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五岁,程蕙兰才知道憧憬婚姻的愿望多可笑。父亲告诉她:你有一个自小定亲的未婚夫,是京都军营的潘家。慢慢的,她才了解更多,潘家主人是京城御林军的归德将军潘威(从三品下),他儿子潘逸便是与程程蕙兰定亲的未婚夫,是御林军宣节校尉(正八品上)。虽然听闻的的婚嫁都是这样,但她还是觉得很忐忑,这婚姻可带来幸福?
到了十七岁那年,程蕙兰才第一次见到这个未婚夫潘逸,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他较高较瘦,沉默少语。这次,潘逸是随三叔来池州,确切地说,是经过池州。见过程家之后,他的三叔便向向南走,而潘逸自己回京城。这次见面,对程蕙兰来说,像个晴天霹雳。看着这个年纪大八岁的男子,她觉得像隔了一个年代,但不是长辈。见面之后第二天,潘逸便回京了,准备几个月后开拔西北讨伐匈奴。
程蕙兰问母亲,为何与潘家有婚约,难道真是世交?“母亲,这是一段不公平的婚约,对他,对我都是。如果他到二十五岁都未成亲,说明根本没人想嫁给他;或者,是他成过亲但和离了,才想起程家曾经还有一门婚约,说明这人没良心。母亲,请告诉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因为京城没人肯嫁给他,所以才来找我们程家?”
母亲招秀英叹了一口气,说:“你父亲当年赴京赶考,两次接受了潘家的恩惠,一直想办法报答。后来我有了身孕,他就向潘家承诺,如果生了女儿,就许配潘逸为妻,当时潘逸两岁。那一年,生下了你哥哥,可是你父亲又承诺,如果三年内生下女儿,还许配他!”
程蕙兰急了。“可是,可是,他大我八岁啊,这说明是超过了父亲说的三年!”
招秀英苦笑。“我跟你阿耶也觉得应该没事了,可是在你十五岁那年,潘家派管家送来一封信,说起这个婚约。我们,我们,都不知如何应对了,这潘家,是军方的大员,也是有权有势的。据说,你父亲来池州任刺史,也是潘家使了力!虽然我和你阿耶不太相信,但潘家坚持这个说法。”
听母亲介绍潘家的情况,程蕙兰心情不佳。如果从开始就知道订亲的事实,她不会这样介意,问题是,潘家的行事就是怪异,何况那是军人家庭,会不会是一群莽夫呢?可是,光凭母女俩的猜测,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再说,从京城到池州几千里,想打听也不行。接下来的两个月,程蕙兰都闷闷不乐,除了跟老师学习,便是拼命弹琴,拼命看书,少了出门。虽然舒缓不少,琴艺也精进了,不但父母和老师听出来了,连不通音律的春红也感觉到了。
莫天赐评论说:“兰儿,你有几次筝弹出了大家之气,连琵琶也明显提高了。就象你以前问,为什么写不出曲,那是因为经历少,情感渗入少。现在,你融入了,虽然这是阴暗悲伤之气,但的确是你内心的表达!”
程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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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苦笑道:“老师,若是要经历苦难才成熟,恐怕那些生离死别,才能让人大大提升吧!”
莫天赐知道她的“亲事”,便开解道:“兰儿,莫想太多,人生不如意常有,但并非全部都是坏事。不管你怎么看待将来的婚事,它必然会发生,即使不是潘家,也会有个王家或者陈家!”
程蕙兰伤心地说:“可是,我想选择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婚姻。绮薇姐姐就是不想妥协,不愿将就,所以她一直没有成婚。为什么周伯伯可以开明豁达,我的父亲却不行呢?”
莫天赐沉默了片刻,道:“我们不用去揣测别人的想法,但一种习惯是难以改变的,除非有一个非常人出现,他能引领人们改变观念,改变生活。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最多有一点小改变,而不是大变革。”
“这样的人,会出现吗?”
“不知道,我也在等待,也许,这辈子等不到!可是,我会顺其自然,做一点小改变!”
在老师开导下,程蕙兰也想开了。既然无法改变,那就适应吧,如果将来不合适,还可以和离。和离?这词让程蕙兰觉得非常难受,是的,大唐有不少和离,甚至近半是由女方提出。但这跟程蕙兰想像的婚姻不一样啊,谁会成婚前就考虑和离呢!这桩亲事,在程蕙兰心里种了一根刺。在别人眼里,她仍然是那个活泼开朗年轻女子,只是偶尔会失神发愣。其实,她的父母知道,她的老师知道,她经常外出是避开在家看书的时间,少些胡思乱想。
有一天,讨论一个问题之后,程蕙兰对老师说:“我想像绮薇姐那样,自己选夫婿,自己决定将来!”
