布告,百姓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县令的到来。然而,张大人却有一个不怎么低调的儿子,张大人上任一月后,家眷也来到了清水县,其中就有其独子张明华。
张明华到清水县后,听说春香楼来了一位绝色花魁,就迫不及待的捧场去了。可能在扬州城憋的时间太长,加上父亲在扬州只是一个幕僚,称不上权势,那时候还张扬不起来。如今来到几百里外的清水县,自己的父亲还是这里的父母官,那这里就是自己的天下了。当晚在春香楼张明华玩的肆无忌惮,喝醉之后见到姑娘就上去扒人家衣服,甚至强行闯入吕燕燕的闺房,爬上了人家的床榻,把这位花魁吓到花容失色,脸色惨白。楼里妈妈实在没有办法,亲自到县衙拜见了张大人。张谦亲自带人把衣衫不整的张明华拎了回去,甚至在春香楼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儿子一个巴掌。这事迅速在清水县传开,张大人因此得了一个清正严明的好名声,只是替他惋惜,这么好的一个父母官怎么就生了一个不堪的儿子。
“听说那天,张明华差点扒掉了吕燕燕的衣服,若不是秦妈妈去请了张大人,再晚一点,花魁就要被糟蹋了”三木正一边啃着鸡屁股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满脸的油渍,一头的汗。
“太放肆了,张大人怎么会生出如此粗鄙的儿子,可气的是当时我不在,我要是在场,定要教训那厮一顿”陈练也在,即使是在烧火烤鸡的时候,他也还是穿着那灰青色的书生长袍,这是为了应付他爹的,不管他在外怎么折腾,能穿着这身衣服回家,父亲总还是有着一点希望的。
“得了吧你,就你那野路子功夫,那天张明华可是带了好些个家丁一起的,你要是在,肯定要断胳膊短腿的”三木吃完鸡屁股又两眼盯着挂在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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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大半只鸡,烤熟的鸡肉正滋滋作响。
“你个木头,你才断胳膊断腿,我告诉你们,我最近武艺大涨,铁捕头教我的那套棍法,我都已经学成了,就差与人较量一番,要不你两赔我练练”,陈练说着把鸡骨头往旁边一扔,正要起身找棍棒。
“你赶紧坐着吃你的鸡翅膀吧你,就铁捕头教你那两下子,你还当真了,人被你缠的实在受不了才给你比划了几下,你还当宝了”江鱼儿一把拉住陈练,油滋滋的手抓在陈练衣袖上,又擦了擦,陈练坐下,看了一眼被江鱼儿擦过手的衣袖,没怎么犹豫的,自己也擦了一把。
“说真的陈练,你又给铁捕头塞了多少钱,那些钱够买多少烧鸡的,有那些钱还用得着让三木去偷鸡吗,你这败家子,你家迟早得让你败光”江鱼儿又撕下一只鸡腿,说着正往嘴里塞,看得三木眼睛都直了。
陈练张了张嘴想反驳的,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撕下一块鸡翅膀,吃得咬牙切齿。
“就是就是,陈练,你也算是个公子,随便一点钱就够我们吃顿好的,你这些年花了那么多钱,也没见你学到什么好功夫,这些钱要是分给我们一点,哪怕一小半,我今天也不会被老黄家的狗追了,你看我腿上都被咬了一口”三木朝陈练抬了抬屁股,他见鸡腿都被江鱼儿吃了,眼巴巴的去撕了快还算不错的鸡肉。
陈练也不说话,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真烤着的鸡架子。
今天三人闲来无事,其实他们大多时候都是闲来无事,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多,江鱼儿正要出门找吃的,三木突然从外面窜进院子,从怀里掏出一只母鸡,两眼放光的看着江鱼儿。在他两正准备架火烤鸡的时候,陈练来找江鱼儿展示他练成的棍法,一进院门,看到两人一人在给鸡拔毛一人在收集柴火架火堆,只是愣了一下就转身把院门关上,跑过去与三木蹲在一块给鸡拔毛。很明显,这事他们干了很多次了。
等一整只鸡都吃的差不多了,江鱼儿打着饱嗝双手向后撑着,仰头看天,“哎,你们说那吕燕燕真的那么好看么”?
正在啃鸡架子上最后那点鸡肉的三木听到这一下子大笑起来,还差点把自己给噎着,“江鱼儿,你是不是想女人了,哈哈哈哈,你肯定是想女人了”,他把鸡架子扔进火堆,用衣袖擦了擦嘴,“当然好看啦,听说好多人为了多看一眼吕花魁,在春香楼大把大把的花钱呢,江鱼儿,你就别想了,陈练倒是可以,哎,陈练,你啥时候也去春香楼潇洒一回,到时候带上我们,让我们也去看看那花魁,之前秦妈妈不是还感谢过你嘛,你有面子”。
正在发愣的陈练回过神来,“我对青楼不感兴趣,那就是消磨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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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去了会影响我修炼武艺的”。
三木白了陈练一眼,“切,你就是个傻子”。又看了看正在发呆的江鱼儿,“哎,江鱼儿,你家老王头怎么还没回来?他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我也不知道,这次时间长了好多,都快四个月了”,江鱼儿依然抬头看天。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天也慢慢暗了下来,火堆里还有星星之火在燃烧。
“江鱼儿,你有没有想过老王头的身份?”陈练看着火堆突然说道。
“身份?什么身份?”
“我的意思是,老王头到底是什么人,他告诉你,十年前他路过豫州的一个小村庄,看到有一伙马匪屠了整个村子,等马匪离开,他发现了躲起来幸存的你,然后带着你一路奔波,最后到的这里”,陈练挪了挪屁股,坐直身子,“可是,豫州离临安那么近,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有马匪屠村这种事发生呢?而且这么大的事,也从没听人说过,他是不是骗你的呀?”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江鱼儿不再仰着头,也坐直了。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三木突然叫了起来,“江鱼儿,你会不会是哪个大人物家的,遇上结仇的火拼,最后老王头把你救了下来,然后把你安顿在这,等待机会东山再起”,三木越说越兴奋,“哎,江鱼儿,不,你以后肯定不会叫江鱼儿,哎反正不管叫什么吧,你肯定是个大人物,我林森认识你也算荣幸,你以后要是知道自己是谁,可别忘了我啊,对吧陈练,你觉得呢”?
陈练没答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江鱼儿一眼。
江鱼儿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等陈练和三木都回去了,天也黑了,江鱼儿胡乱收拾了一下,又往火堆里丢了几块木头,从里屋找出半壶酒,将那把太师椅搬到火堆旁边,入夜后,天也凉了很多,“秋天要到了”,江鱼儿想着,然后躺在椅子上,往嘴里倒酒。
江鱼儿也不是没有想过陈练说的那个问题,可是不管自己怎么问,老王头就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口咬定江鱼儿是他从死人堆了捡到的,其他的一律没有回答。江鱼儿右手拎着酒壶躺在椅子上,左手从颈口里掏出一块玉坠,这块小玉从小就挂在江鱼儿脖子上,老王头说捡到江鱼儿时这块玉佩就在,所以江鱼儿想,也许只有这块小玉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即使是名字,他都没有真正拥有过。
“小玉啊,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江鱼儿将玉坠放入颈口,猛灌了一口酒,闭上眼睛,不久后,酒壶慢慢从手中掉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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