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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旧案重提(其六)

    安阳府中,鳞爪卫将装有信件的木箱搬来了安阳起的书房。

    “大人,这也太多了吧...”余成俊站在木箱边朝着里面看去,不由得抱怨道。

    安阳起的眉头紧皱,实际上数量并不是他最为担心的问题,眼下最为棘手的,就是如何在这么多信件中确定哪一封是那黎仁送给清竹的。

    按照那清竹所言,她并没有看黎仁送给她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所以很难确定这些信件中到底哪一封是黎仁写的。

    “大人,那清竹说这箱子大概没五六天装满一次,而今日恰好装满,那黎仁的信又是昨日送来的,所以...”余成俊回忆着那清竹的话,与安阳起说着自己的想法。

    虽说余成俊没有说完,但安阳起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余成俊的意思是,按照装满信件的时间和那黎仁送来书信的时间进行对比,推测那黎仁送来的信件应该就在这堆信件中靠近顶部的地方。

    “先找找看吧。”这的确是一个捷径,但为了以防万一,安阳起还是决定讲这些信件一封封看下来。

    眼下正值晌午,二人自然是耽搁不起了,毫不废话,两人便一张张地翻看起来。

    那些书信的内容驳杂,有传递倾慕之情的,有写思念的,也有问候的,还有不少写些污言秽语的,有长有短,质量也参差不齐。

    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安阳起与余成俊两人合作,却连这一箱信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看完。

    “呼——”安阳起的双眼直冒金星,将手中才看完的一封书信随手扔在一边,此刻他的书房里,满地都是杂乱的书信。

    “大人,要不...明日再...?或者歇息片刻也成啊。”余成俊见安阳起那疲惫的样子,不由得关心道。

    “寸时寸金,哪里耽搁得起?”安阳起带着疲累的声音说道。

    眼下安阳起急需知道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黎仁昨日还去了香盈袖送钱送信,显然是还不甘心,还幻想着要为那清竹赎身,但安阳起不敢保证那黎仁会一直如此坚决,眼下他耽搁一刻,那黎仁便有一分可能会变心逃离。

    就在安阳起准备继续翻看那些信件之时,书房的房门被敲响。

    “进。”安阳起喊了一声,房门才被打开,由打外边走进来一个下人。

    “大人,府外有人求见。”那下人走进门来行了一礼道。

    安阳起顿时不由得感到有些烦躁,此刻正值他手头忙于公案之时,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何人?”安阳起不耐烦的问道。

    “大人,是几日前曾来过的段云生。”那下人道。

    “段大哥?”安阳起一愣,方才的那股烦躁顿时烟消云散了:“快,快请!”

    下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书房。

    而在听闻段云生来访时,安阳起的心情多少有些激动,要知道,段云生造访他总不可能是为了闲聊吧?无非就一个目的,与自己商讨那钱立仁的事宜,而眼下,自己手头正处理的这桩命案的人犯黎仁,很有可能就是那钱立仁。

    书房中凌乱无比,但安阳起也无心整理,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坐在那里等候着段云生的到来。

    片刻,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房门被推开,段云生出现在了安阳起的面前。

    “安阳大人!安...”段云生一进门就在呼喊着安阳起,只是见到满屋狼藉的一地信纸之后立马僵住了。

    “段大哥来了,坐吧...”安阳起随便指了指,而余成俊也连忙将地上的信纸扫了扫,原本被信纸覆盖住的坐垫也显露了出来。

    “安阳大人你这是...”段云生看着满屋狼藉不由得有些疑惑。

    “办公案罢了,招待不周,段大哥见谅。”安阳起苦笑道。

    段云生无奈之下,只好尽量找寻空地落脚,堪堪坐在了坐垫上。

    “段大哥此番找我有何事要议?”安阳起看着段云生问道。

    “安阳大人,阁中来了新消息,说...说...”段云生说着,竟有些犹豫,让安阳起不知他究竟要说什么。

    “说什么了?”安阳起问道。

    “阁中来信,说...那钱立仁并未回京...”段云生有些结巴,却道出了足以震撼安阳起一整年的话语。

    “什么...?!”闻言,安阳起先是一愣,大脑一片空白,旋即便转为无尽的困惑。

    “何时传来的消息?灵剑阁又是从哪得知的?消息可靠吗?”安阳起仿佛不肯相信似的接连问道。

    “...可靠。”段云生点了点头道:“五日前有阁中弟子曾在甫木域见到了那钱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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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意抓捕之时却被他给跑了...”

