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安阳起破了命案,确认了那具尸体正是齐太子萧纲,也轻松确定了杀人凶手,也就是纷至客栈的刘掌柜,但他心里却不是那么轻松,回府后也与旁人不说一句实话,但仍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自离开安阳府后,安阳起便马不停蹄地朝着纷至客栈赶去,到了客栈,那里依旧被鳞爪卫严防死守。
“大人。”
“嗯...随我来。”
门口,负责看守纷至客栈的不是别人,正是安阳起的贴身护卫长森,前几日安阳起吩咐长森来纷至客栈替换负责看护刘掌柜的。
“大人...怎么忽然...”客栈内,长森有些疑惑,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一日,也就是明日,不知为何今日安阳起便来了。
“有变,速离。”仅四个字,便道明了眼下的情况。
上次,也就是安阳起找来老鸨去认尸的那一次,安阳起正是喝了项玉给他的清茶才足足睡了有一个下午,期间项玉究竟去了何处,想必已是不言而喻,如今,项玉又送来一杯茶,说明眼下,项玉应该又是进宫面见陛下去了。
刘掌柜的屋中,安阳起迅速带着刘掌柜准备离开。
楼下,刘掌柜随着安阳起、长森二人离开了纷至客栈,然而身后却传来了鳞爪卫的声音:“安阳大人留步。”
安阳起停住脚步,长呼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那名鳞爪卫问道:“何事?”
“大人这是要把疑犯羁押至何处?”那名鳞爪卫问道。
安阳起看了长森一眼,两人眼神交流片刻后,安阳起才说道:“鳞爪监。”
说罢,便带着刘掌柜的迅速离开了。
“长森,小六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路上,安阳起压低声音向一旁的长森问道。
“嗯...昨日我换出去看了一眼,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大人真要...”
“我为官这么久...该做一件对事了...”安阳起道。
三人一路向西,的确是掩人耳目,附近监视他们的鳞爪卫,应该都会以为几人要去鳞爪监,三人走了没一阵,便从一间驿站中拐了进去。
驿站内,安阳起等人找到了小六。
“哎?大人...咋这么快?不是明天吗...?”小六发出了和长森一样的疑惑。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安阳起没有废话,现在的每一息时间都弥足珍贵。
几人的计划很简单,小六准备两辆马车,长森与安阳起,还有刘掌柜一辆,小六则驾着另一辆马车去接父母和项玉,不过就目前而言,看样子,项玉是不用接了。
“记住,如果洁莹不在,就不必管她了。”临走前,安阳起如是吩咐道。
“啊?不是...嫂子这么久...”然而还没等小六问完,长森便驾着马车继续向西去了。
几人分开后,长森不紧不慢地驾着车,以免令人生疑。
京城南有三个大门,第一个是未央门,第二个是正雍门,第三个是雍门,而安阳起则打算从离他们较近的正雍门出城。
“大人,出城以后有何打算?”车厢内,安阳起对面的刘掌柜的如是问道。
安阳起沉吟片刻道:“刘掌柜本是哪里人。”
“肃州人。”
“哦?”安阳起挑了挑眉说道:“我本是宁城人,如今出城,便打算回宁城了。”
“可是...现在北境不是...”
“正是因为战事,所以才天高皇帝远。”
“那大人你不就...”刘掌柜听罢倒是有些担忧。
“无妨,这一官半职...不要也罢。”说来安阳起也算是五味杂陈,他自任龙探以来,倒也办了不少差事,但基本上都是帮皇帝清君侧,说实在的,倒不如曾经当一名小小的大理寺捕役自在。
“对了,刘掌柜女儿现可安好?”如今安阳起已没有了以往的顾忌,便问道。
“小女被我送出京城,往东北去了。”刘掌柜说道。
“东北?”
