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那边？”
“没有，那边又不是城里，有什么好去的。”
“这样啊。”
“不过我虽然没去过，村里去年有人在那里服过劳役，听他们回来说，那粮仓大得不得了，里面堆满了粮食，和山一样高。”
凌川看着嘀嘀咕咕的小狗，突然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不只是话多，这打听消息的本事也是惊人，每天都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谁家哥哥说的，感觉这村里城里发生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哦，那么多粮食，那不是得有几百人守着啊。”凌川装作随意的说道。
小狗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要那么多人干嘛？”
“官府就不怕有人去偷？”凌川问道。
小狗哈哈大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可是太平仓，朝廷的东西，哪个有这样的胆子去偷，再说了那边又不是没有人守着，只是没你说的那么多罢了。”
凌川还想要继续问，话到嘴边就收了回来，眯起眼睛看着远处那座太平仓，半天不再说话。
山上风大，站了一会后小狗身体缩起，将衣领扯紧，仰头说道，“凌大哥，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哦，回去，回去。”
凌川醒悟过来，收回目光，连连说道。
回到窝棚，妞妞黑着脸守在门口，瞪着小狗气呼呼的说道，“我就出去一会你就带着凌大哥到处乱跑，知不知道他还没有伤好？”
“他伤都好了，上山比我走得都快。”小狗嘴里嘟囔着，取下背上的筐子献宝一样举到妞妞面前，“姐，你看我摘了好多。”
妞妞凶巴巴的看着他，看都不看野菜一眼，凌川放下柴火，陪着笑脸道，“是我让小狗带我出去走走的，在家里待得久了，闷得慌。”
“你看，不关我的事。”小狗急忙说道。
“哼。”
妞妞气呼呼的看了两人一眼，哼了声，接过小狗手里的筐子，将里面的野菜取了一半出来，用盆装了，舀水洗了洗，撕碎后倒进一口陶罐里面，回身进了窝棚拿了个布袋出来，小心的解开袋口的绳子，从里面抓了把陈米出来，想了想又多抓了半把加进陶罐里。
“姐，哪来的粮食？”小狗先是一喜随即惊得跳起来，“你去找李老爷借的？”
“不找他哪来的。”妞妞小声说道。
小狗急得跳脚，“可是，上次你去借钱的时候他就说了的，再还不了他就，他就抓你去做他的六姨太了，你怎么……咦，他怎么还肯借？”
妞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答应他这个月连本带利还给他。”
“哎呀，怎么还？现在都月底了。”小狗在院子里直打转，“现在外面风声那么紧，没办法去城里啊，要不，我们让张家哥哥帮我们去当了？”
“他要是回来说不值钱只当了几十个铜钱怎么办？”妞妞显得极其冷静，陈米也没有淘直接放进罐里，加了水搁在了火上，“他那人又贪小便宜又最多，万一心生歹念拿着刀去报了官……”
小狗咬着牙挣扎着说道，“应该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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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摇了摇头，蹲在地上默默地往炉膛里面添柴，小声说道，“凌大哥伤还没好，我们也不能够天天吃野菜过日子，反正已经欠了那么多了，过几天城里管得不松能去当了那是最好，不然的话，好好吃几餐也不错。”
自从知道城门贴了画像后，她就明白还钱已经是一种奢望。
李老爷那里早就发了话，即便她不去借钱借粮也是迟早的事情，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嫁了去做姨太，说不定以后还能偷偷帮衬帮衬小弟，这样一想妞妞觉得还是值得，要不然，就靠他们两姐弟，迟早都要挨饿死。
凌川沉默的坐在一旁。
刚开始他脸上还带着笑为小狗解释开脱，等到妞妞拿出米来，话题转变，他就坐在那里再也没有说话。
虽然之前两姐弟也借了不少钱粮，不过要不是为了救他去借钱买药，应该还可以再拖一段时间，或许来几个丰年他们能够把钱还个七七八八，又或者，李老爷良心发现……
“开饭了。”
妞妞故作欢快的声音响起，用勺子在陶罐里搅了搅，先盛了满满的一大碗给凌川，笑嘻嘻的说道，“凌大哥，前几天家里没粮委屈你了，今天多吃点，不够还有。”
凌川双手接过碗，看着她那双大眼睛。
目光清澈，眼神中没有一丝因为救了凌川陷入困境的后悔，仿佛刚刚说的那些根本不会发生。
“谢谢。”
凌川胸口像是被堵住，闷得慌，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道的人，偶尔和熟悉谈得来的人开开玩笑就已经是极限，更喜欢的是少说多做，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沉默半天后直接杀入总管府报仇。
