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家的田地？”
凌川站在田边四处张望，无论怎么看，周围都是荒地丘陵不见半个人影，唯有面前这块不到两亩的旱田。
小狗蹲在地上拔起一株杂草，揉成团远远地扔开，回头呲牙笑道，“这是爷爷当年开垦的，我和姐姐都帮了忙的。”
“开垦？”凌川愣了愣。
这年头想要自己开垦千难万难，首先就得找那无主的地方，其次还要选土壤合适，距离水源较近等等，而且荒地泥土里草根纠结成块，想要开出来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这段时间没有收获只有付出，没存够钱，光是吃饭就能让绝大多数人望而生畏。
田地不大，却是这片荒地唯一的一块平整的土地，里面禾苗青绿，在两姐弟的精细照顾下，长势喜人。
“有这块田，怎么还会借钱？”凌川不解的看着小狗。
小狗拍拍手里的土，大人样的叹了口气，“开垦这里的时候爷爷没想到会有我们姐弟，多了两张嘴开销大了许多，眼看那年就要有收获了，爷爷突然染了病，家里的余钱花了个干净，到后来连下葬的棺材都没钱买。”
“村里的李老爷早就盯着我们这里，借钱给我们安葬爷爷，不过却是要我们用田地抵押，那个时候我们还小，不懂打理田地，收的粮食都不够我们吃的，只是一年多，这块田就成了李老爷家的了。”
“你们现在是租的？”凌川问道。
小狗点点头，“早就是他的了，这几年我和姐姐辛苦一年，打下的粮食交了租，最后还得找李老爷借粮才能够活下去，那李老爷不是个好东西，一把年纪了还盯上我姐姐，要不是姐姐还小，恐怕他早就把姐姐给抓走了。”
说话中，小狗对他那爷爷没有太多的伤感，却是对李老爷觊觎他姐姐满满的抱怨。
小狗现在不过才七八岁，几年前才是三四岁的模样，那个时候恐怕什么都不懂，关于爷爷的事情应该都是妞妞后面告诉他的，对他来说，爷爷只是姐姐嘴里存在过的人，而姐姐才是他的依靠，唯一的亲人。
“走吧，带我去那边山上看看。”凌川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拍拍他的肩膀，指指不远处的一片山林说道。
世道就是如此，朱元璋一家还算是小有家产，结果一场疫病家里田地就卖了个精光，等到灾情到来，连存身之所都没了，家人分离各奔东西，只为能够找口饭吃活下去。
“那边什么都没有。”小狗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远处的窝棚，催促道，“你得走快点，不然姐姐回来知道我带你出来就糟了。”
凌川笑道，“好。”
又过了几天，凌川的血痂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皮肉，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不然他也不会开口让小狗带他去山上走走。
“我跟你说，那天你背上插着根箭，可吓人了。”
小狗看了眼凌川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回想起来仍有些心惊，“当时那箭有这么长，插得好深，我拔了几次都没能拔出来，后来还是我姐动的手，那血，哎呀呀，和流水一样的往外淌。”
摸了摸后背伤口，感受着隐隐传来的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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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凌川问道，“箭啦？”
“扔了。”小狗随手在路边拔了根野草，把叶片摘了，草根叼在嘴里，“那玩意留着干嘛？当然是扔了。”
“可惜了。”凌川叹息道，他还想留着做个纪念。
当时从总管府逃出，一路反杀，几十个彪悍的总管亲卫最后死了个干净，就这，凌川也就是身上多了些伤，而这次，他距离死亡太近，留着箭不时的看一看，让他保持冷静不再冲动。
望山跑死马。
看着那片山林不远，两人一路翻过丘陵，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林子外面。
“平时我都是来这里捡柴的。”小狗边走边四处打量着周围，脚步却没有停顿。
林子的外围干干净净，经过这些年的捡拾，别说是枯枝，就连引火用的枯叶都没留下一片，小狗早就习惯了，看的也不是柴火枯枝，而是希望能看到新长出来的野菜蘑菇之类的食物。
“凌大哥，你在找什么？”
见到凌川蹲下去拨开草丛，小狗走了回来，好奇的打量着地上，看了又看，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不由得抬头问道。
“你们这里没有野兽吗？”凌川站起来拍了拍手里的土，有些失望的说道。
刚看到几个印迹，他还以为是野兽的脚印，谁知道只是自然的凹坑，凌川回头看了眼，左右打量着四周。
已经走进来百多丈了，按道理说附近应该有野兽出没过的痕迹，没有野猪野狼，起码也应该有野兔这样的小兽，这让想要上山逮些野兽缓解食物紧缺的凌川异常的郁闷。
“野兽？这边哪里有什么野兽。”
“好像以前我曾经见到过一只兔子，就在那边，后来村里的人知道了，好多人都跑来抓，记得是最后是张家哥哥抓到的，还是整整一窝，那家伙就是个小气鬼，要不是我告诉他，他哪有机会，到最后一块肉都没有分给我。”