“嗯...去东安城了,现在...应该已经到森淼了吧...”刘掌柜的估摸着。
“东安城啊...好...挺好的...就是冷了点...”安阳起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刘掌柜的说话。
说来这千羽,就是东安城人士,如果能行,到可以托千羽的一点关系,让刘掌柜的女儿在东安城过得好一点。不过眼下,安阳起已是自身难保,又何谈帮助别人呢。
两人闲聊间,马车便已经行驶到了一个岔路口,往南,就是出城了,往北,就是去鳞爪监的方向。
“来吧...下车吃点东西,等半个时辰...也不知道小六那边如何了...”安阳起如是说道。
等半个时辰,就是在等小六,自己若是带着人犯出城,鳞爪卫定会第一时间知晓,而小六不比自己这边,不仅要走绕路去府上接父母,还要就近出城。
而安阳府就在城西,安阳起在这等半个时辰,也是先前推测好的,小六回府接了安阳起一家之后,便从城西的长恩门出城,几日来安阳起委托小六与长森,除了备车备马,还仔细勘测了路程,才得出安阳起需要等候半个时辰的结论。
这半个时辰,安阳起倒也表现得极其自然,因为他知道,只要在这城中,必然会有鳞爪卫监视,这半个时辰,他只是带着刘掌柜的在附近瞎转悠,随便弄了点吃的罢了。
“好了...差不多了,上车吧。”安阳起看了看天色,大致估摸着,便带着刘掌柜的上车去了。
“希望小六那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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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安阳起暗自祈祷,便上了车,而长森那边,握紧了缰绳,因为自此刻起,长森需要驾车一路狂飙至正雍门,冲破禁军的设卡,逃离京城。
“驾!”安阳起与刘掌柜的坐稳之后,长森一挥手中的缰绳,两匹受了惊的马一声嘶鸣,朝着南边正雍门的方向驶去。
安阳起坐在车厢内,上下颠簸,回想起上一次,长森在前面驾马狂飙,自己在车厢中坐着的时候,那还是先前在上霖城的时候,那时,他们也是为了逃命。
“驾!驾!”马车在道路上飞驰,轮毂碾过地面上的砂石发出噼啪声,而不远处,正雍门的轮廓已经能逐渐看清了。
通往正雍门的道路算是京城的一条主干道,颇为宽敞,但长森的狂飙疾驰之下,难免有路边货摊遭殃,但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驾!驾!”
正雍门前,由于眼下正值严冬,没什么出城的人,只有一些禁军和城防营护卫守在门口。
“...快看!那是...”正雍门下,一名护卫看着疾驰而来的马车,跟一旁的同伴说道。
“好像是马车...哎...这种日子怎么还有人要出城啊...”另一名护卫看了一眼说道。
然而城门下的几人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到马车渐渐接近,护卫们才发现这辆马车正在已不可捉摸的速度狂飙着。
仔细想想,哪有出城的马车会以这种速度驶来?
“...不好!他们好像要强闯城门!快...快关城门!”
“关城门!”
“关城门!”
