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火灾很快就被扑灭了,除了烧毁一处偏殿之外,并未造成太大损失。
不过因此而倒霉的人却不少,随着天子刘宏的雷霆之怒,卫尉刘宽带兵当场抓捕了上百人,有宦官,也有宫中侍卫,绝大部分都是涉及到了天火传言。
刘宏没再掺和审讯事宜,卫尉抓人时,他就转身离去,到永乐宫给太后问安。
黄门令王甫看着刘宏离去的背影,一招手,旁边过来一个人,却正是中常侍淳于登。
“事情安排得怎么样?”王甫轻声问。
淳于登很显然明白王甫问的是什么,迅速答道:“已经安排妥当,料想不会有差错。”
“不会被察觉吧?”
“不会,当时事发突然,天子直接出殿了,并未防范,估计他也想不到这些。”
“好。如此说来,现在应该得手了,我们去看看再说。”
淳于登有所迟疑,“只是这里,王旻被抓不会有麻烦吧?”
“此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主张。”王甫转身而走。
“既然王公已有安排,那自然不会出事。”淳于登只得悻悻然地跟着。
两人很快来到一个颇为隐蔽的小院。
这里已有好几个中黄门在等着了,见王甫二人过来,忙上前行礼。
“如何?”王甫径直问。
“密奏中果然有不少针对我等内侍的龌龊之语。我等几人摘抄了几份特别出格的,给王公过目。”一个中黄门递过来几张帛书。
原来,王甫他们早安排这几人,趁着永安宫火起,刘宏离开之时,去偷看皂囊密奏,甚至还摘抄了几份密奏出来。
好似他们早预料到永安宫会有火灾一般。
“朝臣攻击我等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只要没有罪证就奈何不得我等。”王甫接过帛书,冷哼一声,“我倒想看看有哪些出头鸟!”
“这几份分别是少府杨赐、太常陈球、太中大夫蔡邕的密奏,另还有一些人,要么弹劾我等,要么倾向党人,不过言辞都不似这几人般激烈。小人将之列了一份名单,附在后面。”
“你做的很好!”王甫赞赏地看了一眼那个中黄门。
中黄门激动万分,“小的惶恐,以后还请王公多多教导!”
王甫正打算再勉励两句,却忽地脸色一沉。
“哼!又是这个天杀的蔡邕!我暂时奈何不得杨赐,还治不了这个腐儒么?待我将汝满门诛绝,看汝这匹夫还如何蹦跶!”
王甫的语气阴狠得让旁边的几个宦官都心头发颤。
被这位王公盯上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蔡邕的凄惨结局。
不过也只能怪蔡邕自己找死,之前就害得王公损失惨重,现在又上密奏搞事,他蹦跶得这么欢实,不死才怪!
“可这个蔡邕刚被天子提拔,好像还挺受天子待见的。若无适当理由,我等不好轻易出手。”淳于登说道。
淳于登倒不是替蔡邕说情,他是宦党骨干,更是王甫的亲信党羽,怎么可能同情蔡邕这种政敌。
王甫也深知这一点,他看向淳于登,“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淳于登点了点头,“蔡邕一向迂腐,不知变通,在朝中得罪过不少人,何不想办法让那些外臣对付他?”
“嗯,你这法子不错,若能让那些士人狗咬狗,就最好不过。”王甫又看向手中的帛书,沉吟片刻,然后道:
“他不是在这份密奏中弹劾了好几个重臣吗?将这份密奏内容誊抄几份,秘密交给被他弹劾告发之人,料想能起些作用。只是——就这几人还要不了他的命。”
“王公明见!”淳于登又凑了上来,“吾听说蔡邕与大鸿胪刘郃不和,蔡邕的叔父蔡质又与阳球互有怨恨。
刘郃与阳球都是程璜的女婿,全不是善茬。
程璜一向八面玲珑,在外臣中也颇有人脉,王公何不与他通个气,让他居中勾连一番,有这几人联合出手,何愁蔡邕不死?”
“哈哈,你这招借刀杀人非常好!而且不仅仅能灭了蔡邕,出我心头恶气,说不定事后还能让程璜那个老阴货也倒向我这边来。”王甫大笑。
“那就这么办?”淳于登很自得地笑问道。
“嗯,就这么办!”王甫一锤定音。
“程璜那里少不得要饶些好处,吾亲自去谈。
誊抄密奏的事就交给你,再送给相关人等,那些都是奸猾之辈,会见机行事的。
要快!你也知道最近会有大变局,到时小皇帝焦头烂额,也正是吾等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
宦官们的算计刘宏无法得知,可刘宏却也感觉到了宫中一些情势的诡异。
他去看望、安抚董太后之时,发现连董太后也听说了天火焚宫的传言,甚至还比较相信这种说法,也实在是因为最近的灾异出现得太多了点。
这让刘宏知道必须尽快平息关于灾异的各种言论,否则说不得就要出什么大乱子。
想到这里,刘宏派人给廷尉郭禧传信,让郭禧带刑讯高手入宫,协助卫尉刘宽连夜审理天火案,尽快查出失火缘由及散播天火谣言者。
刘宏仍然觉得人为纵火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宫中关于天火的谣言传得太快了,好似一起火,所有人都知道是天火一样。
他还不知道那些皂囊密奏被偷看了,否则必然会有所联想。
第二日,卫尉刘宽和廷尉郭禧送来了天火案的初步审讯结果,却并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刘宏很失望,只得命令二人加大刑讯力度,尤其是对永安太仆王旻,只管大刑伺候。
反正王旻不是什么好货,不用顾惜他的小命,甚至将那上百人全打死了,刘宏也不会心软。
刘宏敢肯定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心向他这个天子的,既然如此,就不能怪他心狠。
刘宏更想要的是从天火案中打开破除灾异说的突破口。
对于刘宏的这种果决,刘宽和郭禧两人很是惊诧。
郭禧还好,毕竟出自刑律世家,见惯了严刑酷法。
刘宽是名士大儒,很不适应这种残酷手段,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汉室宗亲的身份占了上风,默然遵从了皇令。
刘宏懒得考虑他们两人的细微心思,也不做任何解释,摆明了只要一个结果。
这两人走后,刘宏根据皂囊密奏理了一个名单,精选出其中觉得比较靠谱的上疏者,传旨召他们入宫问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