小狗捧着碗，边吃边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妞妞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见他吃得快笑着说了几句，又将自己碗里的倒了一半过去，“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姐，要不我们跑吧。”小狗突然说道。
“跑去哪里？”妞妞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小狗眼里放着光，“随便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里。”
“傻小子。”妞妞微微摇头，“没有路引我们哪里都去不了，不信你问凌大哥。”
看着小狗希冀的眼神，凌川点了点头，小狗不相信的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是从襄阳那边过来的，难道你有路引？”
“我走的是荒山野岭。”凌川道。
“我们也能走。”小狗自信的说道，“我天天去山里捡柴，你能走我也能走。”
凌川说道，“我是一路杀过来的，难道说你准备带着你姐姐走我这条路？”
小狗扭头看看妞妞，蔫蔫的不再说话。
让他一个人风餐露宿还好，一路杀出去他更是觉得激动兴奋，带上姐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比他大，家里的活计也都是妞妞在操劳，可她毕竟还是个女孩，让她去做亡命之徒，怎么想都不靠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妞妞洗刷好锅碗，回到窝棚在床的里头挂了块破布。
自从凌川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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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能动以后，他就搬了出来，在门口支了几块木板垫些茅草当床，毕竟是男女有别，妞妞这个年纪有的都已经出嫁，也就是家里穷只有这么大的窝棚，不然他都应该住到别的房间去。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几人已经躺到了床上。
灯油昂贵，普通人家里哪用得起，平时都是天一黑就睡觉，鸡鸣的时候起来干活，不过，凌川在匠户营的时候，因为做工和睡觉是同一个窝棚，屋里摆着火炉睡得比较晚，逃亡的时候没有时间概念，什么时候把追兵甩远了才敢找地方休息，在破庙的时候因为和朱元璋谈得来，又要教他行军要略，睡得更加晚，所以在这里住了好些天了他依然没有习惯。
耳边传来轻轻地呼噜声。
两姐弟年纪还小，上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凌川躺在床上瞪着双眼睛看着屋顶垂下来的一根茅草，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夜风轻拂，屋外火塘的灰烬里，几点火星明明暗暗，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一小截没掏出来的枯枝半埋在灰里，微弱的红光在枯枝上若隐若现。
噼啪。
一阵疾风吹过，火星泛起明亮的光芒，枯枝嗖的腾起了一团火苗。
凌川猛地坐了起来。
侧头听了会鼾声，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摸着黑来到角落，蹲下身翻开地上的石块，摸出小狗藏在这里的短刀，随即悄无声息的出了窝棚。
披星戴月。
凌川在月色下健步如飞。
田里青蛙发出呱呱的叫声，路边的田埂里，蟋蟀鸣叫不停，让这片黑夜有了些生机。
夜晚赶路就是这点好，四周不见半个身影，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
凌川不认识路，只能凭借下午在山上时记下的方位奔走。
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右前方出现了几个黑影，圆筒般的矗立在夜色中。
呼。
凌川吐了口气，脚步慢慢放缓。
方位略有偏差，不过还好，并没有相差太远。
距离太平仓还有一里多的时候，凌川在一片枣树林边停了下来，拔出短刀选了根合适的枣树，几刀砍断后把枝杈削切干净，简单的做了个木棍，等到最后，短刀切在棍头，凌川犹豫了会收起了短刀。
这刀下去，棍头削尖了就是长枪，不过他的目的只是去偷点粮食，要是闹出人命立马就会惊动官差，如果只是粮食，说不定太平仓的管事为了自己的职位会把事情给压下来。
拎着棍，短刀插在腰间，凌川一直走到太平仓百来步的地方才停下来。
眼前的营地寂静无声，远处大门口点着两盏昏暗的灯笼，凌川瞪大了眼睛四下搜寻却没看到一个守卫的身影。
就像是小狗说的那样，朝廷威势摆在那里，没有人敢动这里的主意，时间长了，营地上下都习以为常，守卫只是做个样子，入了夜他们就早早的睡去，根本没人巡夜。
凌川打量了一阵后，找了个避风的土堆蜷在后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还早，等到所有人都睡得沉了，那个时候才是他进去的好时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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