口令一道道传向操控城门的护卫,而城门开始缓缓关闭之时,安阳起等人的马车已经越来越近了。
京城城门不比县城城门,县城的城门不大,仅是装了合页,由人力操控,但是京城,还有各州主城的城门,都是机关操控,因为合页装的人力开关门,很难阻挡一些攻城器械,所以这些城门在关起来时就显得尤为麻烦,但一旦城门关闭,就算是最大规模的攻城器械,恐怕也要不间断地忙活上个五天五夜才能把这城门打开。
此外,还有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这城门,一共有两扇,里一扇,外一扇,还不等城门稍稍有些关闭的迹象,安阳起等人的马车便冲破了正雍门,扬长而去了。
“呼...”越过城门的那一刻,安阳起长出了一口气,但是眼下只走出了第一步,出了城门,还要有后面的打算。
“长森,不要停,先去灵剑阁!”安阳起坐在车厢中喊道。
“好!”长森的声音也混杂在行车声与马蹄声中传了过来。
安阳起的下一步打算,便是准备去灵剑阁寻求帮助,虽然有些碍不住面子,但眼下只能从灵剑阁借几个江湖高手护送自己去宁城了。
然而正当安阳起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的时候,原本疾驰的马车却逐渐慢了下来。直到完全停下。
“长森...长森?怎么停了?”安阳起朝着车厢前的门帘外喊着,只见透过门帘,安阳起看到长森的身影隐隐约约,好像跳了下去。
“大人,别出声,就待在车中...”长森凝重的声音传来,安阳起眉头紧皱,不知发生了什么。
安阳起连忙掀开车窗想要向外看看,一探究竟,然而就在车窗刚打开的一瞬间,一道破空声传来。
“嗖——”一支箭矢直直地飞了进来,插在了刘掌柜头上仅仅几寸的地方。
“啊...大大大人...这...”刘掌柜顿时吓得低下了头,恨不得钻到哪里去似的。
“嗖嗖嗖——”稍时,车厢外又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破空声,箭矢牢牢地扎在车厢上的声音透过车厢壁传进安阳起的耳中。
“叮叮当啷——”这是铁器相接的声音,应该是长森在车外格挡箭矢的动静。
“长森?!”安阳起慌了神,连忙喊道。
“不要出来!”长森的声音传来,安阳起本欲走出马车的脚又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箭雨停歇,只留下长森急促的呼吸声。
“长森!长森!你怎么样了!”安阳起呼唤着,但长森没有回应,仍旧是那急促的喘息声,只能证明长森还活着。
“不行...”安阳起咬了咬牙,连忙朝着车厢前面走去,他拨开门帘,外面的光景总算是映入了眼帘——雪地上插满了箭矢,负责拉车的马匹也已经葬身箭雨之下,不远处密密麻麻都是举着长弓强弩的弓弩手,而长森满头大汗,握着雁翎刀的手不断地颤抖着,所幸没有受伤。
“这...”安阳起不知所措,根本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次的计划,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没有告诉项玉,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
“快...快回去...”长森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时,那些弓弩手纷纷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只见一人走了出来,那人的面貌安阳起自然见过,正是先前曾在森淼城助自己一臂之力、追随自己多日的鳞爪卫密探——严长青。
“严大人...”安阳起看清了来者,喃喃道,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何严长青会知道自己的计划。
“安阳大人,别来无恙。”严长青还是那副模样,眉头稍稍皱起,音声中似有些许惋惜。
“好啊...是我忘记了严大人的存在...”安阳起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严长青说道。
的确,严长青曾在森淼城的时候,找到了被黎煊所雇佣的杀手,并且还斩杀了那名杀手,论武艺论谋略,严长青都是一名合格的密探,更是一位合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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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爪卫密探。
“哎...安阳大人...你怎能如此糊涂...”严长青看了看车厢,似乎是知道这其中正坐着杀害北齐太子萧纲的凶手。
“不许靠近大人...”眼看严长青就朝着安阳起走来,长森却一横手中的雁翎刀,挡住了严长青的去路。
“...长森...”严长青停下脚步,看着长森说道:“我只安排了一百弓弩手,我知道伤不了你分毫...但是...你现在还有力气跟我打吗?”
一百弓弩手,不偏不倚,刚好耗尽了长森的力气,这也在严长青的算计之内。
“不许...靠近...安阳大人!”长森似乎用尽自身最后的力量嘶吼,将手中的雁翎刀一挥,朝着严长青的首级砍去:“有死而已...何须多言!”。
严长青稍稍一躲,便躲过了长森的攻击,而长森也不依不饶,两人便扭打在一块,但是严长青手无寸铁,长森却不能伤之分毫,可见长森眼下确实没有任何胜算。
“哐——”长森手中的雁翎刀,竟被严长青单手接住,严长青两只手指夹着长森的刀面,而长森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不想伤及任何人,更不想伤及安阳大人。”严长青的手向着一旁一抖,长森便连人带刀侧翻了过去。
“当然我也不想硬来,安阳大人...你可知你的行为,是在包庇要犯?”严长青凝视着安阳起,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只是严大人有所不知...这...”