    “可确定那是钱立仁?”安阳起一把从桌子上撑起身子来,直勾勾地盯着段云生。

    “...确定。”段云生虽然很不情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要知道,甫木域所在御州、乾州的交界处,离京城足足有一千八百里,这还只是直线距离,甫木域草木横生,若走官道只怕有将近三千里的路程,莫说他钱立仁乘马车了,就算是骑着良马夜以继日的赶路,也足足要赶四天五夜。

    假设若是五日前有人在甫木域见过钱立仁,并且那钱立仁当即逃往京城,也要等到今日早晨才能抵达。

    如果说灵剑阁的消息确切,那么眼下安阳起所查的这个黎仁又是何人?安阳起还有必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事已至此,安阳起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不过在他看来,黎仁的案子当然还要继续查下去,毕竟是一起命案,不过由此一来,安阳起的动力却消退了不少。

    “既然如此...段大哥今后做什么打算?”安阳起问道。

    “既然钱立仁还没有回京,那我也该走了,这京中可不比阁里,稍有差池,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段云生说道,又看了看安阳起道:“安阳大人也要多留意,我就告辞了。”

    说罢,段云生便起身离开了。

    “不送。”安阳起起身行了一礼道。

    看来这京城中的情况是人尽皆知,就连这江湖中人也知道京城的凶险。

    段云生离开之后,安阳起又与余成俊忙活起来翻阅着那箱子中的信件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箱中的信件已经被安阳起两人翻看了一半,总算是找到了一封基本上契合案情的信件。

    “大人,你看这个。”这封信是余成俊找到的,余成俊拿着那封信,心情有些激动,毕竟两人耗费了大笔时间在这上面。

    安阳起闻言接过信件,方才笼罩在心头的阴郁也一扫而空,急忙将那封信打开来看了看。

    “清竹,近来可好?昨日我筹了钱,但是还不够,等我筹够了剩下的四千两,一定带你离开这里!近几日多有不便,不能住在老地方了,我搬去城西的二叔家了,你若是想我了,闲时便可来城西坊市里找一个叫黎欢的木匠。”

    太傻了,只能说太傻了,安阳起看完这封书信直摇头,那黎仁不仅对那清竹的话深信不疑,甚至还公然将自己的住址写在信上,还天真地以为那清竹会主动去找他,没成想竟给安阳起提供了这绝好的机会。

    “伯知,现在就吩咐鳞爪卫去抓人吧。”安阳起松了口气道,眼下既然那黎仁都白纸黑字地将自己的住址写在那信上了,那么剩下的工作就只有抓人了。

    “是。”余成俊也显得轻松了不少,这满屋子的信纸早已消磨尽了他的耐心,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抓人。

    余成俊领了命,便离开了安阳起的书房,安阳起则坐在桌旁,手指不断地敲打着桌面。

    “只怕又生了什么变故...”安阳起不禁担心着。

    就在这时,安阳起书房的房门被敲响,只见项玉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

    “老爷,饭菜都凉了。”项玉说罢,安阳起才反应过来自己忙了一下午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呢。

    “哈哈...忙忘了。”安阳起笑了笑,项玉也将那餐盘摆在了安阳起的桌上。

    用完饭后,已是晚间了,忙碌了一整天的安阳起才得以歇息,而稍晚时候余成俊也从外面回来了。

    期间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那黎仁所谓的木匠二叔就住在城西,而安阳府也在城西,两处往返的确只需要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大人...”安阳府中,安阳起正坐在庭院里享受着饭餐后的茶点,而余成俊却独自一人回来了。

    “怎么样了?”安阳起朝着余成俊身侧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他有带着什么人犯的样子。

    “黎仁...不在...”余成俊犹豫片刻道。

    让安阳起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近几日来安阳起动用鳞爪卫在城中明目张胆的搜寻,想必黎仁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过...我把他二叔黎欢带来了。”就在安阳起有些失望之时,余成俊开口说道。

    “人呢?”安阳起问道。

    余成俊闻言转身朝着二门外看了看,口中喃喃道:“应该快到了吧...?”