“这里刚好是两个村子的中间，不光是我们李家村在这里打柴，那边唐家村也是来这里的打柴的，就是有野兽也早就被大家抓完了。”
“凌大哥，你见过野猪没有？听张家哥哥说野猪比家里养的要大好多，那不是有好多肉？”
“哦，张家哥哥是入赘过来的，村里人都姓李，剩下的要就是张家哥哥这种入赘的，要不就是我和姐姐这样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一路上小狗说个不停。
家里就只有他和妞妞两人，妞妞话少，大部分时间不是忙着田里的事就是煮饭缝补等杂活，等歇下来人也累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听他说话，小家伙憋得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凌川，顿时开了闸一般，只要有空凑到面前就歇不下来。
嘴里说着，手上却没有歇着，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快要走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捡了小半捆的枯枝，野菜也摘了满满一筐。
“今天收获不错。”小狗喜滋滋的说道，想了想叮嘱道，“万一姐姐问起你要说今天你在家歇息，是我一个人上山捡的，千万记住了哦。”
“那她要是问你怎么背回来的你怎么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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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川晃了晃手上那小半捆枯枝，笑呵呵的说道。
小狗得意的扬起下巴，“我自己背回来的，这又没有多少，没有你在，平时我一个人也是这么背回去的。”
“可以啊，不错不错。”凌川夸了一声。
“野菜越来越少了。”
站在山顶，小狗变得低沉起来，“离收割的日子还有好久，不知道熬不熬到的那个时候。”
“没事，回头等外面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去城里把短刀当了，到那个时候就有钱了。”凌川安慰道。
小狗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小声的说道，“凌大哥，你伤好了是不是就要走了？”
“是啊，我还有仇要报，等当了刀我就该离开了。”凌川点了点头，伸手摸摸小狗的脑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说了，我留在这里时间久了迟早会被人看到，万一谁报了官，对你们只会是祸事。”
“我不想你走。”小狗带着哭音，不过随即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昂头道，“凌大哥，你要答应我，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我们。”
“一定。”凌川说道。
“不给骗人，谁骗人谁是小狗。”小狗伸出小指说道。
凌川一边跟他拉钩，一边大笑道，“你不就是小狗？那就是你在骗我了。”
缓了缓，小狗又恢复到了正常，说了几句话后，突然笑了，“凌大哥，你想要离开还没那么快，昨天我去村里的时候听人说官差在城门口贴了画的，你去城里恐怕一露面就会被人认出来。”
凌川皱了皱眉头。
这下麻烦了。
对他来说离开倒还是次要，经过这次教训他不傻得伤一好就去找泰永王，再说了，过了这么多天，泰永王早就走远了，哪里还会待在原地等他来，此时最重要的是食物，连续几天没吃过半粒米，野菜也是看着一天比一天少，对他这个大肚汉来说，吃饭就是种煎熬，每天只连半饱都没有还得装出一副吃饱的样子，这些天过来，伤势基本痊愈，身体却是渐渐消瘦。
本来以为山上会有野兽，下个套逮了打打牙祭，谁知道白爬了山，什么都没有。
“走吧。”
凌川转身要走，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片房子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哪里？”
小狗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十几里外有一处营地，几个圆筒一般的东西矗立在那里，周围的几处房屋和它相比小的可怜，营地的栅栏几乎看不见，只能凭感觉猜测那外面的一条黑线就是栅拦。
“哦，那个是太平仓。”
小狗想了想说道，还怕凌川不明白，又解释道，“就是放粮食的地方，我跟你说，你别看那房子小，那是因为离得远了，你要是走过去可大了，听人家说，里面起码放了几十万石的粮食。”
“要是我家的就好了，这么多，一辈子恐怕都吃不完，嗯，到时候我摆一桌子的饭，吃一碗看一碗，村子里对我好的都请过来一起吃，像张家哥哥那样的，就让他看着，馋死他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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