安阳起还没说完,严长青就大手一伸,示意安阳起不要继续说了。
“安阳大人,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事关两国外交大事,你怎么能如此...哎...”严长青咬着牙沉声说道。
安阳起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我安阳平出,为官数年,如今就想做件实事,做件对事,望严大人成全。”
“哈哈...好...好一个实事,好一个对事!”严长青干笑两声,便转过身去继续说道:“安阳大人,今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离开,当然我也不会用强硬手段带你回去,就在这想,等安阳大人,何时想明白了,你我联袂而行,一同回城。”
说着,严长青便往远处走了两步,似乎是在给安阳起留出空间来,而长森也在一旁,趁着这个机会好生歇息调养,回复气力。
就这样,安阳起和严长青两人便在这城南外的雪地上僵持了起来,一刻,两刻,三刻,半个时辰...
“大人...我看不然...就算了吧...斩了我的头,以免拖累了大人...”不知何时,刘掌柜的从车内爬出,看样子他说这番话,也是经过了许久的心理斗争。
“你先回去...”安阳起低声说道。
而站在那半个多时辰的严长青也回过身来道:“安阳大人,就连当事人都有此觉悟,难不成大人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执迷不悟吗...”安阳起自言自语着,显然是有些动摇了。
严长青似乎捕捉到了这一点,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我这能请另一个人劝劝你了...”
安阳起疑惑不解,只见严长青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弓弩手队列里走出两名护卫,两名护卫还押着一人,那人披头散发,实在是看不清楚容貌,但就身形来看,安阳起颇感熟悉。
“这是...”安阳起仔细观察着那被押上前来的人。
“...大人...我...”那人被押至安阳起的身前,抬起了头,安阳起才看清他的容貌。
“你...怎么会...你不是...”安阳起结结巴巴,但旋即便恍然大悟。
他眼前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六。
按理来说,小六应该和他差不多同时出城,但严长青知道了自己的行踪,显然,也会知道小六的行踪,安阳起居然忽略了这一点,小六被严长青拿下,意味着他的父母,要么也被拿下,要么就压根没能接出来。
正在安阳起寻思之际,押着小六的两名护卫忽然松手。
安阳起一愣,只见小六猛然起身,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朝着安阳起袭来。
“大人!”长森在一旁瞪圆了眼睛,高声呼喊道。
“罢了...”安阳起闭上眼睛,在小六从身后拿出匕首的那一刻,他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委,他都明白了,根本不是严长青神机妙算,而是有人通风报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身边,他最为信任的两个护卫之中的一个——小六。
万念俱灰的安阳起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死亡却迟迟没有降临,甚至连一点痛感都没有。
安阳起睁开了眼,只见小六的匕首,正插在长森的右肩。
“大人...对不起...我真的不能...不能离开鳞爪卫...真的不能...”小六侧过脸来,满脸挂着沧桑与无奈,声音当中蕴含着哭腔。
是啊,即便是安阳起,也不知小六究竟遭遇过什么,他只是收留了小六做自己的贴身护卫罢了。
小六抽出匕首,长森捂着伤口向后倒去,最终靠在了马车之上,小六没有下死手,而是扎在了长森的琵琶骨上,要知道,没了琵琶骨,一个人的手臂就再也抬不起来了,而如今,长森是安阳起得以已严长青对峙到现在的重要依靠,没有了长森,安阳起,也只能任人摆布了。
况且,背叛自己的,是安阳起最为亲近,最为信任的人,万念俱灰的安阳起,也早已不在思索什么人生价值,家国大事了。
浑身脱力的安阳起,最终还是瘫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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