“这的确是我们的愿望,但是比较困难,也有个别的人做到了!”莫天赐叹了一声,“可是,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是遵循传统兰儿,若是你再这般,恐怕只能休了你的未婚夫,跟周绮薇一样无人敢娶了!”
程蕙兰赌气道:“不嫁就不嫁,我一辈子跟着父母,陪着老师!”
“这是不可能的!”莫天赐摇头,“你们两人,都是有才华的女子,本该大显身手,却生在这样一个国度,真是可惜了!”
程蕙兰很无奈。“让我跟一个没感觉的人做夫妻,生活几十年,我不敢想像,难道,这是我们所向往的婚姻?”
莫天赐道:“我们的大多数婚姻,都是由父母决定,而父母所做的决定,也不一定真是自己所想。所以,这是一种世俗,一种习惯!”
程蕙兰问:“老师,你以前的婚姻,也是这样吗?”
莫天赐皱眉,眯眼睛,不说话了。
程蕙兰立即道:“抱歉,老师,兰儿失礼了!”
“没有,已经过了几年,我也平静了!”莫天赐想了想,道,“兰儿,不管是生活,婚姻,家庭,官场,生意,还是日常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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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都有许多不如意,我们没办法改变,那就适应它。想一想,你不是孤立生活的,大部分时候,我们不是为自己活着的,是为家人,为身边的人,还有很多你没想过的人!官兵想打仗吗?不,但是,但是他们必须拿起兵器!东巷的张婶为什么摆面摊到半夜,因为要生活,街口的小乞丐,难道不想有个家,晚上有吃有睡吗?”
程蕙兰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大唐还有那么多糟糕的境地,却不知道几时才能改变呢?”
莫天赐摇头。“这不是十年八年可以改变的,也许要几代人,一百年甚至几百年!”
程蕙兰低头道:“对不起,老师,我不该埋怨这一切!”
“兰儿,别丧气,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们没办法做大事,那么,我们可以做很多小事,你一直做得很好,很多人喜欢。保持下去,不要灰心,因为你能够帮助很多人。如果你灰心了,他们可能也会没信心!”
“老师,我明白!”
程蕙兰明白,跟生活抗争是没有用的,说终身不嫁是一种气话。她也猜测,周绮薇将来也要妥协,这就是女人的悲哀,没法选择自己的生活,或许,更像是大唐的悲哀吧!
在十六岁那年,程蕙兰听说有江宁才女莫绮薇,此女十八岁,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而且无人敢娶。于是,程蕙兰心动想结交,便修书过去,还附了一些图示。没想到,几封信之后,两人成了书友,互寄文章诗句。由于交通不便,书信传递比较耗时,她们做了约定,程蕙兰单月写信,周绮薇双月回信。可是书信实在太慢,而且花费也不少,一般人家真的不敢经常捎信,每月一封信,还勉强可以接受。
后来,程蕙兰偶然得知,池州首富胡凯搬到江宁了,但池州的产业仍然经营,经常有江宁与池州的货物来往,每月的航运往来一趟。于是,程蕙兰与周绮薇的书信和小礼物,便搭上这班便船,基本都很准时。偶尔胡家掌柜还派人问她,这月会多走一次船,可有信件去江宁。这样礼貌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是刺史之女,结个善缘是不错的。
周绮薇是江宁州学博士周士宾之女,才华出众,博学多识,在蒙学堂做女先生,授课教小童。有人说,依她这种学识和眼光,江宁配得上的男子都已成亲多年,若她再执着于相配才嫁,估计只能到京城守候进士科状元,或者等帝钦点年轻年少的秀才。当然,也有一种传说,这位周家娘子打定了终生不嫁的念头。唐朝有进士科,每年都中榜几十名,但秀才科则是希罕了,最多一年几名,全凭皇帝钦点,有时两三年都没有一个。所以,中秀才是非常荣耀的,比进士威风多。不像后来明朝清朝,是先考过秀才,然后到举人、进士。可以说,唐朝的秀才比进士高级多,简直是跟进士科状元媲美了。(为避免误会,本书尽量不用秀才一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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