    就在余成俊朝着院门外张望之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只见两名鳞爪卫正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到了。”余成俊指了指那边的中年男人说道。

    鳞爪卫并没有押着他,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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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他的身侧,准确来说应该算是护送。

    “你就是黎欢?”安阳起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面前的男人问道。

    “呃...我,我是。”黎欢点了点头道,看那模样像是有些受惊了。

    “上座。”安阳起朝着余成俊吩咐道,余成俊则连忙从一旁搬来了一张胡椅放在安阳起的对面。

    黎欢有些拘谨,但还是坐了下来。

    安阳起打量着黎欢的模样,的确与前两日被杀的那林家包子铺的掌柜的有几分相像。

    “黎仁在哪。”安阳起直入主题,省去了寒暄与客套,直接问道。

    闻言,那黎欢立马变了脸色,旋即皱着眉头,盯着安阳起,一副对安阳起所言疑惑不解的模样。

    “什,什么黎仁啊...我不认识!”片刻后,那黎欢才说道。

    “好...那我问问其他人。”安阳起笑了笑,继续问道:“城东北林家包子铺的掌柜的大林子,是你什么人?”

    而安阳起说起那大林子之时,黎欢的神色有些暗淡道:“林乐,以前叫黎乐,是我三弟。”

    “你可知他已经死了?”安阳起眯了眯眼,他看着那黎欢的神色,多半猜到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三弟的死讯了。

    “是...”安阳起说罢,黎欢的神色更加消沉了。

    “好...”安阳起也毫不避讳,毕竟自己就是干这一行的,顶多叫他节哀了,于是便继续问道:“那你可知,你三弟林乐,是被人杀害的?”

    既然黎欢已经知道了林乐的死讯,那多半就是最近住在他家中的黎仁告诉他的了,而那黎仁多半就是杀人凶手,又岂能告诉黎欢真相?

    “什...什么?”果不其然,正如安阳起所猜测的那样,黎欢闻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安阳起道:“你...你说三弟他...”

    “告诉你林乐死讯的可是黎仁?”安阳起没有重复方才所说,而是进一步问道。

    黎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旋即才点了点头道:“是...”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吧。”安阳起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朝着面前的黎欢走了两步,盯着他说道:“杀害你三弟林乐的凶手,或许正是你的侄子黎仁。”

    安阳起一字一顿,音声铿锵,如同巨石一般砸在了黎欢的心头。

    “不...不可能吧?”黎欢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不太愿意相信眼前这个自己还从未讲过之人所说的话。

    “我们得到消息,嫌犯黎仁这两日就住在你那里,现在我再问你,黎仁在哪里?”安阳起这下才继续接着先前的话茬问道。

    然而安阳起话音落下,黎欢却陷入了沉默,短短这么三言两语来往之际,黎欢心中所受到的打击非同寻常。

    他在被带来之前就被告知,自己要见得人名叫安阳起,是朝中的大官,是天下第一的神探,带自己来是问问有关黎仁的事情。

    然而黎欢却不相信,以为是黎仁在外惹到了什么权贵,所以一路上都对此闭口不言。

    但如今,黎欢却左右为难,他究竟是应该选择坚持自己起初的想法,还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个所谓的朝廷第一神探呢?况且,抛开自己选择相信谁不谈,黎欢见安阳起竟然能住在这样的宅子里,想必也是权贵显达,若是自己什么都不说,只怕自己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想说就算了吧...”安阳起叹了口气,从黎欢身边离开。

    黎欢脸色一变,以为安阳起要杀他。

    “来人。”安阳起转过身去,吩咐一句。

    “在!”余成俊与方才护送黎欢进来的两名鳞爪卫纷纷上前行礼候命。

    “这...”黎欢一时之间甚至都忘记了如何说话,一股恐惧感袭上心头。

    “天色晚了,明天再审,把证人送去客房休息吧。”安阳起说罢便朝着屋内走去了。

    吓了黎欢一跳,本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了呢。

    在鳞爪卫的带领下,黎欢才来到了安阳府上的客房。

    客房中打扫的一尘不染,并非是因为今日有人入住,而是每日都如同这样,即便空着,也会好生打扫。

    客房中,黎欢坐在床榻边,细细地观察着四周,虽说这里怎么着都算是富贵人家的屋子了,但没成想却与他平日里所居住的民舍一般无二,或许是因为安阳府上并没有把心思费在这客房上,又或许是因为安阳府上清贫。

    “仁儿他真的...”等黎欢独自坐在这客房之中时,才稍稍冷静下来,回忆着先前安阳起所说的那些话。

    苦思不得,黎欢这才倒在了床榻之上,睡了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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